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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圣诞,他收了快递随手放在一边就同朋友们出去了。一直闹到很晚,很开心,喝多了几杯。回到住所时头晕得要命,一头栽进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课时,手机震动,打开一看,是孝和发来的视频,问他收没收到她寄来的圣诞礼物,喜不喜欢。
京年本想继续听课,不回复她,可是视频里她那副笑眯眯的傻白甜样不知怎的突然就刺激到了一下他久不灵光的角膜,随手回复过去:“喜欢。”
没想到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几乎秒收到孝和的回复,一张她的自拍照,另附一句:“是不是男人变老了脾气也会变好?”
京年拧着眉,回复:“是不是丫头片子长大了就会越来越胆大包天?”
她回复:“女大十八变的嘛!”同样又附了一张俏皮的自拍照——高绾着梨花髻,零散的刘海,呆萌的眼神……
他没再回复。
后来过了好几天,他想起被丢在角落里的快递,拆开来看,竟然是一只噘着嘴巴气呼呼的小毛驴公仔!
记起那天回复她喜欢,就说不出的心塞,抓起手机想“教训”她一下,看到记录里她的照片,又把手机丢回了沙发上……
此刻,却是真正领教到了“女大十八变”。
若说孝和一路成长是受教于劲和,也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绝对是拜京年所赐!
“如果我不明白呢?”她说。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京年对孝和的认知,还好他习惯了“处变不惊”,索性转过身子,松开握着她的手往上用食指指背轻轻刮着她的脸,似问非问:“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孝和没有拒绝京年的亲昵,反而也侧过身子与他面对面。
“嗯?”他以鼻息又问。
孝和微微翘起的唇角藏着若隐若现的笑:“劲和教我难得糊涂。”
“他教了你很多。”他说。
“可惜我太笨!”她说。
“不怕你笨,就怕他教不了那么多。”他说。
她诧异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闪着光,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靠近,再靠近,更近,吻住她……
不是第一次了,感觉确又不同。他的嘴唇想棉花糖一样软,仿佛入口即化。起初让她觉得太甜有些不适,不知不觉又开始迷恋这份突如其来又在意料之中的甜而不腻。她想起了华尔兹——跳舞的两个人随着圆润的舞曲,时而贴近飞转,时而舒张挪移,渐入佳境,只剩下一种感觉让灵魂附着在自由的时空里纵情盛放,没有束缚,也不用思考……
他们的这一吻就是这样。
“技术果然没有长进!”他笑她。
“如果大有长进是不是会很开心地赞美我?”她笑答。
京年哑巴吃了黄连,筋了筋鼻子,用力下了一眨眼,苦笑说:“以后我会更加用心教!”
“你先过去。”她推了推他。
京年没东,反而往前一探,又吻住了她!
这一吻来得更加冗长且痴缠,结束得难舍难分……
“以后,你得用心学。”他说,“只能跟我!”
许久没见他这样霸道,孝和只笑不答,看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只是微红的脸颊被暗夜掩去了,某人欣赏不到,这倒是有些遗憾。
短暂的静止。
“你的脸很热。”他说,宽厚的手掌来回摩挲着她的脸颊。
孝和笑了,浅浅的,听不到笑声,只知道她在笑,不疾不徐地抓住他的手腕,并没有把他的手拿开,只是抓着,很轻,很缓,说:“你的脉搏跳得有点快。”
京年微微偏头余光看了一眼,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手指刚好压在他的动脉上。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瞥不着痕迹的光。
“既然琴瑟和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没有说完整。语气又如同往日一样痞痞的,话里话外又不见半点痞的味道。
“我肯定会跟你同一战线,放心,公私我还分得清。”她说,存心故意的。
“我说的就是私事。”他说。
她没回应。
“是季京年想娶闵孝和的事!”他说,小声,清清楚楚。
这一次,终于直截了当。
她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她每一秒的安静都是对他的折磨。
“考虑一下?”他问。是试探。是遮掩。
孝和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尖在他的脸上轻轻画弄。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他能感觉出她潜藏于唇角的小心机。
“那你该问季京年才对,让我考虑什么?”她说。
京年语塞。这么多年,他从没想过有哪一天他会面对她时无语。
可他是季京年!
