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西摇着头,她再傻,也知道这杯水里面不会藏着什么好东西,“不,我不要。”
“别怕,不会死人的。”聿尊直起上半身,“你难道还要留着肚子里的孩子吗?我只是帮帮你罢了。”
顾筱西害怕的连连后退,肩膀被两个男人按住,她目露恐惧,冲着聿尊喊道,“你就不怕有报应吗?要是今天跪在这的是陌笙箫,你忍心吗?聿尊,要是有一天,你的孩子也被人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聿尊要打掉她的孩子,无非,就是要让顾筱西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依照现在的法律,顾筱西如今怀孕,说不定就能取保候审。
男人冷着脸,她的这番话似是对他有了些触动,聿尊右手轻挥了下,按住顾筱西肩膀的两人便忙松开。
她双手撑住茶几边沿,瘫软下去的半个身子几乎是挂在上面,顾筱西身上还留有干涸的血渍腥味,她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连番打击,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自拔的哀戚中。
她不知道严湛青怎么样了,她当时真是恨极了,下的又是死手,顾筱西不敢想象,徐谦双眼睇着那杯澄净的凉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生下这个孩子他要怎么活?就算你不判死刑,也该把牢底坐穿了,你难道要告诉他,他的生父是个你都没有见过面的牛郎?”
顾筱西身子向后倒去,背部靠着沙发,她真的还来不及想到这一层,聿尊要逼着她喝药,她只是下意识的要去保护,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明天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睛,脸上很疼,都是被妈妈一巴掌一巴掌打出来的痕迹。
顾筱西双手颤抖地握向水杯,浓密的睫毛眨了两下后睁开,“聿少,我只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以前就算是我做错了,现在,也够还清的了吧?”
她说完,便端起水杯。
顾筱西动作很快,纯净水在中央空调地调节下变得冰凉,她三两口喝完杯中的水,胃部被撑开,胀的她几乎吐出来,她擦了擦嘴角,神情忽而变得安静之极,她坐在了地上,双手不着痕迹压住小腹。
聿尊没想到她方才还拼死要守护的东西,这会,却因为徐谦一句话而主动放弃了,“救死扶伤不是你的天职吗?”
“她落到你手里,我还救得了吗?”徐谦反问道。
药性还没有这么快发作,顾筱西左手压住茶几,想要撑着站起来,她望了眼聿尊,在心里说道:终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做什么事,总有偿还的。
两名男子伸出手拦住她。
顾筱西只觉腹部隐约传来一阵抽痛,“你放心,我会去警察局自首,不会弄脏你一块地方。”
聿尊摆摆手,示意二人,“报警。”
两人将道让开,顾筱西拖着双腿走出菁华名邸。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还有一副她没有来得及上色的画,安静的小山村笼罩在晨曦中,她想,这些美好只能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了,她这辈子,都毁了。
聿尊望着桌上的空水杯,他想起陌笙箫还挤在这些麻烦里头没有出来,他眉头紧皱,刚要起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既然执着的要命,就得给她些苦头尝尝。
苏柔也是这几天才请了个私家侦探,她只知道严湛青最近和顾筱西走得很近。
方才的那通电话令她方寸大乱,她疯了一般赶到茶室,电话内的背景音乐很熟悉,这地方严湛青也带她来过。
她碰着运气赶去,刚进茶室,就听到里面服务员正在议论方才的事,“好多血,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你们看见是谁做的吗?”
“没有啊,当时都忙死了,我就看见120来的时候,那男的身边有个女的,也没有谁去留意啊……”
苏柔忙上前,“请问,你们知道他被送去哪家医院了吗?”
“是附一院。”
苏柔急忙要赶去医院,正好看见茶室老板进来,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她忙上前,“请问,我能看看你们茶室今天的监控吗?”
“我们这没有装监控。”老板正是要过来处理严湛青的事,“这店一直都打着绿色经营的理念,当初我想过要装的,可是为了营造这种舒适自然,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柔闻言,一脸沉思。
警察很快就介入调查,苏柔忙走出茶室,她并没有立马赶去医院,而是将电话打给自己请的那个私家侦探,“喂,查到顾筱西住的地方了吗?”
