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络取出棉球,干涸的血渍在刺激的酒精味道下被擦拭干净。
夜神的脸还在流血,这道伤口极深,贯穿颧骨,旁边的皮肤全都跟着红肿。
这样的伤,最好能及时去医院,但他们都明白,白沙市这会全城戒严,恐怕夜神连脱身都很难。
雷络替夜神包扎完伤口,男人颀长的身子站起来,位于仓库内的排气窗下,“我母亲的遗体,在哪?”
“还在别墅,我方才潜回去看过,我们安排在那的人都死了,这会守着夫人的是一名看护和保姆,惜风苑那设置了几个狙击点,要想抢回夫人的遗体,很难。”
夜神从兜内掏出烟盒,手指颤抖地拿起一根烟,却点了许久没有点燃。
雷络见状,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
忽明忽暗的火光犹如吐着红信的毒蛇一般,夜神深抿一口,火星亮起的时间延长,“无论如何,我要把母亲带回基地。”
“可是……”雷络后半句话咽回去,他明知夜神的性子,任何人的劝他都听不进去。
“你尽快联络那些潜伏在白沙市的人,”夜神眯起凤目,眼角下方的伤因这动作而骤然剧痛,他夹着烟的右手抬起,食指轻按那块白色的纱布,“我需要他们替我办件事。”
“好,”雷络点头,“您放心,我调集了基地最好的一批杀手过来,今天晚上,他们都能出现在白沙市。”
“还有,离开白沙市的路线不能出错,”夜神指间的香烟燃烧的很快,他手指的肌肤隐约能感觉到烟星的滚烫,“走的时候,除了母亲,我还要带走一个人。”
雷络向来平静冷漠的脸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夜神,这样太冒险。”
男人徒步来到仓库门前,他举目望去,拉起的帷幕遮挡住宽阔而一望无垠的天际,依稀能望见不远处的几盏车头大灯,夜神抿了最后一口烟,他动作自然地想要掐灭烟头,却发现他这会只是在逃亡的路上,不比舒适的家里头。
食指轻弹,烟头甩过一抹弧度,掉在男人脚边。
他抬起右腿,狠狠睬熄。“我若能成功带这人离开,赢的人便是我,无论生死,我和他赌这一把,看看谁的命大!”
雷络跟着他来到门口,“夜神,夫人的事,我想……”
“想说什么?”
“我相信,不可能是爱丽丝告密。”雷络咬紧牙,一鼓作气说道。
夜神修长的身影倚在铁皮大门上,“我谅她也没这胆子。”
夜神倒希望是爱丽丝,可偏偏不是。他不该相信陌笙箫,她在园内拍照的时候,他就该多留个心眼,他的大意,他唯一对她一人才有的信任,却使得他成为聿尊刀俎下的鱼肉,使得母亲无辜丧命!
夜神紧闭起眸子,“我让爱丽丝潜回白沙市,她除去成天喝酒玩乐还能做什么?这样的人,带回基地也是废物!”
雷络急忙求情,“爱丽丝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哪怕不插手聿尊的事,她还能为你所用,夜神,我求您。”
夜神转过身,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雷络,他现在需要雷络,而钳制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爱丽丝,“你想办法找她回来。”
“是。”
雷络瞅着夜神的脸色,心头的紧张豁然散去,他难以想象,夜神一旦给爱丽丝断药,她以后的日子如何捱?
午夜,12点。
惜风苑旁的别墅死寂沉沉,欧式风格的建筑笼罩在黑暗中,远望过去,像一座古老的城堡,神秘而阴森,每接近一步,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便加深一寸。
两名男子守在别墅门口,园子内分站着十几个人,客厅和二楼的灯全部打开,温暖和煦的灯光难以抚平彻骨阴寒。
一辆驶过的大巴车绕着惜风苑一圈,最后停靠在别墅后方。
一只大手抚开帘子,雷络事先来探过路,知道在哪才能看到近况。
窗子仍旧打开着,妇人的轮椅正对大巴车,夜神拿起望远镜,看到母亲前额和胸部的伤口,血渍染透她大半条真丝连衣裙,由于时间过长,血迹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连衣裙的上半身也凝结成一团。
看护和保姆反剪双手绑在椅子上,一左一右坐在妇人的旁边。
二人吓得魂飞魄散,保姆更是晕过去好几趟,看护的脸耷在一边,剧烈地呕吐令她面色苍白,嘴里苦的胆汁都差点呕出来。
夜神左手紧握成拳,腮帮子咬的死紧,“他们居然这样羞辱我母亲!”
