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带妾走这一遭,是为何意?”回宫的车上,陈贵妃主动开口道:“请陛下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朕的用意,嫣儿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你心中应当明白。”景泰帝阴沉着脸道。
“赵王和小公主中毒那事,是妾做的。”陈贵妃从容道。
景泰帝没想到她这般轻易承认,倒是愣了一愣:“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陈贵妃看着他的面容,轻笑出声:“瞧陛下这话说的,妾这副样子,还不是陛下一手教的。陛下知道么?给你儿女下的那毒,就是九年前,陛下亲手交给妾,让妾毒死那死鬼的毒呢!我若当真是个贤妻良母,又怎生会让你周老二弄到手?如今,你倒是嫌我狠毒了,啊?”
她此时早已不复死寂神色,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要啐到景泰帝脸上去:“你也配?!”
怎自己这些女人,都一个个变得越来越不温顺?景泰帝心中叫苦不迭:“那啥,玉容,你好好说话,朕今儿不是要跟你吵......”
“我受够了!”陈贵妃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你弄死我就是!到头来不说你那□□原配,便是那假惺惺的余氏我都不如!你还不如让我死!”
“玉容,玉容......好了!”景泰帝抓着她的手把她牢牢抱住:“都是朕的错!九年前朕就说了,老天爷要报应的话就报应在朕身上,不管你事!你是个好人儿,你在朕心里面,一直都是那时候朕给人欺负、你帮朕求情的那个菩萨样儿的好人儿!”
“休要再哄我了,”陈贵妃狠道:“要杀要剐,你尽管来就是!”
“这次的罪孽,朕依旧给你担着!”景泰帝怒喝道:“所有的错,都是朕的错!是朕混账,是朕对不起你,才让你变成现下这副模样!”
陈贵妃听闻此言,眼泪再忍不住:“亏你这个没良心的......”
“可是你要明白,”而景泰帝又温柔地捧了她的脸,给她擦泪:“在朕心里面,你才是第一个,你才是真正该做皇后的人。”
陈贵妃愈哽咽难言,只张嘴去咬景泰帝肩膀。
景泰帝一倾身,把陈贵妃压倒。
等苏凤竹前往玉华宫拜见陈贵妃之时,就见陈贵妃笑容格外的亲切甜美。到底是给亲闺女办事,周老二看来没少下力。苏凤竹心中暗笑。
“妾此来,是有一事求教于娘娘。”拜见过后,苏凤竹道:“大公主菩萨心肠,自出宫后,便一直在赈济流民。然朝廷拨的银子有限,大公主便打算把陛下赏赐她的珍宝拿出来,卖掉筹钱。”
“真真是个好孩子。”陈贵妃闻弦音而知雅意,已然猜出几分她的来意。
只听苏凤竹笑吟吟又道:“不瞒娘娘,妾原是想着,大公主见弃于皇后娘娘,处境甚是艰难,便是以后还能还宫,这名声,怕是也不好了。倒没想到大公主吉人天佑,自己找出赈济流民这条路子。做的好了,少不得会有民望的。”
陈贵妃想起之前在城外的见闻,不由地点了点头。
苏凤竹便又道:“待得她声望隆重,怕是皇后娘娘再怎么厌弃大公主,也得以礼相待呢。”
如若助周嫣成事,那么一则自己算是赎罪,与陛下交心;二则膈应余双双,把周嫣拉拢到自己这边来。怎么着,都是有利无害。陈贵妃心里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夫人说的极是,大公主是个有福的。”陈贵妃便道:“本宫也很疼惜她,一直想着帮她做些什么。”
“却是卖珍宝筹钱之事了。”苏凤竹便皱眉叹道:“陛下所赐,都是世上少有的东西。只一串珠串,便值钱十万。问过商贾,都说太过贵重了他们买不起,急切之间倒难以出手。故而前来请教于娘娘,可有什么法子?”
景泰帝赐给周嫣的东西都是陈贵妃经手的。何曾有什么价值十万钱的珠串!陈贵妃心中明镜一般,咬咬牙,道:“哪里就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卖她的嫁妆了?这样罢,本宫出这十万钱,便当本宫买了这珠串,又重新送给大公主。”
“妾先替大公主谢娘娘了!大公主若是得知,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苏凤竹深深拜倒。
“本宫好歹算她半个母亲,告诉大公主,这是本宫分内之事,不必与本宫生分。”陈贵妃说是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肉疼的。
“说到底,除了娘娘疼惜大公主之外,也是娘娘心系百姓之故。”苏凤竹又道:“按理,大公主合该设宴,在满朝内外命妇面前,答谢娘娘。只可惜,公主现下的处境,怕就是设了宴也无人敢来......啊,有了!”
