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浅月和容景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街道。这一条街道是主街,虽然是午时,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鼎盛,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云浅月看着眼前这条街道的繁华,和刚刚的那条背静街道相比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让她恍惚有一种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回头看了一眼容景,见他脸色淡淡,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和胳膊上伤口浸湿的血迹,心中想着天圣的这种表面繁华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日!
云浅月正心思恍惚,不妨身子一轻,双脚离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惊,抬头见是容景,对他怒道:“你做什么?”
“你受伤很是严重,走不了路了,我抱着你走。”容景低头看着她,温声道。
“我走得了路!”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见百姓们都发现了他们,像这边看来,她脸一红,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去推容景,低喝道:“快放我下来。”
容景抱着云浅月不但不松开,反而紧了紧,声音压低,几乎贴在了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若是受伤严重,而且受了过度惊吓的话,明日以后大约有一段时间都可以在府中养伤,就可以不必去上书房了。”
云浅月立即停止了挣扎,眼睛一闭,将头埋进了容景怀里,且似乎无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胳膊垂落在最外面,让向她看来的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受伤的胳膊。
容景看着云浅月听了他的话后乖巧如猫咪一般地窝在她怀里任他抱着,低低笑了一声,胸膛传来微微震颤,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清淡的眉眼一瞬间如绽开的雪莲花,如诗似画的容颜当真如一副盛开的画卷一般,绝代风华已经难以形容他此时的艳色。
身后紧紧跟随的弦歌和莫离对看一眼,两人冷峻的面色同时狠狠抽了一下。
云浅月听到容景笑声,在他怀里猛翻白眼。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狠狠戮了他两下,咬着牙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别将我摔下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嗯,一定不会摔下去的,你放心吧!”容景止了笑,对她低声道:“这里距离云王府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小憩片刻。”
“是啊,开膛破肚实在太累人了。”云浅月打了个哈欠。
容景身子一僵,脚步一顿,手臂猛地颤了一下,连嘴角那丝残留的笑意都消失于无形,他低头看着云浅月,脸色古怪,颇有几分懊恼地道:“真是可惜,你怎么没有将那所有人都开膛破肚用来研究呢!若是都做了的话,那该是一件壮举。以后天下人见到你都是避里十里之境。”
“你会避我十里之境不?”云浅月哼了一声,想起这个人的种种恶行就让她咬牙切齿,恨恨道:“你要是对我避之十里之境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将那些人都开膛破肚,让你观赏个够。”
“这件壮举对我似乎是没用的。所以,你还是不必实施了吧!”容景默了一下,半响才开口道。
“是啊,你本身从内到外都是毒,已经百毒不侵了嘛!”云浅月讽刺道。
容景闻言嘴角抖了抖,脚步又顿了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抬眼望了一下天,又收回视线看了怀里的云浅月一眼,这回彻底沉默,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后面的弦歌和莫离脚步齐齐一个趔趄。
云浅月没听见容景声音,也懒得再说话,真打算睡去,可是闭了一会儿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寻思了半响,才恍然想起这里是在大街上,刚刚还人声鼎沸,这时候静得连音都没有。她脑袋动了动,眯起眼睛从容景怀里向外看去,只见这一条大街安静异常,人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和来往穿行向他们看来,这回不像昨日在醉香楼的惊愕雕塑情形,而是人人表情不一。
云浅月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睛,想着这些人与昨日那些人相比有进步了!她这样的想法刚在脑中打了个圈,还没落在实处,便听到大街上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惊呼声中似乎夹杂着“景世子”“浅月小姐”的字样。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都说古人愚昧,果然如此!至于大惊小怪吗?她和容景又不是什么妖物!每次和他上街就是这样轰动效果,看来以后还真要远离这个家伙。他真是个麻烦!
容景对四下想起的声音和众人的震惊呼声恍若不闻,面不改色,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稳稳地抱着云浅月向前走着,千百人的视线下安之若素,如走无人之境。
大街上一时掀起的人声渐渐止息了下去,人人都渐渐地收起惊异看着容景。
没见过容景的人都觉得景世子如云端高阳,果然与传说中一般,而见过容景的人都觉得景世子今日看起来不同以往,他不再是站在云端,虚无缥缈,目无颜色,而是有一种令人形容不出来的一种暖,使他整个人即便不是走在阳光下,也是令众人觉得暖如春风。
这种由轰动到止息不过片刻功夫,云浅月便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震惊地道:“看,浅月小姐受伤了!”