这会的天是四季当中最为炎热的,夜神拿着望远镜的手止不住抖意,雷络坐在他身旁,眼里面也被点起一把怒火。
“夜神,我带人去把夫人抢回来!”
男子抿起嘴唇,一个字没有说。
母亲的眼睛紧闭,她哪怕是植物人的时候,至少还能听见他说话,还能睁着双眼。
遗体一日不夺回来,难道聿尊打算将她曝晒吗?
夜神喉间哽咽,放下望远镜。
棕褐色的眸子完全不见平日里的乖戾,雷络望见男人别过脸望向窗外,一颗眼泪淌过脸颊,滑落至受伤的枪口内。
两名男子来到大巴车前门处,夜神拉起帘子。
“喂,做什么的?”
司机装作看报纸的模样,他抬起头,“我是旅行社的车,12点半有业主过来,那门口不是张贴着组团出境游的海报吗?”
两人对望一眼,“吃饱撑的,出去玩还挑晚上?”
“嗨,这在飞机上睡一觉,睁开眼就到国外,多爽!”
“好吧,接了人赶快走!”
“好嘞!”
雷络右手探向腰际,夜神见状,手掌迅速按住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我去抢回夫人的遗体!”
“想白白送死吗?”
“夜神,再拖几天的话,夫人……”
夜神收回手,目光如炬,眼里的湿意凝聚后,透出一种朦胧的残忍,“等人全部到齐,我自然会想办法,”他比任何人都想冲下车,“我敢断定,你倘若这会下去,你一枪还未打出,就会被几十管枪射中。”
两名男子睬了眼大巴车,见里头似乎没人,这才离开。
对面,十几名业主拉着行李正走来。
司机发动引擎,夜神拉开帘子,半只手掌宽的空隙足能看清楚母亲那张脸。
业主们逐一上车,为免惹来怀疑,司机只得按照时间开车,夜神攥住帘子,视眼内,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侧过头去,只看到窗户的玻璃一闪,未建造完的惜风苑,也消失在眼中。
夜神眼圈红肿,眸子内射出浓烈的恨意。
车子在半途停了下,夜神和雷络走下车。
“三天后的这个时侯,这辆车还会开进去,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雷络闻言,语气略带犹豫,“可是这种天气,三天过后……”
夜神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但很快敛起,“那也比全死的好。”
东方升起的鱼肚白逐渐向西漂移,没过多久,朝阳露出半个脸,天亮的很快,陌笙箫洗漱好后走出浴室,她换上家居服,动作轻柔地拉开窗帘。
聿尊双眸紧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侧卧,他向来浅眠,从昨晚到今早却睡得很沉,连陌笙箫起床的动静都未觉察到。笙箫拉开落地窗来到阳台,新闻几乎同步播放了昨晚的枪战,在现场传来的画面看,她没有见到殷流钦。
御景园里外都是防线,陌笙箫和奔奔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
何姨去买菜也由专车接送,聿尊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封死,整座花园别墅戒严,连周边的别墅群都被控制,严加防范。
陌笙箫不知这种日子要过到何时,依聿尊现在的打算来看,殷流钦一日不死,她和奔奔都别想出这个门。
笙箫来到楼下,奔奔还在陈姐房里睡着,陌笙箫打开电视。
“笙箫,怎么不多睡会?”何姨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睡不着,早饭做好了吗?我来帮忙。”
“不用。”何姨笑着摇头,“菜都炒好了,小米粥在锅里煮着呢。”
陌笙箫在客厅内看了会电视,没有看到有关殷流钦的后续报道,约莫半小时后,陈姐抱着奔奔下楼,“小家伙今天起得特别早。”
陌笙箫伸出手,奔奔窝在陈姐怀里望了她一眼,不会做出扑过来的动作。
笙箫心里又是一酸,奔奔的孤独症至今无起色,不会喊爸爸妈妈,也不会主动和他们亲昵。陌笙箫搂过奔奔,“喂过奶了吗?”
