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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妈咪!”沈牧朝着厨房大叫。
孝和在流理台的水龙头掬了捧水冰冰眼睛,车来纸巾擦干才出去。
“你多久没进过厨房?汤勺也找这么久。”劲和逗她,有意忽略她的红眼眶。
“我在挑选哪个汤勺好看不行吗?”
劲和故意伸脖子过来:“我看看,哦,是挺好看的!”
孝和狠狠瞪他一眼。
沈牧也凑热闹,从椅子上滑下来,贴到她身上:“妈咪,妈咪,我也要看看!”
一个普通的瓷汤勺,因为劲和的“推广”,瞬间在沈牧的眼里变得各种高大上:“真的好漂亮啊!妈咪,妈咪,”抬头萌哒哒地看孝和,“我可以用它吃饭吗?”
孝和噗嗤笑出来。对面的劲和也笑出来。
沈牧嘟着嘴抓抓头不明就里萌萌地:“妈咪!”
孝和忍住:“OK啊,就是拿给你用的!”
沈牧开开心心拿着“漂亮的汤勺”喝汤,有滋有味。
孝和一直忍不住笑,抬头,劲和在看她。
笑着相视良久。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了。
沈牧腻着要跟妈咪睡。孝和说她还没那么早。
沈牧抱着孝和大腿撒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先睡!”
孝和抱他起来。
“妈咪好香啊!”沈牧搂着她的脖子,深呼吸,好满足。
他太渴望妈咪。
“宝贝也好香!”
母子两个亲亲又亲亲。
劲和对此有点无语,又很温暖。
“爸爸抱你过去,妈咪不舒服,不要累她!”
沈牧有点不舍,还是投入了劲和的怀抱,一手拉着孝和,一路去了她房间。
睡前故事,孝和没有去拿沈牧房间里的书,从书房拿了本《韩非子》,给他读《扁鹊见蔡桓公》①,边读边翻译边讲。
沈牧很少听她讲那么古代的故事,还是直接读古文,在他眼里尤其神秘突然觉得自己瞬间长成大人了,听得很神圣,很认真,不停地提问。
“那个蔡桓公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还要看医生?”
“为什么看了这么多次都不信医生?”
“他会给自己吗?”
“扁鹊为什么还要说?说了四次!”
“为什么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公生病了?”
“要是这个蔡桓公听了扁鹊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早?”
“扁鹊真的看人一眼就能知道人有病吗?太厉害了!”
“为什么扁鹊要逃跑?他没有错啊!”
“可是蔡桓公都已经死了,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杀扁鹊?”
“扁鹊那么厉害,为什么他们不珍惜他?”
“扁鹊还会继续帮别人看病吗?”
“他们都是很固执的人吗?”
“妈咪,你看我的手,我有没有生病?”
“妈咪,我觉得……”
“妈咪,明天晚上你也读这个故事给我好吗?”
“爸爸,你会看病吗?刚才你怎么知道妈咪不舒服?你比扁鹊还厉害吗?”
……
孝和极具耐心地一个个回答并借此帮他树立正确的三观。
……
“牧牧,妈咪想你成为一个正直善良,谦恭诚信的人!”
“你刚才说,蔡桓公不听话,让医生不要理他。可是,蔡桓公是一个国家的君王,妈咪问你,如果一个国家的君王出现了重大的问题,这个国家又会怎么样呢?那么,你觉得扁鹊是为蔡桓公治病还是除了治病还为这个国家的人们着想呢?”
“爸爸是我们家里的大王,如果爸爸因为不小心有哪里做的不对,你是要装作看不见,还是大胆的告诉他呢?”
“如果不是爸爸,而是其他人呢?”
……
劲和起先坐在飘窗上看自己的书,听着沈牧巴拉巴拉巴没完没了地提问,也放下书,盘腿坐到床上,加入了讨论。
“你认为蔡桓公错在哪?”
“那蔡桓公有没有对的地方?”
“扁鹊呢?他全都对吗?有没有错的地方?”
“如果你是扁鹊,你会怎么做?第一次不听你的,还会去第二次第三次进言吗?”
“那如果你是蔡桓公,你会怎么做?”
“你觉得蔡桓公是个高皇帝吗?”
“如果蔡桓公死了以后,有你来继续管理这个国家,你想怎么做?”
……
孝和看着这对父子,心里悲凄又温暖。以前,劲和就是这么引导她,一点点,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理到实……
他一直都在做着父亲该做的事……
沈牧终于睡着了,带着“长大”的成就感。
孝和吻了他额头,满目毫不遮掩的爱。
劲和说:“你也睡吧。”
“没这么早。”她说。
“你今天看上去很累。”他说。
“他好可爱,这么乖,霸气的暖男一枚……”她说,那么溺。
他微笑:“你身边暖男那么多,偏偏这个小的最得宠!”