对方花了很大精力,今天才查出菁华名邸这个地方。“她现在在振兴路,第一个红绿灯口。”
苏柔掐断电话,立即驱车赶去。
顾筱西站在四岔路口,她右手撑住一颗梧桐树,腹部传来阵阵绞痛,她蹲下身,后背抵住树干。
她现在好想回去看看爸妈,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打来的,顾父顾母尽管气得半死,可女儿这么出去又不接电话,这会他们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筱西蜷起双腿,整个人浸在冷汗中。
苏柔很快就赶到振兴路,当时,她在电话中听的一清二楚,严湛青背着她又去见了陌笙箫,而顾筱西,就是那个捅了严湛青两刀的人。
苏柔涂着葡萄紫的指甲用劲握住方向盘,她眼里藏不住狠戾,很快就在那个路口看见了顾筱西。
她靠边停车,下了车。
顾筱西弯着腰,头顶的烈日被一道阴影遮去,她抬起脑袋,就看见了苏柔。
这张脸,她尽管记忆犹新,却印象深刻,“你放心,我会去自首的。”
苏柔一只手将她拉起来,“谁说让你去自首的?”
顾筱西痛得直不起腰,一条蜿蜒的血渍淌过她大腿内侧,苏柔见状,脸色大变,“你怎么了?”
“我流产了。”顾筱西苍白着双唇。
苏柔望了下四侧,她拉起顾筱西走到自己车边,“坐上去。”
“你想做什么?”
苏柔将她推进车内,望着被弄脏的座椅垫,她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厌恶,苏柔开了车迅速离开振兴路。
“我们去哪?”
“顾筱西,你为什么要杀湛青?”苏柔双目直视前方。
顾筱西低垂着脑袋,“对不起。”
苏柔两手紧握,掌心一道道刺痛传来,“我说错了,要杀湛青的是陌笙箫,不是你。”在她看来,对付一个顾筱西,要比对付一个陌笙箫简单多了。
顾筱西显然听不懂苏柔的意思。
“当初和湛青通话的是我,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得很清楚,我简单和你说吧,茶室里面没有监控,而且我去问过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你。”苏柔一面专心开车,一面解释道,“就算警察调查起来,注意力也会落在陌笙箫身上,她按住了湛青的伤口,刀上肯定也有她的指纹。”
“可是,刀上也有我的指纹……”
苏柔想了下,“这个,我来想办法。”她心里惦记着严湛青,却在心里对陌笙箫恨不过,非要除掉她,“你们两个都有嫌疑的情况下,还有我这个人证,只要你一口咬死这件事同你没有关系,我就有法子让陌笙箫替你顶罪!”
顾筱西疼痛加剧,弯着腰说不出话来。
苏柔余光睨了眼,潭底漾起一抹阴狠,这流掉的孩子,指不定是聿尊的,还是严湛青的。
附一院,抢救室外。
陌笙箫焦急地在外徘徊,手术室的灯亮起来足有个把小时,期间,医生护士来来回回换了几波,笙箫情急之下抓住一名护士的手,“请问,他怎么样了?”
“患者失血太多,肺部被刺穿,生命垂危。”
护士挣开陌笙箫的手疾步走进手术室,她右手伸出去,本想在椅子上坐下来,却不想一个晃神,摔在了地上。
空寂的走廊内传来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陌笙箫还未抬起头,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紧接着,她跌倒在地的身子被拽起来,“你赔我的儿子,你赔我儿子。”
严母护子心切,医院通知她时,严湛青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她拉着陌笙箫的头发,将她脑袋往墙上去撞,“我们严家上辈子欠你什么了?你要这么阴魂不散,我只有湛青这么一个儿子,你把儿子还给我,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货……”
严父脸色铁青,在公众场合却只能拉住妻子,“别闹了,别影响医生抢救。”
“别闹,别闹,儿子都成这样了你还死要面子,湛青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陌笙箫,我儿子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他?”严母呼天抢地,就差没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笙箫顺着墙壁瘫倒在椅子上,“不是我,我们只是在茶室喝茶……”
“那是谁?怎么会不是你,你怪我们湛青娶了苏柔,你怪他抛弃了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啊?陌笙箫,你还是人吗?”严母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一个劲在空旷的走廊上谩骂,四处弹回来的回音震得陌笙箫耳膜发颤,她摇着头,“真的不是我……”
“吵什么吵,要吵都到外面去,没见到这儿在急救吗?”手术室内出来一名年轻的护士,冲着几人挥挥手。
严母见状,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护士小姐,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是不是要抽血,抽我的抽我的,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他不能出事啊……”
严母瘫倒在手术室门口大哭,护士见了,也不忍再责备,“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手术正在进行,请你们安静些。”
陌笙箫双手抱住肩膀坐在椅子上,严父拉起了严母在对面一排椅子上坐定,过了半小时后,手术依旧进行着。
苏柔急急忙忙冲进医院,她满面泪痕交错,直冲着手术室奔去,“湛青,湛青!”
