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箫弯起笑,想忍住。
她见识过男人的毒舌,也不止一次被他堵得半句话说不上来。
殷流钦放视频时,对外宣称他和陌笙箫是夫妻关系,单凭这点,他便大错特错,笙箫当初拼命想逃开聿尊,都挣不掉这层经过法律盖章的事实,何况是他几句话?
聿尊嘴角上扬四十五度,狭长的凤目匿藏尖锐的锋芒,他目光抛向站在门口的殷流钦,后者勾起唇瓣仿佛也在极力保持脸部的高贵,可那一丝僵硬,逃不过陌笙箫的眼睛。
“原来是有人恶作剧呵……”
“聿少真幸福,娶到这样既贤惠又能干的老婆。”
面对大堆阿谀奉承,男人也没忘揶揄,“你干脆说,应了那视频标题的话,不过这前半句,只有我才能深刻体会。”
“那是,那是……”
“聿少有福。”
陌笙箫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涨的通红,这话题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嫌太敏感。
聿尊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一扬,“站在门口那人我看挺熟悉,老婆,视频里头的那张脸,是不是他?”
聚在身前的记者们嗅到火药味,兴奋的齐刷刷调头,“可不是吗?走——”
殷流钦旁边的女伴是位三线明星,见大堆记者冲过来,她脸色难掩欣喜,制造绯闻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她挺胸收腰,面含微笑,低到不能再低的礼服只能遮住半边胸脯,殷流钦目光一凛,大步欲要离开。
“殷少……”女伴趔趄,完蛋,这么高贵的造型给毁了。
记者们围堵住殷流钦的去路,“请问……”
才开口,就听得男人暴怒喝道,“滚——”
会所主人听闻动静,疾步赶来,“请记者朋友去守候区等待,不要惊扰到我的贵宾……殷少,里面请。”
“殷少,请问视频内的男主角真是你吗?现在证实那名女子是聿少的太太,这出闹剧要如何收场呢?殷少是否方便透露,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PS,还是有意为之?”
大簇灯光左右夹击,会所主人见状,只得叫来保安。
殷流钦敛起恼怒,站在人群中央,伪装的像条阴笑的毒蛇,“视频内出现的场所确实是我家,我脑子里记得是有这么一出,至于放到网络的事,我不知道,我向来口味刁,不喜欢别人玩过的。”
聿尊搂住陌笙箫的腰,往大厅走去。
“这件事闹下去不是办法,我生怕……”
聿尊打断她的话,“怕什么,越是含糊不清,真实性越小,记者参与进来闹闹,自然会不了了之。”
陌笙箫将信将疑,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名记者的问话声,“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殷少今晚的女伴是颜静吧?”
旁边的女子闻言,昂首挺胸,她有36D的傲人身材,怎么吸引不住这些人的目光呢,“我就是。”
“殷少,您说您不喜欢别人玩过的,据我们消息得知,颜静上个月还被卷入富商包养的丑闻内,您怎么解释。”
殷流钦毫不客气地拨开颜静的手,“我和她不熟,进门时才见得第一面。”
“不,殷少——”
大批保安过来,护住殷流钦走入正厅,颜静被记者围在圈内,惊叫着脱身不得。
聿尊同陌笙箫相携入座,殷流钦也甩开记者来到厅内,他双手交叉放于叠起的膝盖上,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身影望向聿尊。
男人触及到他的视线,肩膀处正在愈合的伤仿佛被一双手猛地撕裂,疼的他暗自喘气。
看了一眼,聿尊就料到这个男人不简单。
殷流钦的眼睛和他一样,好像再强烈的阳光都照不进去,如若不是有入骨的深仇,那便是打小在阴暗中呆的太久。
陌笙箫抬起头,目光同殷流钦相触,男人阴霾的潭底瞬时注入一股暖流,他却掩饰的很好,自顾又望向别处。
