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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斗回身一看,却是总兵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还有副总兵张应元,周遇吉等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将官,众人皆身着甲胄,甲叶锵锵作响。
说话的是京营总兵孙应元,他年在四十多岁,神情威严,戴着云翅盔,穿着长身罩甲,甲叶露在外面,却是明甲样式。从肩到手臂处,还有一副臂手,甲叶jīng良,闪闪发亮。
他腰上还扎着鞓带,上面挂着弓箭,宝剑等物,走动间,手臂处,脚摆处,不时露出内中鲜红的大红蟒服。
不但孙应元如此装扮,黄得功,周遇吉二人,他们身后的京营各将皆是如此。
不过他们身后的亲卫军士,除了云翅盔,臂手外,身上的长身罩甲却是暗甲样式,甲叶内衬,不露在外。各人罩甲深红,远望有若红云,这便是明军被誉为“赤军”的由来。
京营的官兵,身着便是大明最正统的盔甲样式,看上去威武不凡。特别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三人为京营名将,他们麾下军队,可说是京营最后能战武力,深受崇祯帝嘉许,举止中,自有一股豪迈自信。
看到孙应元说话,王斗拱手笑道:“原来是孙总兵,末将见过大将军。”
又给黄得功,猛如虎,周遇吉等人作了个罗圈揖。
孙应元微笑道:“都是袍泽,何必多礼。”
他仔细打量王斗,叹道:“早在数年前,就闻将军大名,惜不能一见。”
看看王斗身后各将,还有护卫总诸人,露出欣赏的神情,再叹:“尽是骁勇将士,怪不得能斩杀献贼!”
他说道:“我来引见。”
指着身旁满腮虬髯,身形魁伟的黄得功道:“叫他黄闯子就好了。”
黄得功裂开大嘴笑起来:“这样叫我喜欢,军中兄弟。都这样叫我。”
他说话带点皖地口音,王斗知道他虽是辽东开原人,其先祖却来自合肥。有此口音不奇怪。
孙应元又指着不苟言语,看起来颇为忠厚的周遇吉道:“这位较死板,以军礼见之便可。”
最后他指着那满脸沧桑,一身明盔明甲。披着沉旧斗篷的猛如虎道:“这位便是剿贼正总统猛如虎,猛帅。你斩杀献贼,可给我们猛帅报了大仇。”
猛如虎脸sè复杂,追剿张献忠,他损失最大。儿子猛先捷、侄儿猛忠战死,大纛军符尽数失落,又不能说王斗襄阳大捷是错的,只是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中军参将马智却有不平,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巧运,正好遇到献贼?”
他声音虽低,然王斗等人皆是听到,身后谢一科与高史银无不大怒。正要回骂。猛如虎己是暴喝一声,对马智咆哮道:“巧运,这世上可有巧运?若你在襄阳遇到献贼,可能取他首级?可能灭他两千jīng骑?”
马智被骂得满头是包,只好低头不语,他也知道。王斗虽然现在与自己一样是参将,不过他两立大功。转眼便可高升,到时与猛如虎等人平起平坐。却是自己不能比的。
再说了,进襄阳城时,还有看到城池上jīng锐无比的舜乡军。听闻这样的军队,王斗在襄阳城内外竟有七千众,谁能不思之心寒,敢于造次?
孙应元也是眉头皱起,自己向王斗介绍各将,这马智突然嘀咕一声,言语无理,不成体统。
王斗微笑道:“马将军也是无心之言,罢了。”
猛如虎趁机收场,对马智喝了一声:“回营再收拾你。”
黄得功走出来,圆场道:“好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喝酒!听说城北的醉仙楼不错,还可以看到汉水景致,这酒楼我去包,大家伙好好庆贺一下。”
他对王斗道:“就定在辰时,王将军一定要来,我等痛饮,不醉不归。”
王斗知道他们想结交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当下笑道:“诸位盛情,斗一定去。”
此时众人一身甲胄,自然要回营换过便服,然后赴宴。
王斗正要告辞,忽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哟,大家伙都在。”
众人一看,却是太监刘元斌与卢九德从辕门内走了出来,二人身后都跟着几个心腹宦官,辕门外的车轿旁,同样聚着一大帮小侍从,见主子出来,都连忙上前侍候。
说话的正是大太监刘元斌,对于监军内臣,众人都不敢怠慢,更别说刘元斌司礼监太监出身,久居各军,威望素著,各人都向两个太监施礼问好。
一个小宦官仔细给刘元斌系上锦缎金丝缕披风,刘元斌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对众人的问候不以为意,忽然他眼睛一亮,却是看到人群中的王斗。
