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二度折翼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阿尔吉侬甚至以为眼前所见是他的错觉。潜入琉璃平原边缘地带时，他曾亲自爬上机甲观看，他可以向天上的诸神发誓，那些机甲里绝绝对对没有任何东西。虽然它们看起来很新。朦胧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金属交击声，也震醒了阿尔吉侬。他浑身一个机灵，猛然向后跃去，拔出腰间的刺客软剑，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不管这些机甲是什么东西，在黑夜里神罚是不可战胜的。

　　阿尔吉侬身形不断扭曲晃动，昏暗的夜色中仿佛没有实质的黑烟。自信又重新回到他的躯体，这是一个无月的黑夜，黑暗就是他的朋友，阿尔吉侬融入黑暗，与黑暗结为一体。黑色机甲暗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巨大的合金利刃离鞘而出，呼啸着击向空中虚无的一点。伴随着一声震惊的尖厉嚎叫，阿尔吉侬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虚空中，他长剑挡在胸前，金属的剑刃不断扭曲晃动宛若一条扭曲的蛇，他的身体向后荡去，耳间嗡嗡作响，他的心中惊骇莫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挚剑的双手隐隐作痛，刚刚那一击若不是他反应机敏，机甲巨剑便会将他一斩两截。幽暗的夜色之中传来一声垂死的惨叫，那是他的一名部属。阿尔吉侬刚刚凝聚的自信瞬间被击得粉碎。

　　阿尔吉侬扭动身体再一次隐入黑暗，可是巨剑也再一次循迹而至。阿尔吉侬狼狈不堪的躲开。他终于断定机甲恰如其分的一击绝不是巧合，他的心与天色一般坠入黑暗。他身形一转，脚尖轻点地面，身形急速向后掠去。逃！他心中迅速作出了一个判断。不管这些机甲是什么，他们绝对能窥破施展了藏匿术神罚刺客，而这一点神殿提供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及。神罚是黑夜里的刺客，不是正面激战的勇士，没有了藏匿术的辅助，他们就像是这地面的琉璃一般一触即碎。身后传来巨大物体划破空气的尖啸，阿尔吉侬奋力向前一跃，一股冰寒之气掠过他的后背，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巨剑擦过他身体的冰冷。匆忙间，他转过头，只见那具机甲正无声无息的向他迫近，巨大的脚掌踏落地面的动作轻柔无比，静寂无声，然后机甲腾空而起，犹若一只乌黑的大鸟向他当头罩下。阿尔吉侬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机械能做出这般轻灵，只有生物才能做出的优美动作。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机甲吗？这分明一具具活着的生灵。他现在只想逃走，恐惧正吞噬他的心灵，他已经失去战斗的信念。”地狱“般的残酷训练让神罚变成了黑暗中的刺客，也带走了他们勇往直前的勇气。他们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但当面对比他们更凶猛，更凶残的对手，他们也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查尔诺人到底对这些机甲做了什么？阿尔吉侬除了恐惧之外，还有无尽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白天他亲自查看过的，空无一物的雕塑般的机甲，此时仿佛活了一般。他们在夜色中翩翩起舞，宛若暗夜的精灵。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冷冰冰目光牢牢的跟随着他，他的身形再一次拔高，跃向高空，从空中俯瞰大地，映入他眼帘的是布满整个平原的红色眼眸，那一双双暗红眼眸下是一具具魔神般耸立的身躯。不知何时，他的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黑暗的大地寂静无比，他的部属呢？先前响彻于耳的剑与剑的撞击声也不复存在，阿尔吉侬的心沉入谷底。

