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侧妃一直压抑着怒火。
等回到房里,她才爆发出来。
“裴氏欺人太甚。她还真当自己是鲁侯的亲妹子,整日里耀武扬威,将我等呼来喝去。哼,只怕在鲁侯心里,她们母女二人都是令人生厌的人物。”
“婆母息怒。”欧阳芙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双手奉茶。
“婆母先喝口茶消消气。”
沈侧妃一张脸铁青,“我如何能消气。裴氏让罗侧妃滚出去,她这是在打罗侧妃的脸,更是在打我的脸。
我与罗氏,堂堂侧妃,有玉蝶金册,不是街上的阿猫阿狗可以随意折辱,然而她却不肯给我们丝毫脸面。实在是欺人太甚。”
欧阳芙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声劝慰道:“王妃今日被家令大人掀了老底,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难免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婆母就别置气了。”
沈侧妃呵呵冷笑,“裴氏被掀了老底,那是她活该。她自己识人不明,眼瞎心盲,怨不得别人。
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春和堂上下中饱私囊,纵容贪墨。唯有裴氏一个人不清楚。
要我说,王府闹到现在没了钱,一半原因都在春和堂。”
欧阳芙附和道:“婆母说的没错,王府如今没钱,多半的原因都在春和堂。只不过王妃娘娘并不这么认为。在她眼里,全都是我们的错。”
沈侧妃发泄了一通,怒火消了一点,“今日这事,源头还是在顾玖。要不是她多事去查厨房的账本,掀了厨房的老底,也不会有后续一些列事情。”
欧阳芙笑了笑,说道:“大嫂想要掌管厨房,朱婆子是绕不过去的坎。她将朱婆子办了,也是好事。”
“好什么好。”沈侧妃很是不满。
裁剪用度,裁剪人手,厨房那份收益也没了。自开年来,就没有一件好事。
沈侧妃心里头老大不痛快。自然也怨上了顾玖,怪顾玖掀了厨房老底。
欧阳芙却说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王府度过了这次难关,一切又会恢复到过去的样子。过去什么样,将来还是什么样。”
沈侧妃连连点头,“你这话倒是没说错。”
全府上下都过惯了富贵日子,有几个人能吃苦?
瞧着吧,再过三五个月,一切都照旧。
下人禀报,“湖阳郡主求见,就在门外。”
沈侧妃听说湖阳郡主来了,忙说道:“快将郡主娘娘请进来。”
欧阳芙很识趣,“婆母忙,儿媳先告退。”
沈侧妃叮嘱道:“派人盯着春和堂。”
“儿媳晓得。”
欧阳芙离去,湖阳郡主被请了进来。
沈侧妃满面堆笑地迎上去,“郡主怎么有空过来?”
“沈嫂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不,我特意来看望你。”
“郡主有心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
湖阳郡主说道:“嫂嫂实在是太过霸道,我看她是穷疯了,钻到钱眼里,一点体面都不要。”
沈侧妃听着这话,很顺耳。
不过她嘴上却说道:“王妃娘娘也有她的难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我都理解。就像她派人去抄厨房那几个婆子的家,我我是半句没反对。”
湖阳郡主眼睛一亮,“嫂嫂派人抄家?此事当真?”
沈侧妃一脸惊讶,“郡主不知道吗?王妃让文公公领着人去抄家,这事都传遍了。”
湖阳郡主有课七窍玲珑心,一听裴氏派人抄家,她心里头火热的很。
厨房婆子那么多油水,这回抄家,少说能抄个万把脸。正所谓见者有份,那她是不是也该分润一点。
她对沈侧妃说道:“沈嫂嫂就是善解人意。你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这就去找王妃说清楚,我得劝劝她做人做事别那么讨人嫌,好歹和善一点。”
“郡主一番好意我心领了。王妃这会正烦着,郡主切莫去打扰。”
“无妨,我就是去看看。”
湖阳郡主生怕裴氏将抄家所得全都贪墨,急不可耐要赶过去。
沈侧妃作势挽留,见留不住,最后亲自将人送出大门。
她目送湖阳郡主的背影远去,嗤笑一声。
湖阳郡主才是真正钻到了钱眼里。一听裴氏抄家,就急急忙忙得赶过去。
裴氏数次折辱她,碍于身份地位,她不能和裴氏翻脸。
但这不代表她没办法还击。
湖阳郡主这根搅屎棍,这个时候正该派上用场。
裴氏让她难受,那她就鼓动湖阳郡主,让裴氏也尝尝她的滋味。
她就等着看裴氏的笑话。
湖阳郡主急匆匆来到春和堂。
裴氏一听湖阳郡主来了,当即冷了脸,“告诉她,本王妃累了,没空见她。”
下人得令。
然而区区一个下人哪里是湖阳郡主的对手。
湖阳郡主一把推开下人,直接闯了进去。
下人都吓坏了,赶紧请罪,“娘娘,奴婢拦不住郡主。”
裴氏挥挥手,下人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湖阳,你还有没有规矩?本王妃说不见你,你听不懂吗?”