苏凤竹一拍手:“过两天不就是豫王和威武侯家小姐的定亲宴么,满朝上下都要去作贺的。到时候就让公主在这宴上说起这事,答谢娘娘,则娘娘的美名可传于天下了!”
哎呀,别说,这苏凤竹到底是前朝皇家出来的,这想出来的法子,还真是又体面又周到!陈贵妃那一点肉疼烟消云散,眼里心底美滋滋的。
她这里美,有人却就气了。
“公主,公主,出大事儿了!哎哟我的天爷啊!”奶娘李氏呼天喊地地闯入了顾圆儿的卧房。
依着熏笼垂泪的顾圆儿急急抬头:“怎么?可是阿律哥哥不和王鱼定亲了?”
“不是,是你娘,竟要给那大公主十万钱,十万钱啊我的公主!”李氏拍着腿道。
“与我又有何干!”顾圆儿顿时又垂下了头。
“如何没干系,那合该是你的嫁妆钱啊,就这么,就这么白白给了外人!”李氏那心疼样,活似是抢了她的钱一般:“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公主你快起来,快去叫你娘把钱要回来!”
“我才不稀的要那阿阻物,我只要阿律哥哥!”顾圆儿被她奶娘惹恼了:“不行,今儿个我要他给我说个清楚!”
说着推开李氏,夺门而出。
永乐宫中,宫人们正忙着张灯挂彩。顾圆儿看了眼中冒火。“豫王在哪里?”她不管不顾地抓了人就问。
郑律正在书房见大臣呢,就被顾圆儿冲门而入。“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郑律忙打了人。
“我做什么?这话我还要问你呢!”顾圆儿小脸涨红,满眼泪水:“你以前说的,是不是都骗我的?你还是要娶王鱼,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我不这一直想法子么。”郑律惊慌道:“你别着急!便是我和她订了亲,也不是立马就成亲,我一定想法把这亲退了!”
“你,你......”顾圆儿嗫喏了半天:“你拖得,怕是我拖不得了!”
“嗯?是贵妃也要给你定亲么?”郑律听了这话,心下顿时一松,面上却作气急败坏之色:“你还一直说我变心,明明是你变心么!”
“不是!”顾圆儿一跺脚:“怕是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什、什么?!”郑律吓的连退两步,瘫倒座中。
“再过些天,怕就会被人看出来了。”顾圆儿哭道:“我要你立刻与王鱼退婚!若是你还不肯,到你们定亲那日,我就当着父皇,和满朝文武的面,把你和我的事儿说了!”说着转身急急离去。
“别!唉,这可如何是好!”郑律抱头半天,起身往他娘那里去了。
“你,你,你这孽障!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她!”听了郑律吞吞吐吐把事儿说了之后,乐太后气急败坏地伸手想打她,然终究舍不得。
“是她勾引的我么。”郑律垂头盯着脚尖道:“要不就娶了她吧,陈贵妃比威武侯也不差什么......”
“陈玉容对周老二死心塌地的,她能为了女儿来帮你?做梦!”乐太后气的团团转。
“要不就不管她?”郑律挠头道:“若是她把这事儿闹出来,我不认,周老二总不能强着我认吧?”
“那你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你的皇位还想不想要了?!”乐太后直问到他脸上去。
“那娘说怎么办么!”郑律无奈道。
“你先稳着她,不要叫她在定亲宴前闹出事来。”乐太后按着太阳穴道:“娘有主义了,你就和她这样说......然后等到了时候......”
“啊?这,这,娘,这不好吧?”郑律听了他娘的话,倒比方才咋闻顾圆儿有孕更加震惊:“这几乎等同谋逆啊!”
“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心就要大一点,狠一点。”乐太后阴沉沉笑道。
转眼便到定亲宴这一日。
“今天我陪姐姐一同赴宴。”晨起含冰宫中,兔儿一边给苏凤竹妆扮一边道。自从周玄走后,他可遂了愿了,每天从早到晚粘着苏凤竹。苏凤竹简直觉着自己身上多长出了捂得自己密不透风的一块儿,唯有晚上睡觉时候,用力撕扯扔弃开来,才能喘口气。
“向来这种大宴上,就是造谣碰瓷污蔑生事的多地。尤其姐姐这样身份,姐夫又不在身边,我必跟在姐姐身边保护,才能安心。”不等她拒绝兔儿又道。
他这样说,却又让苏凤竹开始想念周玄了,顿时便垂了眉眼没了精神。
“咦,又想他了又想他了!”兔儿这几日看到她最多的模样便是如此,心中委实嫉妒:“都从没见你想兔儿!”
“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好想的。”苏凤竹伸手刮一下他鼻子。
“兔儿比他长的好看,比他会武功,比他机灵乖巧,比他厉害好多好多,有了兔儿姐姐还要他作甚!”兔儿嚷道。
“......唉,我想我还是赶紧给你找个小媳妇儿吧。”苏凤竹无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