　　山庄高大的塔楼上，贝勒里恩三人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战斗。

　　这是米致青第二次亲眼目睹这些幽灵般的机甲，他感觉今天的夜风似乎格外寒冷。当日在格萨尔惊鸿一现不见踪影的机甲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再一次向世人绽放自己的威力。这些机甲到底有多少？他们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在其中操纵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出现在米致青的心中。这片诡异的琉璃平原源自易乐祥引发的那场异能风暴，当日他便感受到这个年轻人浑身充斥着的神秘以及在那具瘦弱的躯体内难以想象的力量。那股力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奇异之地的卡巴拉，就像逃亡至地球的那些神灵一般，他们都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他们是异端！米致青心中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当他凝视着平原上闪动的暗红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的秘密，神之记忆，卡巴拉，龙氏一族，还有封印于异空间的邪恶生物，似乎这个世界所有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与这个年轻人有关。他有些庆幸，至少这个年轻人站在人类这一边。或许冥冥中真有某种神秘力量平衡着这个世界的力量，当邪恶笼罩大地，拯救世界的英雄也应运而生。

　　贝勒里恩心中的震撼远比米致青更盛。他一眼就看出那道在机甲的利剑下苦苦挣扎的身影，是神圣联盟的神罚刺客。当年神盟正是凭借着神罚的惊人表现震撼了整个人类世界。那是令整个世界惴惴不安的力量，那是属于黑暗的力量，是违背世界法则的走入歧途的力量，否则当年阿卡西秘会和异能者联盟也不会联手向神盟施压，不允许神罚自由游走这个世界。然而沉寂的神罚因这个年轻人重现世间，却又两次折翼于这个年轻人的手中。这个年轻人的手中掌握着另外一种扭曲了世界的力量。贝勒里恩望着远处苦苦挣扎的黑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大杀四方，令整个世界曾经为之战栗的神罚会变成被屠戮的对象。贝勒里恩今年快三百岁了，他对这个世界了解远比一般人要多得多。他很清楚神罚的可怕之处，他们的藏匿术天下无双，正是因为这种秘术他们才能成为最可怕的刺客。可是，现在，就在他眼前，神罚引以为傲的藏匿术竟然失去了作用。最令人难以想象的是，破解神罚秘技的不是异能者，也不是精神力者，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机甲。难道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骇人的地步么？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可是随着战斗继续，贝勒里恩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他发现那些机甲中没有驾驶者！

　　瓦格哈尔一脸兴奋的冲上高塔，”爷爷，你有没有看到那些机甲？“

　　他刚才偷偷潜入战场，亲眼看到上次袭击他们的神罚被那些墨色机甲斩杀的斩杀，擒获的擒获，他阅历尚欠，还未发现这些机甲有些不对头。不过，他也有他的发现。”那些机甲使用的机甲技简直太神奇了，比我们龙族的武技还要精妙。我从来不知道，机甲也可以这么灵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两张充满了忧虑和惊骇的苍老面孔。

　　“机甲技？”贝勒里恩惊异的把视线转向逐渐接近尾声的战场。这些机甲诡异的令人心寒，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所使用的技击技巧。看了一会儿，贝勒里恩一直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不错，那些机甲使用的机甲技确实精妙绝伦。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些机甲技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

　　这让贝勒里恩松了一口气，刚刚他心中浮现出与米致青一般念头——那些机甲不属于这个世界。非我族类，其心可诛！连带着他对易乐祥的警惕之心也强了许多。若这些机甲里的东西依然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那么事情反而简单了。

　　战斗终于结束了。来袭的神罚刺客，两名被俘，其余五人被斩杀当场，被俘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阿尔吉侬。他终归还有没有勇气自尽。他的年龄比其他人都大，或许是人越老越怕死，没有了年轻人的那一腔热血。此时他正追头丧气的蹲坐在冰冷光滑的琉璃地面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两具机甲看守着他。他的右手血肉模糊，撕裂的伤口中隐隐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没有人为他治疗，他只能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用撕下的衣襟裹着伤口。此刻他反而放下了所有的慌乱，如果说那名被俘的神罚没被查尔诺人杀死，那他或许也不会。

　　房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位长者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瓦格哈尔则不明所以的东张西望，他不明白为何先前融洽的气氛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侍从们更换了杯子，为众人续上新茶。贝勒里恩从怀中取出烟卷，这是龙王谷中种植的烟叶，产量极低，平日里贝勒里恩舍不得抽，只有碰到烦心事才会取出一支缓解情绪。浓茶的幽香与烟叶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没有刺鼻的呛人味道，反而令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幽幽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