孝和刚刚“放松警惕”,京年毫无预警地吻了下来……
这第三吻,不及第一吻的甜蜜绵软,也不及第二吻的冗长痴缠。
这第三吻,回归了真正的“京年之吻”,充满了侵略和霸占,急于征服猎物的欲望表露无遗,然而极其小心。
孝和没有拒绝,没有消极承受,而是回应了他!
难离难舍地分开,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调整着呼吸。
电话始终很安静。
“我该回去了。”她说。
“出来这么久,怎么跟劲哥说?”他问。
“你教教我?”她笑说。
他也笑了,说:“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把你领回去,关起门慢慢教。”
她瞪他一眼:“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慢点。”
“知道。”他说,倾身帮她打开车门。
冷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她打了个喷嚏。
“快点进去吧。”他说。
她点点头,下车。
后照镜里看着她进去大门,脸上的笑豁然漾开。码了短信:“早点睡!”
“回到告诉我。”她回复。
“吻你!”他又发送。
孝和看着电话笑了笑,没有回复,揣进口袋,直接进屋子去。
认识这么多年,像这样聊天,不温不火的暧昧,不深不浅的挑逗,他们是第一次。
天幕上撒着星粒,月光也清厉得朦胧。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着筋骨,却不吝啬借由那些挺拔的身姿展示旺盛的生命力和对生命的执着追求,即便已被寒冷冰封住了喉咙,命门里却依旧燃着肉眼看不见的炽热的火。
大概是劲和回来了,她的底气足了,她想一定是这个原因。不然,方才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怎么可能那么淡定?
书房的门虚掩着。孝和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
劲和在茶海那摆弄着那些茶具。
满屋都是浓郁的芳香。
她辨得出他今晚泡的是南方的那种红茶①,走过去坐。
劲和已经帮她添了杯茶:“很久没喝这茶了。”
“是啊,今天怎么想起这茶?”她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啜了一口,问。
“这茶很好喝,你觉得呢?”他又帮她填了新茶。
“是很好喝。不过以前喝红茶,你都是先拣着祁红。”她说。
劲和放下茶杯,说:“我倒没留意,大概是祁红比较有名,所以多人拿它送礼,所以我也就喝的多了吧。这9号算不上有名,但同等级的茶似乎也不比祁红差哪里,各有千秋。”
“你最近对茶感兴趣?”她笑问。
“我可没有苏老那份闲情逸致。就刚才看这茶叶罐都落了一层尘,随手拿下来泡泡。不管怎么说,名气大都是人们炒出来的,茶叶自己又作不得主,总得给点机会,你说是吧。”劲和说得有声有色。
孝和笑他。
“笑什么?出去那么久,是把人送回家再回来的?”他明知故问,调侃她。
“你只教过我送上门的可没那么值钱!”她说。
劲和看着她,看着看着笑出来。
“你笑什么?”她不太理解。
“所以你拒绝了?”他问。
“拒绝什么?”她问,一脸傻萌萌的表情。
“你说呢?”他低头继续摆弄茶具,没有再多说。
孝和自言自语絮絮叨叨重复着“拒绝,拒绝什么?”“拒绝什么?”……突然瞳孔放大,微张着嘴。
劲和点点头。
“他——”她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他好像是跟我求婚。”
他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
“也不算拒绝吧。”她笑笑,脸上有些发热,“不过没答应。”
他点点头,说:“听起来很机智!”又瞥了一眼挂钟,继续弄茶。
没一会儿,孝和的手机震动了。
劲和手里的事没停,余光瞄了一眼她,一边帮她添茶一边笑说:“看起来你做的是真的很机智!”
孝和拿起茶杯得意地碰了碰他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豪爽得就像大侠喝酒。
劲和笑着摇头,还是很配合地拿起茶杯喝尽里面的茶,自言自语:“果然女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