湖阳郡主一屁股坐下来,“嫂嫂先别急着教训我。我听说嫂嫂派文忠去抄家,抄家所得少说上万两吧。我呢,刚做完驸马的法事,手头上的钱也都用完了。还请嫂嫂借一点给我,等将来我有了钱再还你。”
裴氏气笑了,“湖阳,你当王府是你的小金库吗?没钱就来要,给少了还不行,谁给你的脸?今日我将话挑明,要钱没有。你若是胡搅蛮缠,就滚回你的郡主府。本王妃懒得伺候你。”
湖阳郡主挑眉一笑,“看来嫂嫂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住在王府,只要王兄同意就行了,至于嫂嫂的意见根本不重要。王兄愿意养着我,愿意给我钱花,嫂嫂若是不满,那我也没办法。”
裴氏嗤笑一声,“既然王爷愿意养着你,那你就去问王爷要钱。你问本王妃要钱作甚?本王妃可不欠你。”
“王兄又没有派人抄家,嫂嫂得了一笔意外之财,理应给我一点。”
“胡说八道,臭不要脸。王府的钱,什么时候理应给你?湖阳,你别得寸进尺。”
湖阳郡主皱眉,“嫂嫂总是这么小气,又不是没钱。”
裴氏呵呵两声,“王府再有钱,也不是你的。你就别惦记了。”
说完,她直接端茶送客。
湖阳郡主气得跺脚,“文忠人呢?我得问问他,这回抄家得了多少钱。”
啪!
裴氏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湖阳,你休要胡搅蛮缠。别以为有王爷给你撑腰,本王妃就奈何不了你。逼急了我,明日我就进宫面圣,让陛下管管你这个不孝女。”
湖阳先是一愣,下一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嫂嫂是成心要逼死我啊!你不如直接赐我一杯毒药,让我死个痛快。”
裴氏厉声怒斥,“要死滚出去死,给本王妃死远一点。”
裴氏心知肚明,湖阳郡主也就是叫叫而已。
她要是真有胆量死,早在陈驸马被腰斩的时候,就该随陈驸马一起死。
而今,她已经恢复过来,更舍不得死。
湖阳郡主擦着眼泪,“嫂嫂就算不待见我,也该替陈敏陈律两个孩子着想。只是借一点钱给两个孩子零花,嫂嫂也不愿意吗?”
这是服软了吗?
裴氏似笑非笑地看着湖阳郡主,“我现在就让人拿一百两,你回去,分给两个孩子。就说是舅母给他们的零花钱。”
湖阳郡主咬牙,格外嫌弃,“才给一百两,嫂嫂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裴氏哼了一声,“本王妃倒不知道哪里的叫花子竟然这般金贵,连一百两都嫌少。”
湖阳郡主气得脸色都变了,“嫂嫂如此辱我,明儿我就进宫面见母妃。”
裴氏半点不怵,“你尽管去。正好让陛下也见见你。”
一听到陛下二字,湖阳郡主就怂了。
如今她最怕的人就是陛下,没有之一。
陈驸马被腰斩的阴影,还挥之不去。
湖阳郡主咬咬牙,问道:“嫂嫂能借我多少钱。”
裴氏很干脆,“五百两。多的一文钱都没有。”
湖阳郡主想说五百两太少,打发要饭的啊。
转念又想,五百两也是钱,先将钱拿到手。
晚些时候,她去找王兄,再从王兄那里要一点。
她一副勉为其难同意的样子,“五百两就五百两吧。请嫂嫂现在就将银钱给我。”
裴氏被湖阳郡主的骚操作差点闪了腰。
她还真不嫌弃啊,连五百两都能接受。
早知道她就说两百两好了。
裴氏轻咳两声,命人取了五百两银票,拿给湖阳郡主。
她不放心,故意板着脸冲湖阳郡主说道:“王府没钱,本王妃也没钱。以后你别再来找本王妃要钱。”
湖阳郡主笑眯眯的,“嫂嫂这话太见外了。你可是我亲嫂嫂,我没钱了,能问你要吗?嫂嫂你忙,我就先走了。”
裴氏气了个半死。
好一个臭不要脸的湖阳郡主,是想成心气死她吗?