笙箫呼出口气,“好紧。”
“什么好紧?”旁边的男人凑到她耳际,语气透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暧昧。
陌笙箫正色道,“礼服,背后勒的我难受。”
聿尊手掌贴向笙箫腰后,“这尺寸是我量出来的,应该不会紧,礼服还能当休闲装穿么?要显身材自然得吃苦。”
“你何时量尺寸了?”陌笙箫没有印象。
“我的手便是最好的尺子。”
笙箫脸红,连着耳根都烧起来,她唇畔轻勾,“那你量错了。”
聿尊笑出声来,陌笙箫螓首,看见男人唇边轻藏的梨涡,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越发透出那股子邪魅。
“我有点饿。”
“我带你去自助餐区。”
陌笙箫站起身,会所主人携了自家才留学回来的儿子要来敬酒,聿尊示意笙箫先去,省的饿坏肚子。
陌笙箫端着盘子,夹起两块提拉米苏,她饿的厉害,张开嘴刚咬一口,看到殷流钦端着杯红酒站在她对面。笙箫白了眼,自顾自吃起来。
“吃相真难看。”男人毫不留情贬低。
“我给你看了吗?”陌笙箫拿起旁边的果汁,灌一口,“我对着你还没有食欲呢。”
聿尊这会忙于应酬,会所四周均有远红外探头及保安,不用担心出事。
“过河拆桥。”
陌笙箫吃完一块,胃舒服不少,没有那么空了,“殷流钦,你吃饱撑得慌吗?聿尊的事你不帮忙也就罢,还把我的视频放网上去,你可真够幼稚的。”
“呵,我是想让人家也欣赏欣赏。”
“你这算是公开挑衅吧?要说你是冲着我来的,我还有那自知之明,按理说你和聿尊没有过交往,更不可能结怨……”
陌笙箫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殷流钦眼底那转瞬而逝的狠戾及嗜血铺天盖地染红了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笙箫定睛细看时,他已将目光从她脸侧移开。
他和聿尊的仇,必定要两个当中死一个才能消。
陌笙箫夹了几样爱吃的,转身欲要离开。
“陌笙箫。”
笙箫听到叫唤,停住脚步。
“工地那边,你还会去吗?”
“不知道。”
“我希望你去,不然的话,我会起诉天润。”
陌笙箫转过身,面对殷流钦,“你威胁我?”
“不是,”殷流钦目光柔和,只有提到他母亲时,这个男人才会露出这种神态,“惜风苑是为我母亲建造的,我需要你的帮忙,不想再换别人,我想让我母亲尽早见到,尽早醒来。”
陌笙箫嘴里的甜腻还未散去,却被一种苦涩到心里的味道给取代。殷流钦的心情她懂,虽然他母亲变成植物人,但好歹还有个能醒过来的希望,哪怕不能实现,也能天天看着,笙箫逼回藏在眼角的泪水,“我看情况吧。”
她逃也似地离开,不想想起爸妈,不想想起那场大火。
陌笙箫回到座位前,吃了几口,味同嚼蜡,聿尊站在远处似在应酬,笙箫眼圈不由泛红,越是不想,那份被殷流钦勾起来的想念越是浓烈,陌笙箫捂住嘴巴,鼻尖酸涩难止。
笙箫逼自己忍住,她拿起包,聿尊见她走来,伸出手,“吃饱了?”
陌笙箫回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掌心相触,暖到心里,“我想回去。”
聿尊顿了顿,没有说话。
“聿太太,晚宴还没开始,要不再等会?”
聿尊垂下眼帘,瞅见她潭底的湿润,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不好意思,我们先告辞。”
聿尊不再理会主人的挽留,握住陌笙箫的手大步离开,笙箫跟得很急,走到停靠在喷水池的车身前,聿尊这才双手捧住陌笙箫的脸,“谁惹你了?”
笙箫摇头,眼泪却簌簌往下掉,哭的无法自抑。
“怎么了?”
“我想我爸妈……”
聿尊眸光一暗,左手搂住陌笙箫,右手弯起的手指轻敲车窗,“咚咚——”
里头的司机没想到宴会这么早结束,急忙战战兢兢下车,“对不起聿少,我眯了会。”
“把车钥匙给我,你打车回去。”
“是。”
聿尊接过钥匙,“来,上车。”
陌笙箫坐进副驾驶座,“你的手能开车吗?”
