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的战况自然被刘舜臣看在眼里,他麾下直领选锋中营被选为迂回主力,然而作为全军统帅的他,自然不可以擅离职守,就让佐兵使作为管带,而王柯性作为迂回指挥官,全权负责此次战术实行。
李承泽看着磐石营在城头站稳了脚步,顿时就脸上一喜,正想发问为何不将预备兵押上,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前天,本来也登上了城头,结果大军以为胜券在握,一窝蜂冲上去,又被打了下来,若非凤州贼兵没有足够精兵,那时只要派遣数百劲卒出城,说不定就能了撵了这几千兵马的鸭子!
好在陈王军虽然新嫩,但对手握着的牌也确实很烂呀!
赵明站在城头,作为第一批登上城头的磐石兵,勇猛之处,只需要看他满身血迹就知此人打起仗来不要命了!
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赵明一面恐吓着眼前这群怂头怂脑的叛军——裹挟的民丁是既不想战,更不想自己一刀砍在对面盔甲上,运气好,砍穿了留个疤,运气不好就留个白印子,然后自己被反击砍倒,悲伤与血逆流河...
当然战争从来都不是公平,然而未经训练,又是被裹挟而来的民壮本来就无心而战,在如赵明这样的杀神面前,除了让登城的陈王军越来越多以外,就只能屁股朝外,提臀赛跑了。
然而一刀一个,三刀成串的好事情终究不会好久,随着数十名铁杆叛军的加入战团,原本在“伺机而动”,偶尔勇猛一下的附从镇军顿时就突然全部勇猛的压了上来——不压也不行啊,上前和没站稳的陈王军拼,那还有一线生机,倘若往后退,铁杆精锐却是更不好说话!
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威压之后,全然不顾背后督阵的不过才十来号人,而眼前的陈王军却是源源不断...
然而叛军精锐除了督战以外,也有自诩勇猛的悍卒加入了交战的战团,赵明面对着的这个,正是一名全身铁甲,包裹在头盔里的面目,更隐约可见横亘脸上的长长疤痕!
“嗷!”这铁甲叛军低声沉吼,那绵绵杀音之中,带着说不清楚的一股狂兽味道。
“果然是狂兽!”
赵明不经多想,对着率众扑上来的铁甲叛军就迎面而上!作为一班班长的他,自然也并非寻常士卒,虽然他昔日也不过是一农夫出身,但却有一身蛮力,与那铁甲叛军战在一处,虽然对方经验老道,出手狠辣,然而战出火气来,又有战友护持一旁,伺机而动,进入状态的赵明凭借一身蛮力却也战了个持平!
“战个痛快!杀个痛快!”
闪过铁甲叛兵的一刀,渐渐越打越疯的赵明将手里的盾牌一下拍在他脸上,然后横刀而下,顿时让那叛兵身首分离,而随着这铁甲叛军一死,却让后面督阵的精锐叛军全都涌了上来,然而若论兵马后劲,凤州方面却又怎么抵得上陈王军呢?
这些附从的镇军,都是左路军出身,指望他们能打,王铮也不能凭借二千兵就反却了陈轩节制,自称节度,杀到兴元城下了!
不过一时三刻,镇军与民丁,或是战损或是逃跑,这几个铁杆叛军涌了上来,却发现身边的己方人马越来越少,自己反而身陷重围,顿时心中一寒,再无战意,且战且退,锐意无矣!
而这一幕幕正全面在凤州城头上演!
张顿的眉头越来越紧,先前派出督阵的铁杆精兵几乎毫无作用,反而似乎激发了陈王军的士气,竟是一眼望去,这些个登上城头的兵都越战越勇,而自己这边却越打越后面,甚至还有被逼急得民丁。还想将手里的筹码压出去,然而眼角一瞧四周,却见这额铁杆们也都心神不定,而稍微远处点的,甚至已经和登城的陈王军接战了。
心神已是有些乱的张顿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该跑了这个问题,毕竟随着王铮兵变,也有图谋富贵的心思,倘若命都没了,富贵有个鸟用啊!
然而很快刘舜臣就为他做出了选择,随着磐石两营都登上了城头站稳了脚跟,建立了城头阵地之后,刘舜臣请命道:“我军已在城头列成阵线,请殿下发命,全军进击!”
已被城头激战看的心情跌宕的李承泽顿时大手一挥:“全面突击,荡灭狂兽!”
“荡灭狂兽!”
“荡灭狂兽!”
