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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妹妹看待?也不知道你都有多少个好妹妹了。”郑行冷笑一声。
“你当我和你那般龌龊,整天见着个略有颜色的女子就想弄到床上去。”郑律拍下郑行脑袋:“刚嚷嚷什么?二叔又怎地了?现下不同以前了,你说话也得仔细些,周老二什么的,以后万不能叫了!”
“怕他怎地!”郑行怒道:“你把人家当亲叔,人家可没把你当亲子侄!那掖庭里的美人,我之前跟他要个,他抠抠搜搜的,只把那等寻常的拿出来糊弄我。现下他亲儿子来了,一来就给了个苏凤竹那般的绝色!这还不算完,今儿个早晌,一股脑儿把剩下的十一个美人儿又都给了周玄!十一个啊哥!他倒真不怕折了他儿子的草料!”
“就这点事,也值当气成这样?”郑律摇头:“瞧你这点出息。”
“不是,事情不大,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么!我咽不下这口气去!”郑行越说越气:“我去与他理论理论!”
他拔腿出了永乐宫,往钦安殿而去。走到一半却又犹豫,最后往含冰宫去了。
到了含冰宫外,从宫门望进去,除了门外当值的侍卫外,门内竟冷冷清清,不见一个宫人走动。“还真把底下人都撵走了?”郑行嘀咕着走了进去。
正殿亦大门紧闭。转过正殿到了后殿,迎面郑行看到一只行走的水缸。
郑行揉揉自己的眼睛:没错,是宫中随处可见、安置在宫墙下、防备着走水的鎏金敞口铜水缸。再往下一看,厚重浑圆的缸长出了一双小小的脚,一步一步挪的又轻又快。
郑行快步走到水缸另一面,原来正有一个小小少年,努力伸展着双臂,抱起这铜缸。他身形瘦小,被铜缸把整个人都遮住了。“阿行哥哥!你怎么来了?”小少年也看到了他,惊喜地叫。
“我随便走走......”郑行目瞪口呆:“周橙,你在做什么?”
“哦,原是大哥说要把这缸放进厨房里,等我放进去了,他又说不合适,叫我放回原地去。”周橙脆生生地答道。
“不重么?”郑行不敢置信。
周橙用力地摇摇头:“一点都不重!”
郑行疑惑地伸手,抱住缸:“我试试。”
“哦哦。”周橙一松手,郑行倒吸一口冷气、胳膊一软,铜缸咣当一声砸落在地,差点砸着郑行的脚。
郑行看小怪物一样看着周橙。周橙笑嘻嘻地复又把缸抱起来:“人都说我天生劲儿大。”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墙根下,把缸放下。然后蹦蹦跳跳跑回来拉着郑行往后殿里走:“阿行哥哥快进屋啊!”
郑行给他拉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后殿的正堂中,原是会客之处,布置着成套的屏风、桌椅、陈设。氤氲着华光的贵重木料镶嵌着花纹巧夺天工的玉石,营造出天家的无上尊贵,却也未免冰冷刺骨。
不过今时今地,桌椅中央的空地上,被铺上了一大块又厚又软的皮毛地衣。地衣之上,苏凤竹正抱着周粉粉打滚:“小坏蛋,我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周粉粉咯咯笑着亲苏凤竹的脸,又把手里握着的碎成一团的点心往苏凤竹嘴里塞。上回出痘苏凤竹照顾了她之后,她便与苏凤竹亲近了起来。
郑行眼看着,苏凤竹吃掉那点心且不说,点心的渣子掉在身上,她也毫不在意地捡起来吃掉。郑行顿时心生嫌弃:嘶,这佳人儿到了这粗人手里,也变的粗野了呢。这才几天啊,真真是可惜了的......