“没呢,我这就去拿奶瓶下来。”
临到吃中饭的时间,聿尊才起床。
“笙箫,我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聿尊接过奔奔递给陈姐,他拉起陌笙箫的手回到卧室,从衣柜内取出一套黑色带蕾丝边的连衣裙递给笙箫,衣服的标签未揭,陌笙箫很少穿纯黑色的衣服,她望了眼旁边穿戴整齐的男人,一语未发,径自走进浴室去换上。
吃过中饭,聿尊开车带陌笙箫离开御景园。
前后都有如影随形的保镖,陌笙箫坐在副驾驶座内,车窗紧闭,越发有种窒闷难消的压迫感。
车子拐进一条小道,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型别墅内。
门口看守的是名老头,他关起大门走来,陌笙箫下车。
“少爷,少奶奶。”
“笙箫,这是吴伯。”
“吴伯,您好。”
“少爷,你们去吧,该准备的我都按照吩咐准备好了。”
聿尊牵起陌笙箫的手穿过林荫大道,两旁栽种着几十颗梧桐树,枝叶茂盛,大片阳光挡在外面,只有丝丝缕缕几抹光环,斑驳地洒向地面。
“吴伯是我家里的管家,我辗转几年间才找到他,我父母遇害之前,他正好辞职,后来知道家中出事,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便提出来帮我照顾这个园子。”
“那,这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家吗?”
“不是。”聿尊目光萧瑟,抬起的视线穿向远处,“家里的资产在我父母失踪后,全部被拍卖,这个地方是我来白沙市之后一眼看中的,我觉得,他们会喜欢这儿。”
别墅后面是一个人工湖,周围没有如陌笙箫想象的那般栽种满各式各样的花卉,相反,却是一排长势旺盛的垂柳,长的那几株,柳条能见地。
笙箫跟着聿尊顿足,在湖边,她看见一座墓地。
墓碑上,刻着夏初颜和丈夫的名字,旁边有爱子泣立四个小字,除此之外,日期和照片一样都没有。
吴伯每日都要换来新鲜的水果和百合花,聿尊蹲下身,手掌抚过碑面,“这是爸妈的衣冠冢。”
陌笙箫鼻尖酸涩难止,她手掌轻落在聿尊肩膀上,“这个地方真好,很安静,我相信他们会喜欢。”
“等奔奔会喊爷爷奶奶之后,我抱他过来,好吗?”
陌笙箫点头,“当然好。”
笙箫嗓音哑下去,差点哭出来。
聿尊并未再提已经报仇的事,他相信父母在天之灵都能看见,他今天就想带他们看看笙箫,也让陌笙箫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笙箫离开之前,给他们上一炷香。
转眼,三天过去。
同样的午夜,一辆大巴车悄然驶入别墅区内。
门口并未看见人影,雷络拨开车窗,“夜神,好像不对劲。”
狙击枪分站不同的点位,均没有发现目标。别墅内的那扇窗也紧闭,除了园内廊檐下的一盏灯之外,整座别墅沉浸在黑暗中。
“里头没人。”夜神收起枪,就算有,那么暗的地方,两边的狙击手都不可能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雷络跟着他下车,“还是我先进去探探虚实。”
夜神抢先一步进入园子,雷络见状,忙令人加强戒备。
夜神从容不迫穿过小路,他来到大门口,先进来的两名男子推开虚掩的门,夜神闪身而入,他对这熟悉,右手一抬,客厅内的灯齐刷刷点亮。
他目光望向窗口,椅子上的看护和保姆依旧被绑着。
雷络跟着他走向前,那把轮椅却没了踪影。
“我母亲在哪?”