“不碍事。”聿尊发动引擎,线条流利的金色宾利Arnage728擦着夜风缓缓驶出去。
男人车开得很慢,陌笙箫抽出纸巾擦净眼泪,“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聿尊开出一段后把车停在路边,“肚子肯定没吃饱吧?带你去吃东西。”
“回家吧,我想奔奔。”
“你等我会。”聿尊推开车门下去,路边有家生煎店,他很快买了两客回来。
陌笙箫调整好情绪,闻到香味,十指大动。她接过筷子,打开一次性打包盒,迫不及待咬一口,“啊——”
舌尖烫到麻木。
陌笙箫皱起眉,“好久没吃,差点忘记会烫嘴。”
她伸出舌尖,似在缓和疼痛。聿尊看在眼里,瞳仁的黑色愈发幽暗,他呼吸一紧。
陌笙箫小口吹气,这才尝着吃到嘴,“呼,真好吃,饿死了。”
她连吃几个,对上男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视线,“你看什么?”
“笙箫,我晚上也没吃东西。”
陌笙箫眉眼轻弯,“好吧,赏你一个。”笙箫夹起个生煎,送到聿尊嘴边。
男人并未张开嘴,“我怕烫到舌头。”
“你小心着点就是。”
“你帮我把里头的汁吸出来。”
车内的空间瞬时显得逼仄,气氛暧昧不清,“你自己不会吗?”
“快点,想饿死我。”
陌笙箫窘迫,贝齿咬开生煎,滚烫的汤汁流入口中,她松开嘴,夹起生煎递到聿尊嘴边。男人毫不客气咬住,吃相不忘保持优雅,“再来一个。”
陌笙箫又给他个。
聿尊灼热的视线盯住陌笙箫的脸,不曾移开,嘴角似笑非笑扬起。
直到两盒生煎吃完,聿尊抽出湿巾给陌笙箫擦干净嘴巴,笙箫下车丢掉盒子,再回到车内,“走吧。”
男人探出手,按了个按键,车内的挡风玻璃瞬时起了变化,整个车形成个密封的空间,陌笙箫顿悟,“你……”
聿尊手臂揽住陌笙箫的腰,另一手抱住她的腿,轻一拎,笙箫被迫跨坐在他腰际,由于穿着礼服,她动作有所限制,聿尊双手顺着她的膝盖往上推,裙摆被捋至腰部,两条腿摆脱掣肘,分跨在男人两边。
“你放开我,这是闹市!”陌笙箫惊呼。
“我管它闹市静市。”
聿尊粗喘着气在她脖间轻吻,大掌伸入她礼服内……
他手掌到处煽风点火,陌笙箫细嫩的肌肤掐出一个个红色的手掌印来,聿尊呼吸急喘,哑着嗓音道,“笙箫……”
陌笙箫没有作答。
聿尊转过头去,见她闭着眼睛,似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他明白,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聿尊也看出来,笙箫是在装睡。
他收回徘徊在她胸前的手,改为紧抱住陌笙箫的腰,男人使劲将她重心往下压,似在极力隐忍,约莫十来分钟之后,他喘口气,大掌拍拍陌笙箫的脸,“笙箫,醒醒,我们回去。”
陌笙箫朦胧睁眼,恨不能脑袋埋在胸前不起来,“噢。”
她看见男人胸前的衬衣紧贴着,被汗水给浸湿。
陌笙箫小心翼翼回到原先的座位,方才不管不顾,聿尊手臂动动,这才觉得疼。
“你来开。”
笙箫欲要扣安全带的手缩回去,“伤口疼吗?”