下人劝她,“娘娘息怒。文公公回来了。”
裴氏转怒为喜,“让文忠赶紧进来。”
……
王府东院。
青梅她们,个个喜气洋洋。
还是夫人的手段高明,轻轻松松就将朱婆子干翻。
“要是朱婆子早知道会被抄家,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触怒夫人。她当初听夫人的话,不吵不闹,裁撤就裁撤,反正她也贪墨了那么多钱,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要说后悔,应该是秦嬷嬷最后悔吧。秦嬷嬷妄想帮朱婆子翻身,结果连自己也折进去了。”
方嬷嬷可没有青梅她们那么乐观。
她和顾玖唠叨,“王妃身边四个大丫鬟,外加秦嬷嬷,一次损失五个人,还丢了老大的脸。等这件事情了结,王妃肯定会记上夫人一笔。说不定她会收回夫人手中的权柄,让其他人打理厨房。”
顾玖点头,“嬷嬷说的没错,王妃娘娘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回因我查账,害她损失了五个人,还丢了面子,她自然会记恨我。不过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方嬷嬷好奇,“夫人打算怎么做?”
顾玖笑了笑,“王妃肯定不会让二夫人打理厨房。沈侧妃,罗侧妃她们,同样被排除在外。最后只剩下四夫人萧琴儿。萧琴儿贪墨一事,众所周知。因此,此事转机全在四夫人身上。”
方嬷嬷问道:“夫人要怎么做?”
顾玖笑道:“改明儿我去问候一声四夫人。”
她没有说太多,有些事情说透了就没什么意思。
小黄门白仲从外面进来,“启禀夫人,文公公已经抄完了朱婆子她们的家。”
“哦!这么快就抄完了。抄了多少钱出来?”
白仲面有迟疑之色。
“说吧,究竟多少钱?总不能十万八万吧。”
白仲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道:“文公公带人从朱婆子几人家中,抄出纹银四千两,银票七千两。
另有珠宝玉石若干,折算下来也有好几千两。另有房契三张,地契两张。
朱婆子她们还在外面盘了一个铺子,从王府顺手牵羊的物件,多半都进了铺子售卖,生意极好。
那些老百姓,一听说物件是从王府出来的,都很乐意买回去。”
顾玖哼了一声,“果然是一群蛀虫。本夫人还是小看了她们,竟然敢盘铺子公然售卖王府的物件,真不怕砍头吗?”
白仲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说!”
“小的听说,前两年春和堂曾丢失过一件价值千金的玉貔貅,一直没有下文。今日抄家,在朱婆子的房里抄了出来。”
顾玖惊住,“你是说春和堂有人监守自盗,盗取财物贩卖给朱婆子?”
白仲低着头,说道:“小的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总之王妃娘娘见到失而复得的玉貔貅后,十分震怒。就连王爷都被惊动了。”
方嬷嬷皱眉,“连王爷都被惊动,王府会不会学宫里,来一次大清洗。”
顾玖摇头,“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时候,王爷应该不会搞大清洗。但是让家令大人盘点各房各院的物件摆设是肯定的。”
顾玖暗骂春和堂的下人,个个胆大包天,竟然敢监守自盗,而且还是卖给了朱婆子。
裴氏又不是年老糊涂,可以随意哄骗。
那些下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在裴氏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果然是一群不怕死的主。
……
裴氏震怒,宁王震怒。
朱婆子几个厨房婆子,全部赐死。家人发卖。
春和堂四大丫鬟,外加秦嬷嬷,一共五人,宁王让裴氏自己处置。
关于玉貔貅丢失一事,已经查清楚了。
是秦嬷嬷偷了去,卖给了朱婆子换钱。
秦嬷嬷也是被她的儿子给拖累了。
秦嬷嬷的儿子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杀。
追债的人都追到了王府,逼着秦嬷嬷帮忙还债。
秦嬷嬷家底都掏空了,也填不满赌债。
无奈之下,只能监守自盗,偷了玉貔貅。
玉貔貅太过珍贵,一拿出去,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届时,她偷盗玉貔貅的事情肯定会曝光。
于是秦嬷嬷找到了朱婆子,用玉貔貅换了一笔银钱,替她儿子还清了赌债。
当初,朱婆子答应秦嬷嬷,绝不会将玉貔貅脱手。
却没想到,一念之差,坐实了两个人的罪名。
事实清楚,秦嬷嬷无从抵赖。
她跪在裴氏跟前,“奴婢错了,大错特错。奴婢也没脸求娘娘饶恕。奴婢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娘娘看在奴婢过去勤勤恳恳当差的份上,能够放过奴婢的家人,给他们一条生路。”
裴氏一脚踹翻秦嬷嬷,“贱婢。本王妃那样信任你,你不仅背着本王妃中饱私囊,还敢监守自盗。
本王妃瞎了眼,才会当你是忠仆。结果你这一巴掌,狠狠扇在本王妃的脸上。
如今,本王妃成了妯娌中的的笑柄。你死不足惜,你的家人统统都要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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