靠!都这么半天了才发现她受伤吗?这些人刚刚的眼睛都在看哪里?云浅月有些不忿,又用手指头狠狠戮了两下容景的胸前,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都在看这妖孽。长了这么一张让男女老少犯花痴的脸。
“乖,再坚持片刻,这就回府了!”容景低头看了云浅月一眼,温柔地道。偏偏声音还不低。
云浅月手一僵,头一懵,险些昏过去。她很怀疑这个男人魔障了。
本来四周响起的惊异声,再次因为容景这一句太温柔的话而销声匿迹。
云浅月心里有些恼,但此时再从他怀里跳下去活蹦乱跳跑回府也不行了,为了自己不去上书房上课的大计,她只能继续装样。但心有不甘,又用手又狠狠地戮了他两下,这个死男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容景眸光凝聚上一抹笑意,即便是抱了一个人,脚步依然不紧不慢。但此时没有人注意他的脚步,都被他那句暖如春风的话震懵了。
“你给我走快点儿行不?”云浅月声音几乎咬牙切齿,但也不敢太大声。
“你太重了,走不快。”容景摇摇头。
云浅月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怒道:“你是男人吗?我才几十斤?”尤其是这个身体才十五岁,还没长开,瘦得和麻秸秆有的一拼,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说她太重了抱着她走不动?废物!
“是不是男人不是用来怀疑的。你若是怀疑,不如……”容景低头看着她。
“你给我滚!”云浅月打住他的话,实在受不了了,对后面喊,“莫……”她声音刚吐出唇瓣,就感觉身子一晃,脑袋直直撞到了他胸前,将她撞了个四荤五素,那一半话音就被撞了回去。
“弦歌,莫离,你们两个赶紧快回云王府报信,就说浅月小姐受伤严重。”容景回头瞥了弦歌和莫离一眼,吩咐道。
“是,世子!”弦歌明白这是世子在赶人了,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应了一声,见莫离犹豫着不走,他用力一拽,拉着他身形一闪,隐了下去。
云浅月半天脑子才清醒过来,气得吐血,怒着咬牙道:“我还是病人!”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吗?这个黑心的!
“嗯,知道你是受伤很重,再坚持一会儿,还剩下一条街就到云王府了。”容景无视云浅月的怒火,轻声诱哄。
云浅月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他说得对,她是病人,病得快被他气死了的人。只要忍过现在,忍过今日,她就誓必要和这个混蛋再无瓜葛,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容景看不见云浅月的脸,但见她呼吸时重时轻,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
二人再不说话,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街而过。每当容景走过,众人都慌忙让路。
大约走了盏茶十分,来到了云王府这一条街道拐角,迎面碰到云孟带着人匆匆而来,云孟脚步匆匆走在前面,几乎健步如飞,面含焦急,他后面跟着云王府的几十名护卫,同样步履匆匆。
“景世子?小姐?”云孟得知容景和云浅月被刺杀的消息就带着人匆匆而来,没想到才出来就看到了容景,险些撞他身上,连忙止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嗯!”容景点点头,对云孟道:“她受伤了!”
“小姐受伤了?可是严重?这胳膊……”云孟大惊失色,看着云浅月耷拉着的一条胳膊,衣袖全是血,他老脸霎时一白到底。不等容景说话,他丢下一句“老奴这就去宫中请太医。”的话,转了道向宫中跑去。
容景不看云孟,继续向云王府走去。
云浅月很想说她根本就不用叫太医的,但听风声就知道云孟用轻功已经跑出很远,她也懒得再开口。
“浅月!”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熟悉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急迫,紧接着一人飘身而落挡在了容景面前。锦衣玉带卷起的风声令没随云孟离开的云王府一种护卫身子颤了颤。
云浅月听到熟悉的喊声心头微暖,就知道她这个哥哥面冷心热。
“景世子,我妹妹怎么样?”云暮寒从宫中得到消息之后就直奔那条出事的背静街道,到了那里没见到容景和云浅月,但听夜轻染说云浅月受了伤,也不及细问,便匆匆追来。这时见容景抱着云浅月,云浅月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一紧。
“她中了暗器,伤了胳膊。”容景看了云暮寒一眼,温声道。
云暮寒立即出手去挽起云浅月的袖子,但见包裹着她胳膊的一条洁白的手帕全是鲜血,他立即问道:“什么暗器所伤?”
