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1）

听见那句话，辜渟心口竟十分难得地颤动了一瞬。

　　冒出些许异样情绪。

　　但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特别。

　　辜渟和魔王的脸离得极近，能清晰看见对方赤金色眸底映出的湖底火星。

　　魔王神色平静，即便热风滚滚扑来也面不改色，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过是去赴一场晚宴。

　　辜渟的脑袋被他有力的手掌托着，身体也不太能感受到血硫湖的极致高温，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阻隔把他包裹了起来。

　　薄衫被吹得掀起，露出辜渟正紧紧搂着魔王脖子的柔白纤细的手臂。

　　在他的视线彻底被赤红覆盖前，魔王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我会去找你。”

　　……

　　魔王没有骗人，辜渟确实丝毫没有感受到痛楚。

　　周围的一切沉入黑暗，只是身体表面还残留了些热度尚未散去。

　　找我？为什么找我？下一个世界还会遇到他吗？

　　辜渟茫然地朝黑暗抓了一下，刚刚有力的拥抱已经消失，只剩他一个人缓慢地漂浮在寂静的空间中。

　　只是还没平静多久，黑暗被撕开一个口子，暴露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朦朦胧胧张开眼睛，辜渟只看见一片灰暗。

　　似乎正躺在一张床上。

　　天花板白灰相间非常破旧，有几处地方发了霉，甚至还有好几道裂痕，像是随时能崩塌的样子。

　　辜渟缓缓眨着眼，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句话，接着被系统敲了敲。

　　系统：【宿主宿主，好消息！主系统增强了伪装特效！】

　　辜渟：……嗯？

　　【上个世界的伪装特效不是完全盖不住您的容貌嘛，所以主系统努力升级了一下，现在应该没问题啦，您可以安心按照剧情走啦~】

　　辜渟从床上坐起，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视线朝下，才发觉自己下身是一条细长的鱼尾。

　　辜渟对着这条鱼尾愣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试探地轻轻摆了摆尾巴。

　　灰乎乎将近透明的尾鳍悠悠飘动了一下。

　　紧接着，脑海里才响起自动播放的副本信息电子音。

　　【世界二已展开】

　　【扮演对象：人鱼】

　　【具有抚.慰和镇静体质的低劣人鱼，在被挑选献祭给沉睡的海王时被发现体质，送给了举国尊敬但实际患有躁郁症的海国大将军当做镇静工具。

　　贪恋权势，自私狭隘，为了上位企图毒害将军真正的爱人后遭到反噬……】

　　辜渟朝周围看去。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的房间，破旧的房门旁只有一小块窗户是能和外界流通的。

　　房内只有一张灰扑扑的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床，一张破损痕迹严重的桌子。旁边是由几根细长管子架起的挂衣架，几件灰黑的破衣衫挂在那儿。

　　简直跟他的鱼尾巴颜色一样。

　　下床往前游两步就是窄小的盥洗室，大概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整个房间的布局设施简陋得可怕。

　　辜渟感觉这里跟自己在上一个世界的地下室相比甚至还要差一些。

　　小水池上方有一个同样小的破镜子，只能照出辜渟的脸和脖子。

　　如系统所言，伪装特效确实有了效果。

　　这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鱼，脸不大，但五官也算不上多精致，只能说还算秀气，但在以出众容貌闻名的人鱼族群里是怎么也排不上号的。

　　皮肤苍白没多少血色，甚至还有点黯淡，毫无生机活力。

　　完全看不见辜渟原本的绝美容貌。

　　辜渟朝身下看，腹部下方皮肤隐隐显出点鳞片形状，往下就是连接的鱼尾，细细的一条，看着就是身体状况糟糕的样子。

　　辜渟还有些新鲜地在那里晃动尾巴，突然一股血腥气猛地冲上喉口。

　　“唔咳……咳咳！”

　　辜渟这副瘦得不行的躯体颤抖着咳了好几声，铁锈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

　　暗红的几滴血从唇齿间流出，啪嗒落在了窄小的水池里。

　　胸腔好似被堵塞，喘不上气来。

　　辜渟有些晕眩地缓了好久，视线有些模糊，看见镜子里那张脸苍白无比，只有染了血的嘴唇一片殷红。

　　此时系统才逐渐将辜渟扮演的人鱼具体信息传输进脑海。

　　这副身体是个孤儿，被一家经营海底小酒馆的人捡走后充当免费劳动力。

　　但因为从小受冻挨饿营养不良，实际根本干不了多少苦力活，被压榨一段时间后身体垮了大半，大多时候只能躺在床上浑噩度日，也因此备受嫌弃。。

　　“喂！他妈的睡够了没啊！”

　　辜渟还在接收信息，门突然被暴力捶开，游进一个身形壮硕的雄性人鱼。

　　应该就是小酒馆的店员。

　　“天天就知道睡，养你还不如养条海草！还不快滚出……”

　　男店员在门口骂骂咧咧，看见辜渟转过头是却突然停住了。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尾巴也灰扑扑的，一副瘦兮兮的惨样子，但好像哪里变得不太一样。

　　平日里非常普通的漆黑眼睛此时好像带了润意，轻飘飘看过来好像羽毛在心上撩拨。

　　下巴也尖尖瘦瘦，睁着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好无辜。

　　以往总是灰白的嘴唇莫名鲜红，竟透出点媚意。

　　“我……咳血了。”辜渟解释道。

　　声音悦耳动人，听得人心都要化开。

　　……怎么回事？这个人之前的声音是这样的吗？男店员呆愣在原地，竟觉得脸有些发烫。

　　“你，你生病了啊……？”

　　他支支吾吾说道。

　　“我可以先洗个热水澡吗？”辜渟看着他问。

　　男店员想也没想：“可、可以！”

　　随后立即又迟疑了：“那，那你要快点，不然待会没看到你的话沛白要发火的。”

　　辜渟想了想应了：“好。”

　　沛白是小酒馆的老板，年纪二十出头但因为长相不错从小被宠得脾气骄纵，还有个涉及当地势力的丈夫。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讨厌原主。

　　男店员离开后辜渟开始往盥洗室里唯一一个半人高的小桶里放热水。

　　他所处的地方大概是在海底，神奇的是虽然整个人是在空中游动，但其余的一切都和正常生活没什么差别。

　　生锈的水龙头里哗哗灌出滚烫的水。

　　小桶看着窄，竟也能恰好塞进辜渟的一整条鱼尾。

　　辜渟的身体很软，蒸气升腾中他把鱼尾浸入热水后能整个身体柔软地折起，完全缩进桶中。

　　有些透明的灰色尾鳍探出小桶，懒懒地搭在边缘。

　　虽然环境很简陋，但泡澡的舒适让辜渟感觉刚刚火辣的胸腔好受了许多，苍白的脸颊竟渐渐有了血色，犹如枯枝的手指也逐渐变得白皙。

　　等到辜渟重新从水里出来，虽然容貌没多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像是被泡得柔软，原本的苍白也变得有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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