“韩王殿下。”苏凤竹这才看到郑行,下意识地整理身形端庄跪坐:“您可是来找大殿下?他正在厨房忙着,殿下请安坐稍候——阿橙,去把哥哥叫来。”
“哎。”周橙应着跑开了。
他还当真自己下厨?这般奇观岂能不去瞅瞅?郑行想着,跟上了周橙。
出了后殿,再过一重院子,“那里是我们家的厨房。”周橙指给郑行看角落里一间小小屋子。
你们家,嘁。郑行撇撇嘴。
走近厨房,便听里面有人说话,一个分明是周玄,另一个是个柔美女声。郑行便一把把周橙按住,凑到窗旁,探头探脑往里看。
里面周玄身边果然有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郑行认得她,是前朝的郡主,名唤做瑰华的。
此时周玄正从水盆里捞起一尾鱼,瑰华则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挤:“多亏凤竹姐姐救了妾,妾想报答姐姐。妾以前就经常下厨,姐姐最爱吃妾做的一味鱼羹了,求殿下让妾做个鱼羹,以报答姐姐些许。”
她说着便撩起袖子去抢夺周玄手中的鱼。一大截雪白的手肘却尽往周玄胳膊上蹭。
“唔,既如此,那你便做吧。”周玄说着,便把鱼扔给她,自己转身走开。
瑰华猝不及防,没有抓紧。偌大的鲤鱼便跃起在她怀里蹦跶。瑰华以往何曾接触过活鱼,此时只觉着冷腻腥膻一片,好不恶心。当即尖叫连连,把那鱼往外推。越是着急越是推不掉,慌乱中那鱼尾巴啪地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别磨蹭了。”那便周玄还在催促:“给你一刻钟时间做好,凤竹该饿了。”
偷窥的郑行差点笑出声来:这村夫,竟无一丝怜香惜玉!
瑰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她抖抖索索地伸出兰花指,碰了下那跳回水盆里的鱼。“殿下。妾以往,以往从没杀过鱼,妾不会杀。”她看着周玄,一副柔弱无助模样:“求殿下帮帮妾。”
“摔死。”周玄动也不动:“抓起来用力往地上摔,就摔死了。”
“啊?好残忍。”瑰华泫然欲泣:“妾从没杀过任何生灵,妾不忍心......”
“不忍心杀鱼还做个什么鱼羹。”周玄漠然道:“你就是来捣乱的吧?你还是走吧,我这儿没时间伺候你。”
“不不不,妾不是!”瑰华赶忙一把抓起那鱼,往地上狠狠一摔,顿时就摔的那鱼不再动弹。
啧啧,美人儿起狠来好就不好看了!郑行暗叹。
瑰华已经拾起了鱼,放到案板上。却是不管鱼只看周玄:“这鱼鳞该怎么去?妾以往从没收拾过鱼,若是收拾的不好,让姐姐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可怎生是好?还是请殿下帮帮妾吧。”
“好吧我教你。”如此隔着她一丈多远的周玄总算肯走近了她。瑰华便浮起一丝笑,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周玄抓起菜刀,朝着那鱼挥手一剁,鱼头鱼身便成了两半。鱼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了瑰华满身满脸!
瑰华以往何曾见过这个,当下再也受不了,放声尖声。“住嘴!”周玄又一刀把鱼肚子剖开:“把里面内脏都掏出来。”
“啊?”瑰华当真不敢再叫了。
周玄哐当一下,重重把菜刀剁进菜板里。“动手,把鱼肚子里面内脏都掏出来。”他盯着瑰华道。
此刻的周玄,屠夫也似,浑身散着凶神恶煞的气息。瑰华只觉吓的腿软,哪里敢不从。
她哆哆嗦嗦伸了手到鱼腹中,触感比鱼体更加冷腻可憎。掏出来一看,烂乎乎还流着血的一团东西,冲天的腥......自己脸上身上也还滴滴答答流着腥血,和案板上这些汇在一起......