严母朝着她的背影喝道,“你给我闭嘴,医生在抢救,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啊?”
苏柔哭倒在地,“湛青,对不起……对不起啊。”
严母见状,哭的越发凶了。
苏柔起身朝她走去,双手抱住严母的腿,“妈,湛青没事吧?怎么办……”
手术室的灯蹭一下灭去。
护士和医生相继走出去,陌笙箫急忙起身上前,“医生,怎么样了?”
苏柔紧接着过去,一把将笙箫推开,“医生,我是患者的妻子,他怎么样了?”
“肺部被刺中两刀,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人因失血过多而陷入重昏迷,什么时候醒来,我们也说不好。”
严母脚底一软,幸亏边上的严父及时扶住。
“他没事了,对不对?”苏柔用力握住医生的手腕,“他会醒来的对不对?我不相信,我不信的……”
“对不起。”医生拨开苏柔的手,“他失血过去,没有在第一时间送来抢救,所以,导致部分部位脑死亡……”
没有及时抢救……
陌笙箫两眼一黑,她是目睹严湛青中刀的,延误了他救治的时间,都是她的错。
苏柔一声尖叫,扑过来揪住笙箫的肩膀,“都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把湛青还给我,为什么你还要出现,你跟着别的男人不好吗?湛青,湛青……”
陌笙箫想起严湛青昏迷之前说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开你的手……
她心痛的难以复加,他们注定是牵不了手的,尽管这样,陌笙箫还是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严湛青出事。
苏柔将满腔怒火撒在她身上,严母见状,也扑了过来。
严父见状,双手握紧了站开身。
陌笙箫两手挡在脸上,数不清的拳头砸在她身上,苏柔尖细的高跟鞋也招呼上来,聿尊料准了她会有麻烦,笙箫也想到过,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严湛青躺在地上,她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请问,谁是严湛青的家属?”
“我是,你们……”严父望着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我们是来调查这件案子的。”
苏柔和严母均顿住,陌笙箫放下手,肩膀却被苏柔一推,将她推至人前,“凶手就是她,我丈夫正和我通话,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们在电话中争吵,她因爱生恨,所以才下的毒手。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让她偿命,让她枪毙!”
笙箫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你胡说,我没有!”
“你还要狡辩,我就是最好的人证。”苏柔拉开笙箫,“警察同志,你们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我丈夫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在通话,是她下得手,我能作证。”
陌笙箫瞬时心凉,一股不好的预感压过来,“刺伤他的是顾筱西,我当时是在场没错,可是我没有动手。”
“事发后,是有人打电话来说,凶手叫顾筱西,我们已经出动警力去查,目前还没有找到这名叫顾筱西的女子。”
“警察同志,不用查了,陌笙箫就是凶手。”
为首的警察示意边上两人留下,他朝着陌笙箫道,“请你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笙箫猝不及防,脸色惨白,“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最终结果还需要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必要取到你的指纹作比对。”
陌笙箫不由害怕,当时,她为了捂住严湛青的伤口,碰过那把刀子,上面肯定留着她的指纹,“我真的没有杀人。”
“请吧。”
严母听她这么说,更加急地跳脚,她扑过来就要厮打,被两名警察给拦住了。
笙箫就这样被带回警局,她走出医院,医院门口的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聿尊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让她别后悔。
尽管这样,陌笙箫还是不后悔,哪怕不是严湛青,就算是个不认识的路人,她也会这么做的。
也许,换来的是短暂地误解及伤害,但是,起码她良心能安。
严父严母及苏柔在医院陪了半天,由于严湛青还要送进重症监护室,所以医生暂时先让他们回去。
几人回到家中已是疲倦不堪,严母两眼红肿,嗓子嘶哑的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刚在沙发上坐下来,苏柔就咚地跪倒在严父面前。
“苏柔,你这是做什么?”