“哪都疼。”
他迟早憋出内伤。
回到御景园,陈姐正在教奔奔学习走路,笙箫去二楼换上家居服下来,她弯腰抱起奔奔,“奔奔,喊妈妈……”
奔奔不予理睬。
聿尊伸手接过孩子,眼里布满疼惜。
陌笙箫呆在御景园,几天没有出去,工地的事得到解决,总算没人再来闹。她接到王姐电话,说公司经理让王姐表达敬意,希望她能继续负责这个案子。
陌笙箫不喜欢半途而废,主要是欠着王姐人情,笙箫也在电话内表达今后不再私自接单的意思,她和王姐说想要多些时间陪奔奔。
聿尊听闻此事,却不肯答应,“殷流钦那,不准再去。”
“我是去工地,不去他家里。”
“那男人没安好心,色胚一个。”
陌笙箫强忍笑意,“男人不都这样么?”
聿尊态度仍然强硬,“不行!”
“我记得你之前说,我接单太累,我也考虑过,确实是的,”陌笙箫脱掉拖鞋,膝盖跪在被面上,两手握成拳状似给他敲背的模样,“等这别墅的事过去,我想边上班边学习,我每天只去半天,另外半天照顾奔奔,谁的公司能有这条件呢……”
聿尊棱角有致的唇瓣渐渐勾起来。
“那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会在我办公室给你安排个小板凳。”
“切!”
聿尊就势搂住陌笙箫的腰,压住她陷入柔软的床榻内,聿尊执起笙箫的右手,黑邃的瞳仁突然变得讳莫如深,“答应我,如果哪天我限制你出门,你别恼,我是要保护你和孩子。”
他知道笙箫渴望自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会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让她出门。
“为什么?”陌笙箫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学着她先前回答禁欲三个月问题时的口气。
陌笙箫鼓起腮帮,“哦。”
笙箫带着图纸来到正在建造的惜风苑,名字是殷流钦取得,至于是否有深意,陌笙箫不得而知。
她很庆幸,没有遇到殷流钦。
陌笙箫摘掉安全帽,理顺头发,准备打道回府。
途径殷流钦的家,笙箫疾步欲要离开,却不料余光瞥过惊人一幕。
偌大的花园内,阳光洒在泳池边沿,轮椅就摆在路边,妇人穿着质地上乘的真丝连衣裙,头发挽成发髻,旁边的保姆舀起一勺水递到她嘴边,“你倒是喝啊,给我喝!”
妇人能活着已属奇迹,她能喝水,但需要耐着性子一点点喂,保姆火大地抬腿踢向轮椅,“我还有好多活等着干呢,渴死你活该!”保姆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倾倒杯子往她嘴里面灌。
殷流钦显然不在家,屋外也没有监控,不然保姆怎会如此胆大妄为。
陌笙箫气不打一处来,“你住手!”
她大步经过小道,来到保姆跟前,“让你照顾,不是送给你折磨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
陌笙箫从她手里接过水杯,“人在做,天在看,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教训我?”
“信不信我立马给殷流钦打电话?”
保姆咽下一口气,“我,我也是心急,平日里还有另外的人照顾她,恰巧今日她不在,我生怕来不及准备午饭。”
陌笙箫拉过旁边的椅子,“那你也不该这样,算了,我来吧。”
保姆垂着头,转身离开。
陌笙箫拿起水杯内的匙子,轻舀起一匙送到妇人嘴边,“来,喝口水吧。”
不知为何,笙箫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奔奔,陌笙箫同样相信,她尽管做不出反应,但谁对她好,她都是清楚的。
这样的人,更需要关怀和耐心。
殷流钦接到电话,匆忙往回赶。园内虽然没有监kong,但藏在暗处的眼睛不少。
他来不及把车停入车库,大步来到门口,穿过一簇争相绚烂的花圃,他看见陌笙箫的背影。
殷流钦顿住,没有立刻往里走。
笙箫小心翼翼给妇人喂过水,她拿起桌上的毛巾给她擦拭嘴巴,领口一圈全湿了,陌笙箫又抽出纸巾给她压干。
殷流钦双臂环在胸前,他阴鸷的面色逐渐晴朗,不知不觉间扯出抹笑来。
他发现,认识陌笙箫后,他不排斥笑了。
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想笑的时候,勾起嘴角,没有那么难。
陌笙箫耐心的帮妇人擦手,“好了,要不然湿哒哒的,怪不舒服。”
殷流钦不想打破这刻的宁谧,他安静的躲在旁边看了会,这才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去。
笙箫别过头去,殷流钦脚步顿住,表情有些滑稽,“没想到你耳朵这么尖。”他恢复以往走路的样子,在陌笙箫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殷流钦握住妇人的手,眼睛瞥过她领口的湿渍。
“殷少,您回来了,喝水。”保姆毕恭毕敬递过来一杯水。
男人抬起头,狭长的眸子睇了他一眼,仅是这一个眼色,却令保姆猝然大惊,吓得魂飞魄散,殷流钦挥挥手,“多做几个好吃的菜,我留客人在这吃饭。”
“不用,我马上还有事。”陌笙箫说完,拿起包。
“怕我再把视频放网上去吗?”殷流钦示意保姆先离开,这笔帐,当着陌笙箫的面还不能算。
“你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啊?”