瑰华再受不住,哇的一声干呕连连,逃命也似地从厨房逃出。
周玄看看她背影,微微一笑,一手拿刀一手提起鱼来。手腕转动刀光如雪,洁白的鱼肉散作无数细丝落下。
“哎呀,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郑行鼓着掌,走了进来。
比之周玄,苏凤竹更不想见宫人们那貌恭实倨的嘴脸。于是摇头道:“妾吃饱了,殿下请用。”
“怎会吃饱,才吃了几口东西。”周玄固执地道。
苏凤竹没办法,只好道:“那请殿下再喂妾一点芙蓉蛋羹。”
周玄一听高兴起来了:媳妇儿并不嫌弃他!忙抓起筷子,问:“哪个是芙蓉蛋羹?”
“殿下左手旁那个。”
周玄换了勺子,一勺下去舀了半盘出来,送到苏凤竹嘴边:“多吃一点。”
......
最后苏凤竹又给他喂到撑。
周玄看着她,一脸的心满意足:“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苏凤竹茫然不解:我,我做什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配得上你对我的好。”周玄只管自说自话:“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苏凤竹愈如坠五里雾中:我对他表示出什么了?就让他这般死心塌地?还是说这人就爱没事儿说这种话?
“时候不早了,我们歇了吧。”周玄握住她手道。
唔,这村夫莽汉也知道得逞所欲之前,先说点好话哄人。苏凤竹自以为明了,微微笑笑,顺从地跟着周玄走去床边。
周玄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被褥。转头看苏凤竹站着不动,他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动手解她的衣裳。
事到临头,苏凤竹觉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无事无事,就当被狗咬一口,活下去,为了以后的新生活......她安慰自己。
周玄轻轻一弯腰,毫不费力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苏凤竹闭上眼睛,却只感觉到温暖柔软的被子把她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睡吧。”周玄在她耳边说:“我去外面榻上睡。”
苏凤竹惊讶地睁开眼睛,只看见摇曳的床幔上映出周玄离去的背影。
这一晚上苏凤竹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睡不着。隐约间似乎听着外间也有些翻来覆去的声音。
约莫是下半夜时分,就听珠帘轻动,脚步声一点点朝着她这里来了。
唔,到底正人君子装不下去了。苏凤竹想。于是又紧紧闭上眼睛。
尽管他动作很轻,但苏凤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一点男子气息。这气息笼罩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身上的被子被揭起了......然后又放下了。四下被细细密密掖了掖,然后那一点侵入的气息又消失了。
他这是做什么?苏凤竹百思不得其解。
凌晨时分苏凤竹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等再睁眼之时,天已大亮。宫人们早在外边预备着伺候了,周玄却不见了踪影。
“贵人以后该警醒些才是,万没有殿下已经起来老半天了,贵人还高卧的道理。身份不同了,做派也该改改。”宫女之,名云星的女官毫不客气地对她道。
其实便在旧宫中,苏凤竹也从没有过睡懒觉的习惯。她看看水漏,不过卯中。他起这么早么。
宫女们先簇拥了苏凤竹去沐浴——含冰宫里有一个大大的浴池,就在她卧室一门之隔,很是方便。
果然满身的红斑都没有了,肌肤恢复晶莹白嫩,吹弹可破。云星见了这才松了口气。立时就对一个宫人耳语几句,那人便急急离去了。
而苏凤竹更惊讶的是,两个手心的水泡擦伤一个晚上已经都结了疤,并且一点都不疼了。看来这乡野里的东西,的确有些奇效。
洗漱着装出来,周玄已经出现了。“启禀殿下,新妇身上的红斑,已是全好了。”云星抢着说道。
“哦。”周玄闻言瞅一眼苏凤竹,又赶紧低头。那模样,倒比苏凤竹更像个新妇。
“你且等会梳头。”周玄过来把她拉到桌子旁边坐下。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这一大早起来,他就又要喂她么?苏凤竹正想着,便听周玄道:“这是我家乡习俗,新婚第一日,必要吃这面的。”
又挑起这面给苏凤竹看:“这面别的没什么,就是一根到底,不能断的,取个长长久久一心一意的兆头。”
真是好兆头。苏凤竹笑笑,拿起筷子来准备吃,却给周玄拦下:“吃起来也有讲究。要你我同时吃,你吃一头,我吃一头。要连着吃到底,万不能吃两口就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