“是钱门的三叶飘香。”容景道。
云暮寒面色一变,放下云浅月的袖子,并未再开口。
“她本来可以不必受伤的,是为了救我,帮我挡了暗器。”容景又道。
云暮寒一愣,看着容景。容景眸光温润,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缓缓点点头,移开视线看向云浅月,云浅月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也不言语一句。他抿了抿唇,声音忽然有几分僵硬,“那就赶紧回府吧!爷爷和父王怕是此时也得到消息了。”
“嗯!”容景点头。
云暮寒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对容景伸出手,“将她给我!”
容景深深地看了云暮寒一眼,也没反对,将云浅月递到了他的怀里。
云暮寒接过云浅月,快步向云王府走去。只是转过身的俊颜有几分隐隐的冷硬之色。看向云浅月的目光含了几分复杂难测。
容景跟在云暮寒之后,依然是步履轻缓,不紧不慢。
云暮寒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对容景道:“多谢景世子照拂我妹妹这么久,以后就不劳烦景世子了。如今感谢景世子送她回来,我会给她医治手臂,就不必景世子相送了,云王府如今也顾不上招待景世子,景世子还是先回荣王府,改日慕寒再去荣王府登门拜谢景世子这些日子对舍妹的照料。”
云浅月在云暮寒怀里眨眨眼睛。想着他这个哥哥还是很可爱的。这样的话是明显在赶容景,也是间接地告诉他以后与她再别有瓜葛。正合她意!
容景停住脚步,淡淡一笑,对云暮寒道:“恐怕不能依云世子的意。我受云爷爷所托,却没有照拂好她,如今还让她为了救我而受伤,我自该去云王府向云爷爷请罪的。至于以前对她的照顾和这次她为了救我受伤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云世子登门拜谢更没有必要。”
云暮寒脸色一沉,“想来爷爷是不会怪景世子的。景世子大可不必……”
“臭丫头,死了没?”云暮寒话音未落,前面云老王爷的声音传来,怒道:“寒小子,你还站在那里和景世子磨叽做什么?赶紧将她带过来。”
云浅月猛地翻白眼,恨恨地想着这老头真是她爷爷吗?有这么咒她的吗?
云暮寒只能止住了话,抱着云浅月转身。
容景目光落在云暮寒的背影上,眼睛细细地眯了一瞬,清泉般的眸光涌上一层黑色,缓步跟在云暮寒身后。
前方云王府大门口这时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云老王爷和云王爷站在前面,身后一大堆云王府的丫鬟仆人。还有些从云县迁来昨日才入住云王府的旁支血亲都站在身后,有些人对云浅月印象极好,也都担忧地看向这边。
“臭丫头,真死了?”云暮寒还没走到近前,云老王爷立即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向着云暮寒怀里看了一眼,随即大怒道:“没死就给我滚下来,跟个死人似的像什么话?”
“什么没死?险些就死了!你看看,这暗器是射在我胳膊上了,若是射在脑瓜门,你还上哪里去见着我去!”云浅月大怒,忽然从云暮寒怀里探出头,伸手挽起袖子,将胳膊上的伤给老王爷看。因为她激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本来止住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染红了大门口地面的石砖。
云老王爷老脸一变,连忙大呼出声,“臭丫头!受了伤还乱动。你这条胳膊难道真想废了?快放下!”
云浅月哼了一声,偏偏不放下,眼圈发红,眼泪噼里啪啦就挤出来,对云老王爷哭道:“我险些就死了,你见了面不知道安慰我还骂我,你个糟老头,让我死了算了。”
话落,云浅月推开云暮寒,就要跳下去。
“别乱动!”云暮寒轻喝了一声,死死抱住云浅月。
“我就乱动,死了得了。我死了所有人都省心,也不用天天遭刺客暗杀了,你们也不用以我为耻,看我不顺眼,时刻想骂我教训我了。你放开,我这就去死去。”云浅月无视云暮寒,用力推他的手。
“听话!不准乱动!”云暮寒见云浅月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他脸色一沉。声音严厉了几分,面色森寒,“你再乱动我就将你扔出去喂狗。”
云浅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暮寒,一时间身子颤了一下,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更是大怒,双眸圆睁,大哭道:“你有本事就扔我,我偏偏乱动,就乱动,就乱动,就……容景,你抓着我做什么?放开我胳膊!”