殷流钦欣赏陌笙箫的不矫情,“真是的,也不怕得罪人。”他指尖摩挲妇人的手背,“看我母亲的手。”
“怎么了?”
“她喜爱弹钢琴,”殷流钦扭头望向陌笙箫,“你会吗?”
笙箫胸口一窒,目光定在妇人的手上,“不会。”
殷流钦不着痕迹地蹙眉,按照资料上说的,陌笙箫曾经是华尔音乐学院的高材生。
“真可惜。”
笙箫抿紧嘴唇,未答话。
“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坚持弹琴给她听,我希望,哪天在我弹琴的时候,能听到母亲的掌声。”
陌笙箫不免动容,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在这坐回,我去弹琴,你陪着她。”
笙箫来不及拒绝,殷流钦就已兴致勃勃地起身往屋里面走。
客厅内,很快传来琴声,陌笙箫手掌支起下巴,右手腕戴着聿尊曾送给她的手镯,笙箫敢直面,但女人天生爱美,不想那两道丑陋的疤痕给人看见。
殷流钦弹的曲子对于陌笙箫来说分外熟悉,她跟着轻声吟唱,目光随之落到妇人身上。
笙箫唱了几句,嘴里的声音慢慢减弱,她杏眸圆睁,陡然起身朝客厅喊道,“殷流钦,出来,快出来——”
里头琴声依旧,陌笙箫弯腰,她没看错,妇人扯动嘴角,是在笑。
笙箫从包内掏出手机,一边朝着客厅内喊道,“殷流钦,你妈妈可能醒了!”
妇人嘴角含笑,眼眶内有泪珠滚落,陌笙箫生怕殷流钦错过,她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按键的同时,殷流钦大步跑出客厅,大掌夺过陌笙箫手里的手机,猛地朝地面掼去,“谁让你拍照的?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手机应声,砸的稀巴烂。
陌笙箫惊愕,继而反应过来,“殷流钦,我拍照只是想给你看,你妈妈方才听到琴声笑了,你有病啊!”
殷流钦赤红着双眼,高大的身子蹲在妇人跟前,她一道泪痕未干,嘴角的痕迹却收回去了。
陌笙箫捡起手机卡,手机摔成几瓣,看来是修不好的。
殷流钦疑惑起身,“我母亲真的有反应了?”
笙箫握住手机,穿过男人身旁去拿包,殷流钦见状,握住陌笙箫的手腕,“别生气,你不是拍了照吗?给我看看。”
笙箫甩开他的手,“我还来不及按键,手机就被你砸了。”
殷流钦意识到他的反应有些过,“我明天陪你个新的,对不起。”
陌笙箫缓口气,“算了,”她提起脚步要走,笙箫摊开手掌递到男人跟前,“是不是还需要检查过,我才能离开?”