她也笑。
书房。两人各靠着两边的扶手盘腿对坐在沙发长椅上。
“芽芽。”
“嗯。”
“我见过京年父母了,为你们的婚事,算是家长见面,定了日子。”他说。
“我还没答应他的求婚。”她说,“他好像也还没正式求婚。”
“这个问题需要我出面官方沟通协商吗?”他问。
她别过脸笑。
“喂,我是认真的,他要是不求婚就想把你拐走,我不会客气的!”他说得太严肃,以至于她都有些要相信了。
孝和抬手锤他一下:“我情愿不嫁,丢死人了!”
他也跟着笑了半天。
“两老还不知你们离婚的事,一门心思要给你补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不想太张扬。”她说。
“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说了我的想法。”他说。
“他们怎么说?”她问。
“托你的福,他们很给我面子,一切都听我安排。”他说。
她点头:“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你自己还有什么想法?说说看。”他问。
孝和低头玩着手指:“我都听你的。”
“大小姐,是你结婚!你都没有想法?”
“有!”
“说!”
“我的想法就是全都听你的……”
劲和说不出话。
孝和往前蹭蹭,侧过身子,往他身上倚靠。
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说,就想像小时候那样躲在他手臂里,靠在他肩膀,听他的心跳,感知他的呼吸……
他总是那么镇定无畏,坚定有力。
“芽芽,一晃好多年了,真的好多年了。”劲和两只手臂环着她,“以前抱你,你还被裹在被子里,后来颤颤巍巍站在我腿上扭来扭去……”
“劲和,我觉得我特别特别幸福!老天好眷顾我!我一定上辈子做了很多善事!”
“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会更幸福!”
“我想你也幸福,比我幸福!”她说,涩涩地。
“傻姑娘,你幸福,我才幸福!”
“我会让你幸福的!”
“京年是个不错的男人,你要在他身边好好帮他。”他说,“你不是以前的你,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你们还是从前的你们。”
“你这话好拗口。”她转移话题。
“你懂就好了。”他说。
“嗯。”
“家里的姑娘要嫁出去了,真是舍不得啊!”劲和仰起头长长叹口气,“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样都觉得给的不够!”
“劲和,我什么都不要,你在就好!”
“一直都在!”
劲和给她讲很多她有记忆之前的事,讲她的很多“第一次”……如数家珍……
他们一起回忆那么多的曾经。
孝和几时睡着的,不知道,劲和抱她送回房间,盖勒被子,在她额头吻了吻:“宝贝晚安!”又吻了旁边的沈牧,“小宝贝晚安!”
她做了一个的沉沉的梦,梦到父亲和母亲……
他们来看她和劲和,也看到了沈牧,说了很多很多话。
她刚想说她很想他们,他们就走了。
她惊醒。
沈牧在她身边睡得香甜。
摸过电话看时间,看到了未读信息,打开,来自京年:睡了吗?
已是午夜,信息是一个小时以前发来。
回复过去:刚才睡着了,才醒。
很快秒回:我想你!
孝和:还不睡!
京年:睡不着,在想你!
孝和:乖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京年:我想见你!
孝和:好晚了,你先睡,明天见好么?
京年:我在大门口。
他等了多久?难道他一直在外面?孝和一个机灵下床,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什么也看不见。帮沈牧盖了被子,拿了外套披上,悄手悄脚出去,回复:等我!
见大门有响动,他即刻从车里下来迎过去,二话不说先是拥抱:“知道我多想你!我这就是报应!”
“怎么了?”她问得温柔。
“嘘!抱一下!”
扫墓回去以后,京年满脑子都是孝和在墓碑前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一下子食了几十斤酸梅,揪着。这么多年,他自问为她做过什么……
整个下午,就这么在办公室里回忆着,然后自省检讨,然后发觉自己那么深爱这个女人,她给的毒,已经无法可解……
夜凉,凉得直从裤腿往上灌着冷风。
孝和打个喷嚏。
京年很自责,脱了外套裹着她去了车上。
“想我吗?”他问,眼神热烈地盯着她,拉着她的手。
她没有直接回答,有点羞,一对上他如火一般炽热的眼睛便急急躲开,不敢正视。
“想我吗?”他又问,声音那么低,只剩下气息。
她点点头。
点头就仿佛燎原的烈火,诱起了虚掩已久的激情。
这一吻来得轰轰烈烈,强强将她禁锢在座椅靠背与他之间。
而她,似乎并没打算拒绝,热情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