容景看似轻轻扣住了云浅月的胳膊,但偏偏云浅月再也挣脱不得,他似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极其温和温柔,“乖,我知道你很委屈也很疼。别乱动了,否则这条胳膊真废了。你以后想吃芙蓉烧鱼都要别人喂你。”
云浅月哼了一声,当真不再动了。她虽然撒泼,但还是知道爱护自己的。只是觉得云老王爷这糟老头简直太可恨了。她非要翻身不可。这老头以后再敢欺负她,她就闹给他看。
云老王爷被刚刚云浅月的举动吓坏了,半响才找回声音,瞪着老眼软了口气道:“你个臭丫头,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撒什么泼?看你这么精神,死不了。”
“你再骂我,我就死了。”云浅月没好气地道。
“臭丫头,好好地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晦气!你如今能活着回来该烧高香。这么多人看着你,你撒泼你不嫌丢人。”云老王爷瞪了云浅月一眼。
“你都不嫌丢人,我嫌什么?我人丢的够多的了,也不差这一点。”云浅月哼了一声,这个糟老头子,是他先说死的,如今又倒打一耙。她移开视线,这才看到大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都看着她。
彩莲等人眼圈发红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有不少人都紧张地看着她流血的胳膊,余光扫到云王爷紧张地神色和云老王爷虽然瞪眼但同样很紧张的神色,以及云暮寒僵硬紧绷的脸,心头微暖。
云浅月看着众人,第一次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家啊!她不再是孤儿,而是有了亲人了。不同于前世一样要靠自己独自打拼,受了委屈要独自舔舐伤口,夜深人静孤影对月,形单影只,从小到大都恪守严谨,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为了完成梦想将自己变成机器人,生活得毫无生趣可言。
这一世她重生在这样一个身份,虽然这个家的家室太高,地位太不同寻常,她的身份太麻烦,这个大家被时局牵动太复杂不被她喜欢,但有亲人的感觉还是让她从心里暖了起来。她可以再不必克制自己,将前世没做过的事情,没感受的亲情和那些在别人看起来或愚蠢,或任性,或刁蛮,或不可理喻,或毫不顾忌撒泼或十分幼稚可笑的种种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不理会众人的眼光,随意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展露千百种性情。
这一种感觉,实在太好!好的让她想哭。所以刚止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流了下来。似乎为这些年所承受的那些堆积的情感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源头。
眼泪滴在了容景的抓着她的手上,容景手似乎被灼烧了一般,微微一颤,他抬头看着她,眸光微紧,温声劝道:“好了,不要哭了,你今日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再哭的话会伤了身子的。”
“用你管,我就要哭。”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
“好,那你就哭吧!”容景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
云浅月却是不哭了,觉得人真是不能太过被娇惯,才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几日,她就开始变得不是自己了。不过前世做得太多恪守严谨的自己,早已经做够了,今生有亲人宠着,她娇惯些又如何?
“哎,你个臭丫头,我这把老骨头哪日指定被你折腾死。”云老王爷看着云浅月哭,老眼眼眶发酸,见她胳膊滴滴答答流血不止,立即大叫,“快,赶紧给她止血,这么流下去还了得?”他喊完,见云暮寒不动,立即怒道:“寒小子,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给她之血。”
云暮寒本来冷着的脸被刚刚云浅月的撒泼吓坏了,又因为容景一句话就让云浅月安分下来而面色僵硬,他看着容景,眸光微冷,并没有动。
容景恍若不觉云暮寒的视线,对云老王爷温声道:“云爷爷,还是我来吧!她中了三叶飘香,刚刚我将暗器拔除了,但是只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如今要重新包扎,还要开方子令她好好将养。否则这条胳膊以后真不灵活就麻烦了。”容景道。
云浅月闻言立即一动不敢动了,她的胳膊可真不能再因为她胡闹给废了。
“对,对,我老糊涂了,有景世子在这里哪里还用得到别人?快,寒小子,赶紧带着小丫头进府,让景世子给她包扎。”云老王爷一听三叶飘香面色一变,又听被容景拔除了脸色才缓和了些,连忙对云暮寒吩咐。
云暮寒站着不动,对云老王爷道:“爷爷,你怎么就不问问她是怎么受的伤?”
云老王爷斥道:“还能怎么受的伤?谁愿意受伤?我可是听说百多个杀手呢!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这点儿伤算什么?”