他略整披风外衣,向王斗走来,开口笑道:“方才白虎堂重地,不好向将军招呼,此时再见,果是威武不凡,怪不得能洛阳、襄阳大捷,立不世奇功。”
他本来神sèyīn沉,不过此时一笑,倒有几分和蔼之sè。
他身后跟着太监卢九德,则是笑眯眯的,油光满面。
王斗不知道这个太监什么意思,微笑道:“公公客气了,斗不敢当。”
刘元斌说道:“遇见就好,对了,咱家正好有一事与将军商议。”
王斗心念电转,说道:“公公请说。”
刘元斌道:“咱家知道将军襄阳大捷,斩杀献贼两千jīng骑,所获骡马良驹甚多,不知能否打个商量,给咱家让个三百匹良马?”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微妙起来。马文豸、马智等游击、参将均是兴灾乐祸,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各人则是眉头皱起,特别孙应元,脸sè有些难看,这个死太监,贪婪成xìng,也不看人物场合。
此时刘元斌为孙应元监军,此人仗着自己久监各军,又是司礼监太监。挟势而骄,不断对自己索取不说,还侵占军资。将营中jīng兵尽入其人标营,还冒领了许多功劳,自己念在其是内臣监军,不想轻易得罪。
不过王斗是什么人?孙应元虽初见王斗。也知道这王斗不是好相与之人,小心惹出祸事。
他咳嗽一声,上前低声道:“监臣……”
刘元斌一罢手,制止孙应元的发言,不悦地看着王斗道:“行与不行。王将军给个话,咱家又不会短了你的银钱。”
王斗脸sè沉了下来,对刘元斌与卢九德王斗略有了解。卢九德贪是贪,关键时刻,惟贿是徇,辙募群僧诵佛号,以祈免死,别的倒没什么恶行。这刘元斌什么人?崇帧七年。接受李自成的贿赂,使其部冲出车箱峡,绝处逢生。
贪不说,而且心xìngyīn冷,纵兵劫掠,玩寇殃民是常事。历史上的崇帧十四年,李自成攻陷南阳。刘元斌抢掠妇女北逃,后见带着妇女逃跑不快。就将所掠妇女全部溺死河中。
现在更敲诈到自己头上来,别人不敢轻易得罪内臣,王斗可没有这个顾虑。
而且东路马骡虽多,战马却少,刘元斌张口就要三百匹良马,何为良马,至少是战马,自己哪里肯给?至于银钱,不说刘元斌给不给,便是给,自己会缺那点钱么?
想到这里,他淡然道:“良马本官也缺,却是抱歉了,告辞!”
斗篷一甩,扬长而去。
舜乡军各将皆跟在王斗身后大步而去,谢一科与高史银还回过头来,对刘元斌怒目而视。
温达兴更眼中寒光闪闪,眼睛掠过刘元斌的脖颈,崇祯十一年的时候,自己随将军杀了大太监高起潜,当时惶恐,不过事情过去,现在想想,不过如此。
这刘元斌再敢啰嗦无礼,就让他随高起潜而去!
刘元斌没想到王斗竟如此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当众扫自己颜面,半响,他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尖叫:“匹夫无礼!”
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等人没想到王斗竟敢当众扫刘元斌的面子,皆是哑然当场。
……
当晚辰时,王斗领谢一科,还有两队护卫到达醉仙楼,他一向如此,便是在东路,身边至少也跟着一到两队护卫。
猛如虎、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早在楼下相迎,身后还跟着一大帮部将,个个皆是锦袍便服。那些部将看着王斗的眼神有些怪异,内中有佩服,也有兴灾乐祸等,这王斗,可将刘监臣得罪狠了。
黄得功大笑走出,豪爽地拍着王斗肩膀:“王大将军,你可来了。”
又低声道:“你得罪刘监臣,可不是好事,小心他向皇上告状。”
王斗微笑道:“无妨。”
黄得功与周遇吉都对王斗及孙应元同情,二人受卢九德监军,还好,卢九德虽贪,还知道场合,懂得适可而止。但孙应元在刘元斌手下,平时不知吃了多少挂落,现在王斗又得罪刘元斌,这真是……
不过看王斗平静的样子,
黄得功也是佩服,想想也是,自己人等虽不敢轻易得罪内臣,但王斗却不同,他名满天下,军力又强,刘元斌再横,也管不到王斗头上去。
就算他向皇上打小报告,想想一个国之重臣,一个家奴,也知道皇上倾向哪一个。
猛如虎与孙应元也走出来与王斗低语,看得出来,两个老将都很关心王斗。
王斗心中温暖,对各人好意,一一谢过,刘元斌之事,他并不放在心上。
众人又寒暄一阵,便齐拥上楼而去。
……
(注:鞓带,便是当时腰带,有扎孔,卡簧两种。臂手又名臂缚式,一种臂甲,明军中普遍使用,明前没有。)
(又注:大明盔甲很威武的,不是电视上那种萎靡样子,有心的朋友,可以查查‘出jǐng入跸图’、‘平番得胜图’,便知道当时大明盔甲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