随着李承泽一声令下,作为预备兵的选锋左营与磐石中营呼喊着向前攻去,城头上见机的快的叛军们,无论是附从镇军还是裹挟民丁乃至于铁杆叛军都抽空了往后退去,而在城楼上看的最是分明的张顿也有了决断。
“转进!兴元兵急,随我往援!”随便扯了一个旗号,张顿立马转身下城,跟在后面的铁杆叛军们心中也都松了一口起。
“总算不用痛下杀手..”混在兵丁里头的两个负责统领铁杆叛军队头相视一眼,心中都松了一口。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主帅犯蠢,误中敌矢,在这大唐末年也不算什么奇事嘛,兵凶战危的,谁能说的准呢?
而奔在最前的张顿也擦了一头冷汗,心道,还好我眼疾嘴快,看见了那些个手握刀剑越来越紧的“铁杆”人士,不然今天没被陈王砍了脑袋,反而被所谓铁杆砍了脑袋,这笑话未免就太冷了。
张顿的将旗固然还插在城楼上,这当然不是故意遗忘了,而是想让城头上的叛军们不至于因为将旗后撤而造成动摇,能坚持抵抗下去,坚持为他的逃跑多争取点时间,至于丢失将旗的罪过,张顿只能呵呵对之了..
但很明显,张顿完全没想过,城楼边密布的铁杆披甲叛军本就是维持城防的最后信心的源泉之处,不容附从镇军和民丁忽视,更是弹压全军的最后一点心理威慑,勉强维持着这渐成败势的军势,而这突然为之一空,还想凭借一杆旗子维持住军心?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可以说张顿前一脚带兵下了城楼,后一脚的城头叛军,无论是铁杆、附从还是裹挟来的民丁都顿时溃败,一个赛一个的比谁跑的快。
赵明提刀追杀在前,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兄弟也不落人,纷纷追杀着溃逃的叛军,而随着溃兵四散,凤州城因为王铮引军南下,而大掠城中的惨象就显现在眼前,再加上先前那铁甲叛兵的装模作样,更让他心中坚定了陈王李承泽的话语。
“果然这些叛军都是狂兽!”心中怒骂着,赵明则追的更快了。
一步杀已人,十步血成流,赵明心中怒意勃发,甲胄染的鲜红,犹若地狱杀神!
“杀兽!”一个士卒立在城头,似乎是杀的兴起,大声呼喊!
“杀兽!”无论是先登城的磐石左右二营,还是后来压上的选锋中营、磐石中营的士卒们,都纷纷呼应!
横穿全城,连州衙的财货都顾不上的张顿听到这骤然而起呼喊,全身一个激灵,吞了吞口水,回望着城头上陈王军,只觉着这支军队似乎有些不一样。
然而窜出凤州的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的前面一支雄壮军队压了上来。
张顿睁大了眼睛,心中大呼不好,他哪里会不明白,眼前这支兵马,怕是迂回突破的奇兵吧!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凤州早就耗尽了气力,一突就破,根本不让这支奇兵有发挥的作用了。
而他更觉自己可笑,对手的底牌都还没拿出来,自己就已经弃城而跑了,再观这眼前的军势,更觉得,若是陈王军第一天就全军压上,四面急攻,恐怕早就丢城了。
然而其实他又何尝明白,这几日攻城,即使陈王军失误众多,但何尝又不是这支新组军队的磨练热身之战呢?若是第一天攻城就全军扑上,姑且不说死伤,一旦攻城不下,李承泽怕就只能提兵灰溜溜的北返了。
心中虽然千折百回,但逃跑的线路却在看见这支大军的时候,早就一变,避开了这眼前的军队,迂回而去,只是如他这般有马匹的终究是少,起码上百精兵要被敌军所俘,他心中也不免情绪有些起伏。
“只是可惜了这些好儿郎...”张顿心里更是觉得没了这些兵马护着,光是凭借十来骑能否逃出生天也是个问题,王铮南下可没少祸害地方啊!
然而没等他多想,他就忽然觉得重心骤然不稳,然后再他还没反应来得及之前就和地面有了亲密接触,而后背传来的重力,更让他如坠冰窟!
一个雄浑大汉压在张顿身上,一脸横肉凶神恶煞:“如今还须借刺史一用,保这百来个弟兄的性命了!得罪了!”
“我等缚献贼首,望请王师开恩留命!”听着后面传来的齐齐整整的投降之声,被压在地上的张顿只觉得万事皆休。
就知道这群铁杆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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