“她可是为了救景世子,替景世子挡了暗器。”云暮寒道。
云老王爷似乎怎么也没料到云浅月是为容景挡暗器伤的,不由一愣。
“浅月是为了景世子挡暗器伤的?”一直没开口的云王爷也是一愣。
大门口聚集的众人亦是齐齐一怔。
云浅月心里磨牙,该死的云暮寒,刚刚她还觉得这个哥哥很好,如今简直就是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想起这件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还拿出来说。她立即大怒反驳道:“谁说的?就是我自己中了暗器伤的。”
云暮寒收回视线看着云浅月,眸光微冷,“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是又怎么样?我一不小心救了他而已,早知道疼死了的话,我才不会救这个黑心的。”云浅月哼了一声。
云暮寒闻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云爷爷恕罪,都是容景的过错。我没有依你嘱托照顾好她。”容景此时面含歉意,对云老王爷深深一礼,语气实在像是愧疚自责请罪的模样。
“哈哈,这小丫头这么做就对了。也不白让你对她费心施教一场。”云老王爷不怒反笑,对云暮寒摆手,“快些,赶紧进府,再流下去血都该流尽了。赶紧让景世子好好给她包扎一番。”
“我会给她包扎,就不劳烦景世子了。”云暮寒道。
“你哪里有景世子医术好?还磨蹭什么?难道你真要小丫头流血流死你才甘心?”云老王爷对云暮寒瞪眼。
云暮寒看了容景一眼,再没说什么,疾步向府内走去。
“景世子,快些,我们去小丫头的浅月阁。”云老王爷招呼容景。
容景点点头,抬步跟上。
云王爷总感觉今日的云暮寒不对劲,但也没心情探究,也连忙抬步跟上。
彩莲、听雪、听雨等人眼圈发红地跟着也跑进府里,聚在大门口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着原来浅月小姐受伤是为了救景世子……回到浅月阁,进了房间,云暮寒将云浅月放在床上,回头看着跟进来的容景。
“景世子,快些给这臭丫头包扎吧!她这小身子板也就这么点儿血,都流没了。”云老王爷催促容景。
“嗯!”容景缓步走到云浅月面前,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这般流血除了早先的故意哭闹一通,如今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似乎这点儿伤对她来说真不放在心上。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又将云浅月的袖中挽起,动作轻柔地解开被血浸透的娟帕扔掉,露出她被伤得几可见骨的手背。
娟帕一撤掉,四周便响着一阵抽气声。
赵妈妈知道要清晰伤口,端了清水进来,看见云浅月的伤口险些将盆子扔了。
“这……这怎么会这么严重?”云老王爷颤着手指着云浅月的胳膊问。
云浅月白了老王爷一眼,“你以为我伤得多轻吗?”
“你个臭丫头!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跟我闹!你个……”云老王爷胡子翘起,对着云浅月大怒,手中的拐杖也举了起来,似乎要打她,又生生顿住。
“你打啊,最好狠狠打我一通。打死我看谁还管你叫爷爷。”云浅月仗着自己受伤,想着这个时候不治这个糟老头的破烂脾气什么时候治?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放下拐杖,“等你伤好了我再打你。”
云浅月眼皮翻了翻,不再理会云老王爷,对着站在她面前像是木头一般杵在那里的云暮寒道:“哥哥,你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浑身僵硬,你快离我远些。”
云暮寒站着不动,脸色冰寒地看着云浅月血肉模糊一片的胳膊。
“云世子的确要躲开些,否则我没办法包扎。”容景对云暮寒道。
“寒小子,赶紧快躲开。”云老王爷对云暮寒挥了挥手。
云暮寒退开了些,但顶多挪动了两步,依然看着云浅月的胳膊。脸上的神色可以将一杯热水冻结成冰。
“哎,哥哥,你不用去皇宫吗?那清婉公主离开的了你吗?你这样看着我,会将我冻死的。”云浅月叹了口气,她这个哥哥别扭又可爱,虽然尽做些招人恨的事儿,但对她是真的不错的。这点她心里清楚。
“不去!以后都不会再去了。”云暮寒冷声道。
“寒儿,胡说什么?皇上允许你陪伴公主些日子,你如何能不去?月儿如今有景世子在这,会治好她的胳膊的。既然她再无危险,你还是去皇宫吧!”云王爷立即道。
“我说了不去以后就不会去。”云暮寒态度坚定,决然。
云浅月眨眨眼睛,想着她这个哥哥对清婉公主是真没心思吧?她也不主张没有喜欢和爱的婚姻。若是没有喜欢和爱,两个人都有心靠近对方试着去喜欢和爱也行,就像她想嫁给容枫,她第一眼就喜欢那个纯净如雪的男子,有欣赏喜欢做基础,她愿意去试着爱他,嫁给他。但云暮寒对清婉公主是连试都不愿意试,看来是没戏,勉强去和不喜欢的人接触,的确很难做到。