看护抬起头,“被……被带走了,他们说,让你明天去芦海码头,不然的话……他们会把夫人的尸体丢进海里面去喂鱼。”
夜神拿起枪,枪口抵住看护前额。“谁让你们开窗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让夫人晒会太阳……呜呜呜。”
“殷少,绕过我们吧……”
夜神居高睨望,眼里透出比刀光更为阴寒的狠戾,“你们是他安排在这做事的吧?”
“不是!”看护急忙摇头,“殷少,我错了,我不该私自开窗……”
“那你更该死!”夜神目露凶光,转身离开,“解决掉。”
“是!”身后的雷诺应声。
消音枪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低调,夜神站在泳池前,目光出神地盯着遮阳伞下的那张桌子。
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
“夜神,这地方不能多留。”雷络跟上前。
男人收回手,“走!”
坐进车内,雷络低声吩咐,“开车。”
“夜神,他们为什么不在这设下埋伏,而要选择在芦海码头?”
男人手指在太阳穴轻按,“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要想再做准备已经不可能了,芦海码头必定杀机重重,倘若选择这,那我们还有一半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明天是去送死?”
夜神拧起眉头不语。
“最好的狙击点位肯定已被占领,聿尊料定我们会去拿回夫人的遗体,到时候,芦海码头都是他的人。”恐怕活生生走进去的,没一个能出来。
车子停在一幢公寓前。
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
夜神进入电梯,雷络来到三层,抬起右手轻敲三声。
门打开,里面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夫人带回来了吗?”
“没有。”雷络神色复杂地瞅了眼爱丽丝。
夜神率先走进客厅,雷络把大致情况告诉给爱丽丝,她站在旁边,由于先前和聿尊的关系,她不便在此时插嘴。
“夜神,我们要想个办法,不然明天只能坐以待毙。”
“你们……”爱丽丝犹豫出声,“真要去拿回夫人的遗体?”
夜神点根烟,右手朝二人轻挥,“你们先去休息,容我好好想想。”
爱丽丝欲言又止,旁边的雷络拉起她的手,示意她离开。
翌日。
连续大好的天气陡然转阴,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天与地之间形成一道烟雾般的隔阂,陌笙箫听到旁边的窸窣声,她睁开眸子,“起这么早?”
“我得出去一趟。”聿尊挺拔的身躯走向衣柜。
他当着笙箫的面换好衣服,陌笙箫拿起床头柜上的头绳,扎起一把头发。
“去把奔奔抱过来。”
笙箫轻揉眼角,“做什么?他这会还在睡觉呢。”
“去吧。”聿尊揽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走出房间。
陌笙箫穿着睡衣来到陈姐房里,奔奔睡得正熟,抱回卧室时,聿尊刚好洗漱完,身上还留有剃须水的清香味道。他从笙箫怀里接过奔奔,“来,爸爸抱。”
“你今天出去,有什么事吗?”
“是公司的小事。”
陌笙箫坐到聿尊身旁,嘴角不禁勾勒出笑意,“奔奔虽然不会说话,但十一个月却能松开我的手走几步路呢。”
聿尊手指抚过他的小脸,结束完夜神的事后,他就能毫无顾虑地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聿尊薄唇在孩子颊侧轻吻,他眼眶内盛满不舍,奔奔嘟起小嘴巴,吧唧两下。
“看吧,吵着他。”
聿尊把孩子递给笙箫,陌笙箫站起身,神色轻柔地安抚,男人螓首瞅着这一幕,越发觉得温馨难得。
他出门的时候,匆忙的连早饭都没吃一口。
笙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聿尊的车驶出御景园,消失在雨幕内。
爱丽丝和雷络走进客厅时,夜神正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脚边是一堆熄灭的烟头。听到脚步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二人,“爱丽丝,你出门买些吃的。”
“好。”
爱丽丝转身,她知道夜神不信任她。
大门随着爱丽丝的离开而紧锁。
“夜神,您想出办法了吗?”