殷流钦面色露出抹尴尬,“笙箫……”
“再见,”陌笙箫走出去几步,“你妈妈确实是有反应的,我相信持之以恒,她会醒过来的。”
殷流钦望着笙箫走出去的背影,找不到一个挽留的理由。
陌笙箫自认倒霉,只得掏钱重新买个手机。
她把手机卡放进去,买的是和聿尊送她的一个型号,对于这方面,她不得不相信男人的眼光。
陌笙箫回到御景园,连着几天,没有再去工地。
陈姐抱住奔奔在客厅玩,奔奔偶尔做个鬼脸,陌笙箫赶忙用手机抓拍。她来到卧室,聿尊正坐在沙发内看报纸,陌笙箫拿出手机递给他,“里面有奔奔的照片,今天拍的特别可爱。”
“是么?”男人接过手。
陌笙箫弯腰收拾茶几。
聿尊打开相册,照片是按时间排序的,男人凉薄的唇勾起,“奔奔长得像我。”
“你儿子不像你像谁啊?”
聿尊眼角肆意,“越长越帅了。”
陌笙箫莞尔,“那是,也不看看他老妈是谁。”
男人手指再一按,面部温润暖煦的笑意突然散去,陌笙箫抬起头,就见他凤目睁大,精致的五官几乎扭曲到一处,整张脸笼罩在炼狱一般的森寒中,笙箫顿住手里动作,“尊?”
聿尊毫无反应。
陌笙箫察觉到不对劲,“尊,你怎么了?”
聿尊抬起头,原先幽暗的瞳仁,这会被嗜血的红色给蒙住,陌笙箫仿佛能闻到一股撕裂的血腥味,她从来没见过聿尊这副模样,连她当初跟着陶宸私奔,被他逮回来时,他都没有这样过。
聿尊这段日子对她极好,让陌笙箫几乎忘记这个男人的本性。她目露惊骇,聿尊此番模样,就犹如一个沉睡的恶魔,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猝然苏醒!
陌笙箫坐到男人身旁,双手急切地握住聿尊腕部,“尊,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男人喉间轻滚,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两边咬肌因用力而突出,他五指握紧手机,恨不能就此捏碎它!
陌笙箫伸过手,发现男人手臂僵硬,全身各处肌肤紧绷,如临大敌。
方才看照片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笙箫意识到问题出现在手机内。
她使劲扳开聿尊的手指,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陌笙箫略吃一惊,里头的照片是她在殷流钦家里拍摄到的,当时陌笙箫按了键,手机同时被男人砸坏,她没想到会自动存储进相册内。
笙箫面露疑虑,“尊,你说句话。”
他嗓音沙哑,放在膝盖的双手紧握成拳,藏青色血管眼见就要爆裂,“你从哪弄来的?”
陌笙箫松口气,以为聿尊是在气她进殷流钦家,“我去工地,正好路过,我没进他家大厅。”
“我问你从哪弄来的?!”男人一阵怒喝,神色暴虐,眼睛赤红,竟瞧不出一点点她所熟悉的黑邃。
“她是殷流钦的妈妈。”
聿尊神色崩溃,整个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陌笙箫吓得赶忙抱住他的肩膀,“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竟然好好活着?”画面内,妇人嘴角噙起的笑化成一把利刃直刺聿尊心脏,他十指插入短发,自残似的用力紧握,陌笙箫急的眼泪淌出来,“别……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哪,她在哪?”他声音嘶哑,完全说不出话。
“她跟着殷流钦住在别墅湾,旁边建造的惜风苑是殷流钦打算送给她的,前几天,她听到殷流钦弹琴就流了眼泪,我想,可能有醒来的迹象,她是个植物人……”陌笙箫将知道的和盘托出,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没有松开。
“植物人?”聿尊眼里迸射出入骨的怨毒,“弹琴,她也配!”
男人陡然站起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陌笙箫生怕他这样子会出事,她跟上前,右手拽住男人的手臂,“尊,你去哪?”
聿尊挥开她的手,他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冻结成冰霜,“我要去杀了她!”
陌笙箫惊怔,几步蹿到聿尊跟前,“你冷静点,别出去。”
男人这会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他思绪定格在妇人那张挽起笑的画面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活着,聿尊双手握住陌笙箫的肩膀,将她猛地向后甩去,“谁要敢挡我,我就杀谁!”
笙箫通的栽入大床内,她头晕眼花,摔得五脏六腑挤到一处去。
陌笙箫顾不得许多,她撑起身时,聿尊已疾步离开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