这样一想,云浅月开口道:“哥哥既然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清婉公主若是一辈子不好的话,总不能一辈子都赖上哥哥了。又不是哥哥害的她。就算是皇上,也要讲理。若是怪罪,就是昏君。”
云暮寒一愣,终于从云浅月手上移开看着她的脸。
“浅月,不准胡说!皇上怎么可能会是昏君?”云王爷连忙吓得出声制止。
“父王,你这一生怕这怕那,果然是太太平平。可是如今你即便怕这怕那,日夜不得安枕,可有用处?皇上是不是昏君,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天下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千载后自有人评说。”云浅月看向云王爷,淡淡道。
云王爷张了张口,想反驳,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嗯,臭丫头说得对。寒小子以后不必去皇宫了。皇上那里我稍后进宫去说一声。”云老王爷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转头对云王爷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那窝囊样,连个娃子都不如。我老头子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日日委曲求全,你瞧你那点儿出息,越活越回去了。怪不得当年臭丫头的娘看不上你。”
“父王!”云王爷被戮到了痛脚,脸色不善。
“我说错了吗?算了,说你还浪费我口水。你现在就和我一起进宫见皇上。对了,去荣王府找上容老头子,他的孙子,我的孙女居然青天白日在京城大街上被拦截暗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皇上大力查出是哪个东西在背后下这等狠手,必须给我这个老东西一个交代。”云老王爷越说似乎越怒。
“父王说的是,此事必须要彻查。”云王爷这回点头同意。
“景世子,你就先在府中住下吧!小丫头的浅月阁大的很,多的是屋子,你要是不嫌委屈就住几日,小丫头这胳膊上的伤太重,需要你每日给换药,省得你从荣王府来云王府来回折腾了。”云老王爷刚要抬脚离开,想起什么,对着给云浅月轻柔清晰伤口包扎的容景道:“要是你不想住这里,那这府中你相中哪里就住哪里。若是你实在都相不中……”
“云爷爷,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就住这里就好。”容景摇摇头。
“那就好!你就住在小丫头这院子里吧!我先进宫了!你给小丫头好好包扎,盯着她不准随意乱动。”云老王爷很是满意容景居然这么好说话,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父王,这恐怕不太好。”云王爷一惊,连忙出声。
“有什么不好?就你多事儿,赶紧给我走。”云老王爷骂了云王爷一句。
云王爷噤声,他知道只要老王爷决定的事情他说话也没有余地。看向容景,只见他正极轻极柔地给云浅月包扎手臂,他忽然心思一动,想到了什么,面露惊骇。
“我不要!”云浅月大声反驳。这个黑心的居然还要住进来?还有没有天理?
“不要也不行。景世子都屈尊降贵委屈在这里当你的私人大夫了,你还闹什么意见?不准说话。”云老王爷回头对云浅月横了一句。
“我哥哥也会医术,也可以照顾我,容景还去上书房代课呢,我才不……”云浅月决定这回她要势必抗争到底,她本来打算这回真要和这个黑心的断绝来往,凭什么转眼他还要住到她的地盘来了?那她还有活路吗?
“我去和皇上说,景世子今日经此大难,明日自然不必去上书房代课了。”云老王爷看了云暮寒一眼,又道,“寒小子医术不如景世子,你的胳膊可不能落下伤疤,否则难看死了。另外我这就进宫去和皇上请旨,让寒小子奉旨追查凶手,他没工夫理你。你以为指着别人能追查出什么来?”
“那也不要,我自己可以……”云浅月打死也不要这个家伙住进来,她恨不得有多远离他多远。这胳膊的伤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处理,以前身中好几枪的时候也有过,这个暗器的伤虽然霸道,但在她看来还吓不住她。
“你自己可以什么?你自己除了胡闹就会吃。再多说一句,你明日就给我去上书房上课去。我看那里你比较愿意去。”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截住云浅月的话,不理会她想跳脚大怒,对容景和蔼可亲地道:“景世子,就辛苦你些日子了。”
“云爷爷客气了!”容景似乎笑了一下,摇摇头,怎么看怎么温文尔雅。
云老王爷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再威胁警告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云王爷惊醒,也看了云浅月和容景一眼,目光在容景浅笑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