苏柔跪着,眼泪一个劲涌出,“爸,你帮帮我,你有那么多关系,要一个陌笙箫死,还不是最容易的事吗?”
“既然有证据指证,这些事,理应交给公安机关。”严父并不想介入。
严母满脸嫌恶,“湛青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管这些破事,苏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
“爸,妈。”苏柔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说出来,“刺杀湛青的并不是陌笙箫,而是别人。”
“是谁?”
“她叫顾筱西。”
严父听了,以为又是自己儿子在外欠的风流债,“那就让这个叫顾筱西的去偿命,我总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而让湛青白白变成这样。”
严母白了眼苏柔,对她更是看不起。
“爸。”苏柔边哭边说道,“可是,顾筱西怀孕了,她怀了湛青的孩子。”
“你说什么?”严母原先软塌塌的身体咻地挺直,“你说她怀了湛青的孩子?”
“对,湛青一心都在陌笙箫身上,他非要她打掉这个孩子,所以,顾筱西才会刺伤了湛青,妈,我不知道湛青还能不能醒过来,我好难受,可是我不能让严家无后,妈……”这是苏柔想到的唯一办法,她只有先这样搪塞过去,到时候,就算骗过了严家二老,可严湛青被顾筱西刺伤这是事实,想来,二老也不会对她好到哪去。
一举两得,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不像她上次那样,假怀孕被拆穿。
“她在哪?那个叫顾筱西的在哪?”严母激动地挥舞起双手,如今,顾筱西肚里的孩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寄托,万一严湛青醒不过来……
严母不敢想,又是泪流满面。
“爸,你帮帮我们吧,顾筱西不能出事,现在有了陌笙箫当替死鬼,爸……”苏柔苦苦哀求。
严母忙起身,搀扶着苏柔,“孩子啊,为难你了,你做得对,湛青的孩子不能出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严父似乎还在考虑,“你先让那个叫顾筱西的过来。”
苏柔见状,忙点头答应,她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娟娟,我这边摆平了,你把她带过来吧。”
那边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说,苏柔见严母走来,忙打断,“好了,快点过来,记住,吩咐她别乱说话。”
她挂上电话。
没多久,顾筱西就跟着苏柔的死党来到了严湛青家里。
严母上下端详着顾筱西,这个样子,应该没错,自己的儿子会喜欢。
“你就是顾筱西?”
她脸色苍白,透明如纸,站在客厅中间,瘦弱的摇摇欲坠,顾筱西点点头。
严父睬了眼,继而望向苏柔,“你怎么能确定她的孩子就是湛青的?”
顾筱西闻言,面露吃惊,站在她身侧的娟娟忙不着痕迹握下她的手。生怕她说漏嘴,苏柔抢着说道,“爸,我前段日子请了个私家侦探,湛青好几天夜不归宿,你们也是知道的……他当时,就留在了她家里。”
严父并不知道顾筱西跟过聿尊,但是他想来,苏柔没有说谎的必要,毕竟要承认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有了孩子,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和上次那样骗我们?”
“这好办。”严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这就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苏柔没想到严母如此着急,她毫无准备,一时间差点乱了分寸,娟娟忙拉住苏柔的手,“伯母说的对,做了检查才能放心。”
严母去一边拿包。
严父起身去饮水机前喝水。
苏柔焦急万分,“快打电话让安娜准备。”
安娜是她们的小姐妹,已经怀孕三个月,苏柔心里打算来个鱼目混珠。
娟娟摆摆手,嘴凑到她耳边道,“她的孩子没有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