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
窗外的阳光很好,四处的残雪被阳光照射得分外美丽,耀眼但不刺目。
孝和望向窗外,平静地问:“劲和,我要认命吗?还是就这么忍下去?我该怎么办?”
沈劲和端起桌上的蓝山轻啜一口,放回去,靠在椅背上将右腿搭在左腿上,细细端详着坐在他对面的孝和。她看上去已经不如从前活泼,眼睛里满是哀伤和疑问。说他不心疼,怕是老天也不会信,可是,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她当初太天真,如今才因为自己的天真吃尽苦头。
孝和等不到答案,于是叹了口气垂下头,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
“芽芽,女人在自己二十岁,二十七岁,三十岁这三个年龄段的时候很不同。”
闵孝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劲和继续说:“女人二十岁时单纯活泼,充满幻想,满脑子都是天真,到了二十七岁,开始渐渐表露出内心的一种欲望,更注重实际,更看重利益,等再挨几年过了三十岁,便学会了伪装和掩饰自己。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起码,在我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所以,你更让人心疼,更需要保护。
“也许你是对的。按你所说,我已经二十三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既不那么天真活泼,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伪装和掩饰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劲和,我有种想死的冲动!”孝和继续戳她的柠檬。她从他的话里分析着自己,她说自己“不上不下”。
一片云朵飘走,阳光再次得到了释放,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孝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皱着眉,下意识地抬手挡到眼前。
劲和起身将卷起的席帘放下。阳光透过席草的缝隙射进来,斑驳的光影铺射到原木色的桌布上,温柔了许多。
他总是这样细心,无微不至,对她。
“知道自己不清楚到底要的是什么,怎么能说这不是一种清楚自己要什么的表示?”劲和说。
“那我该怎么做?”和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劲和端起咖啡杯等着她抬起头。
孝和果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也许,他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
时间回到大半年前。
她要结婚了!
她被通知,她要结婚了!
天呐!她要嫁给他了!她真的就要嫁给他了!!
没有求婚,没有订婚。尽管如此,闵孝和依旧兴奋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无数次地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他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走过被无数玫瑰花夹道的红毯,一起接受所有来宾的祝福。
很快,这个梦就要实现了!
她的结婚对象,是她的青梅竹马加指腹为婚,季京年!
事实上,两家门当户对,典型的阔户对豪门,私交又甚好。闵孝和比季京年小五岁,在她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与他指腹为婚!
季京年只是将她当成小妹妹,甚至,连当成小妹妹也只是碍于指腹为婚的关系才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说指腹为婚的季家人,季永实和陈君绮一提出来,季老爷立刻就拍手叫好。其实,当时这也就是句玩笑话,这种年代哪里还有可能包办婚姻。只是,除去门当户对,季永实和陈君绮看着闵孝和出生、长大,活泼可爱聪明机灵,十分讨人喜欢,两个小孩在一起玩的也很好。小时候的季京年时时刻刻不忘保护自己的“小妻子”,有时家族聚餐,单纯的季京年在大人们的问话里会回答说:“等我长大了,我就娶孝和回来做老婆!”每每这种时候,天真的闵孝和也很配合地说:“那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对私对公都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毕竟商场中的水不但深不见底,而且浑浊不清,强强联袂,无异于是比较好的一种共赢方式。
于是,对于这个指腹为婚的提议,大家心照不宣地认真起来。
京年小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大了以后,尤其进入青春期后便愈加反感,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这些说事,最后,干脆躲去国外读书不回来了。
直到他们分别收到“内部通知”,奉命成婚。至此,他们已经差不多有六年没见过面。
六年。
六年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多少,不用花心思去考量,因为跟很就难以说清。
闵孝和赶到机场的时候,季京年乘坐的航班已经降落有一段时间了,在到达大厅,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得见传送带上零星的几件行李孤零零地在那里被人们瞻仰着。落地的人们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还是迟到了,都是因为不停地换衣服,不停地化妆,想给自己的白马王子一个惊喜。
其实,我们真的没有必要过度地追求展示自己,因为这样,往往会使我们连舞台也失去。
此时的孝和就是这样,现在想来,懊悔不已。
可是她还太年轻,还不懂得错过有时候是一种天赐的幸福,应该懂得在适时的时候一错再错。
拖着失落的步子怏怏地往回走。
进了停车场,拿出钥匙还没开锁,就听见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回响着一个女人清脆的笑声。越过车顶看过去——
一男一女正在往车子里装行李。
男人背对着孝和,看不见面孔。女人梳着卷发,眉眼之间几分媚气,正笑得弯了腰,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也丝毫没有收敛笑声的意思,断断续续地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来指腹为婚这一套!你们家可真有意思!”