夜神抽完最后一支烟,手里的电话如约而至响起,他拿起后凑到耳边。
“聿尊到码头了。”
夜神点头,挂断电话。
他掐灭香烟,“雷络,我知道这次去,恐怕要活命很难,我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死,也要拉着聿尊的家人垫背!”夜神语气透出阴狠。
雷络神色大惊,“可御景园那地方……我们要想混进去很难。”
“用不着混,”夜神笃定地搭起一条腿,“我已经安排好,三辆载满炸药的改装车会相继冲进去,到时候,就算他们阻挠也没用,哪怕车子在外面引爆,御景园也会受牵连,烧成灰烬。”
“原来,你想用这种方法。”
同归于尽,是他们暗杀不成后的唯一方式。
“人手,也已归位,就在我方才接电话的时候,他们出发了。”
雷络闭起嘴巴,夜神决定的事,他们无权干预。
大门外,爱丽丝倾起身,贴着墙壁大步离开。
她神色忐忑地进到电梯内,聿尊这时候的精力必定都放在芦海码头那边,御景园会有防备,但要面对那些弹药,简直是以卵击石。
爱丽丝快步走出小区,她走进早餐店,心不在焉地要了几份餐点,“老板,你们这有公用电话吗?”
“有,在楼梯口。”
爱丽丝快步走过去,时间急促,容不得她多想。
她拨通聿尊的电话。
聿尊一早来到芦海码头,他坐在甲板上的沙发内,旁边男子将振动的电话递给他。
“喂?”“尊。”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声。
爱丽丝焦急万分,“尊,你听我说,不要挂断电话,笙箫现在有危险,夜神派了三辆装满炸药的车正在去御景园的路上,他说要你的老婆和孩子陪葬。”
聿尊神色一凛,“我凭什么信你?”
“尊,你应该相信他的手段,况且基地那都是批不怕死的人,赔掉三个人算什么?夜神知道这次去码头凶多吉少,听他的意思,又不能放着夫人的遗体不管。他和雷络在屋里的谈话是我亲耳所闻,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之前双龙会的老大不就是这样被干掉的吗?”
聿尊呼吸紧促,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法子。
“你现在在哪?”
“夜神临时让人找了套房子,他现在准备出发去码头,尊,你再不决定可就晚了。”爱丽丝急的神色大变,嗓音抖颤,“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聿尊挂断电话,似在斟酌。
夜神这会被咬的紧,极有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爱丽丝尽管之前没有和他说实话,但还不至于帮着他们来害他。聿尊起身来到船头,芦海码头距离御景园最起码40分钟车程,他现在赶回去也阻止不了。
唯一的法子……
聿尊拨通笙箫的电话。
御景园完全沉浸在一片安静宁谧的假象中。
“尊,有事吗?”
“我的人马上过来接你,带着奔奔和她们尽快离开!”
陌笙箫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孩子,她简明的说了个好字,这时候她相信聿尊,多问一句,还不如起身收拾。
爱丽丝拿着早餐回到公寓,夜神和雷络准备出门,“爱丽丝,你也一道去。”
三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爱丽丝遵照夜神的吩咐和他坐在后排。
陌笙箫抱住奔奔,何姨同陈姐一人拎着个包跟出去,门口驶来几辆车,“太太,我们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笙箫坐进车内,车队迅速离开御景园。
爱丽丝抬起视线望向窗外,旁边的夜神闭目养神,“爱丽丝,你很紧张吗?”
“我……我怕抢不回夫人的遗体。”
雷络满面肃穆,眼瞅着轿车向左行驶,“蠢材,往右,你去哪?”
司机却充耳不闻。
夜神慢悠悠道,“他开得没错。”
“我们不是去芦海码头吗?”
“我临时改变决定了。”
爱丽丝顿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车队开得很快,陌笙箫搂紧奔奔,陈姐同何姨坐在另一辆车内。
笙箫下巴抵着奔奔的脑袋,车内的气氛一度接近窒息。
开在前面的是一辆油罐车,司机按响喇叭,可那辆车却始终不急不缓地前行。
“妈的!”
司机才咒骂,就惊呼起来,“什么东西?”