旁边的男人一边放行李,一边说:“有意思吗?我可不觉得!”
“喂,认真的,你打算怎么跟你的未婚妻解释啊?”
“你说怎么解释啊?要不然就直说‘宝贝,你做我的小三吧,我有大房了’!”
“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女人不依不饶拉扯着他的手臂。
男人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应,只是丢下一句:“美夕,不要闹!”随后,关上后备箱,直起腰,回身将那个女人抱在怀里,毫无顾忌地吻了下去。
真是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强势男,孝和想,又真心觉得这样偷看人家很不道德,何况是这样活色生香的画面!开了锁。坐上车,还没关门,就听见那个女人说:“季京年!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听到没有?”
他听没听见,她不知道,她,听见了!
再次看过去,那一男一女已经分别从车子两边绕到前面。男人打开驾驶座车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这一个侧面,她看见了!
是他!
直到他们的车子从她前面不远处经过,她才回过神,坐上车,跟在后面开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莫非他不知道他们就要结婚了?他怎么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呢?
越想越混沌。两部车就这么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向前行驶着。最后在一处高档住宅区停了下来。
两个人下车以后又说了一会儿话。季京年看看表,可能是赶时间,于是亲了亲那个女人,看着那个女人自己提着行李箱极不情愿地进了楼门以后才上车离开。
闵孝和已无心再跟,看着手机里刚拍的他们的照片,干脆熄了火,伏在方向盘上,委屈地哭了。
每天都盼着他回来,盼着跟他一起写喜帖,跟他一起试礼服,跟他一起布置新房……
等来的……
没多久,电话响了。孝和从包里掏出电话,见是陈君绮,急忙擦擦眼泪,咳了两下,接:“阿姨!”
“孝和,你在哪?怎么京年是一个人回来的?说没看见你。你接人接去哪了?”
孝和急忙扯谎:“我去的时候塞车,等我到了,人都已经不见了。”
“哦,那现在在哪?快回来吧,等你一起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她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回去?回去揭穿并质问他还是回去装可怜?拿开电话拼命晃晃头,用力眨了眨眼,才对着电话继续说:“刚才接到同学电话,说学校还有点事,我要先回去一趟,可能回去都很晚了,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了,如果太晚,我就住学校。”
“眼看毕业了还能有什么事?今天京年回来,家里吃团圆饭,你这不回来像什么话?我们等你,你快点回来啊!记住快点回来啊!你不回来我生气了啊!”陈君绮的强硬让闵孝和不得不“屈服”一下。
挂了电话,看着前面发呆,回去算什么?可是不回……
闵孝和发动车子先回了学校,原本说回学校不过是个搪塞陈君绮的借口,此刻想来,回去换件衣服,卸个妆也不错,搞得自己现在这么隆重,好讽刺!
季京年洗漱以后换好了衣服出去准备吃饭,却被通知说孝和还没回来,要再等一会儿。
她怎么会来他的家?
季永实叫他去书房,正好,他也想借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他还没玩够,不想这么早结婚。他还没开口,季永实就已经直奔主题:“闵家很快就会宣布破产,撑不了太久了,这种时候,是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