油罐车的阀门突然大开,黑色的液体犹如汹涌的猛兽扑过来,前挡风玻璃瞬时遭殃,几辆车相继打滑,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贯穿整条马路,车队猛烈追尾。
陌笙箫急欲护住奔奔,她抱紧儿子,脑袋撞在驾驶座的软垫上,车内男子意识到不对劲,“保护太太。”
眼前豁然出现的画面令爱丽丝几乎崩溃,夜神睁开眸子,掏出腰际的手枪抵住她脑门。
“夜神——”雷络想要阻止。
“爱丽丝,我不杀你,”夜神目光睇向雷络,“她是功臣,但再敢坏我的事,上帝都帮不了她!”
雷络看见不远处瘫痪在场的车队,“这是怎么回事?”
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想要保护陌笙箫的那辆车。
司机一脚油门冲向笙箫的车旁,爱丽丝听到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她颓然陷入椅背内,夜神并不是临时做的这个决定,他连防滑链都准备了。
雷络反应很快,拿起手里的枪帮夜神做掩护。
夜神推开车门,右手持枪射杀坐在笙箫前排的男子和司机,他抡起枪砸碎玻璃,打开反锁的车门,陌笙箫目露惶恐,她紧抱住怀里的奔奔。夜神淡漠的望了眼,大掌伸出去,一把揪住奔奔的领子,笙箫护住后死不放手,男子见状,动作迅速的以枪柄砸在陌笙箫手背处。
她疼痛难忍,手背肿起馒头那么高,陌笙箫忍住剧痛不松手。
夜神拿起枪抵在她前额,“松开!”
“我想带走我儿子,除非你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食指扣住扳机,笙箫护紧奔奔,“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夜神眼里一阵哀痛闪过,他对她,从未做出过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对她的好,她却一丁点都不记得。
男人嘴角浅勾起冷戾,枪柄砸在陌笙箫淤青的地方,笙箫痛的眼前一阵黑晕,她当初被人割腕的痛,也不过如此,“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
“夜神,快走!”身后,雷络出声提醒。
夜神见她不肯松开,他抱起奔奔,手里的枪移至孩子脑门处,“你不放手,我立马打死他。”
奔奔吓得踢动着双腿,哭声歇斯底里,陌笙箫跟着泪流满面,“不要!”
“松开!”
“哇哇哇——”
陌笙箫一只手还抓着奔奔的衣角,男子见状,枪柄击中笙箫肘部,她不得已缩回手,“奔奔——”
夜神拿起枪,对准奔奔的脑袋,“谁敢再过来一步,我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不要——”笙箫哭喊着走出车门,“他还是个孩子,你要抓的话,抓我——”
“陌笙箫,我再给你个机会。”夜神倚在车窗前,眼中的残酷敛起些,陌笙箫这会看到的是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殷流钦,“什么机会?”
“我送你的那个手机,你只要拿得出来,我把你儿子还给你。”夜神盯着笙箫的泪眼,一字一语说道。
“我……”陌笙箫哑口无言,“别伤害奔奔,求求你……”
“呵呵——”男人嘴角逸出嘲讽,“陌笙箫,一只手机换你儿子的一条命,多合算?”
车内,爱丽丝的手悄然探向腰际。
“爱丽丝,你最好别动。”雷络眼神犀利地扫向她。
“你也知道夜神的计划是吗?你眼睁睁看着我往里面钻?”
“我不知道!”雷络喝道,“但是夜神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伸出右手,夺过爱丽丝腰间的手枪。
奔奔哭得直喘气,夜神抱住他的腰际,孩子的整个身子腾空,难受地憋红着小脸,陌笙箫忍住哭声,“那个手机,我落在家里面了,你要想见的话,我回去拿。”
“还想自欺欺人吗?”夜神咬牙切齿,脸部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让你和聿尊都尝尝,一步掉到地狱是何感觉。”
陌笙箫眼见他抱着奔奔要离开,她慌忙上前想抢夺,夜神照着她腰侧的软肋猛的一击,陌笙箫顿时瘫在地上起不来,身上沾满刺激味道的液体。
夜神钻入后车座,砰地关闭车门,“走!”
“哇哇——”
“奔奔——”陌笙箫忍痛,却一点力气使不出来,疼得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