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辉穿着黔桂地区常见的马帮衣服,和十几位伙伴骑在矮小的滇马上,对面前弯曲的山道似乎未见,专心擦着民元式手枪,这种大威力手枪已经成为了军方和他们这种人的标准装备,反而汉阳造的自来得手枪没人喜欢了。
绕过一片山岗后田野里郁郁葱葱,可细看后大家心里却无不厌恶透顶,因为面前居然是一片马上要开花的罂粟,长长地花杆随着山风摇摇摆摆,制造美丽和壮观的同时也毒害着这个国家!更重要的是,根据几位投效司令的农林专家说,种植了罂粟的田野好几年都没法在种植其它作物,可见危害之大。
方瑞是和陈浩辉一起执行长沙任务的伙伴,在新组建的情报部算是老资格队员了,见到满山坡的罂粟厌恶道:“他妈的,难怪大伙都觉得贵州是麻烦,这么多鸦片要害死多少人?五师也不知道在干嘛,放着这么大片罂粟不铲除搞什么鬼?”
陈浩辉比他冷静多了,眯起眼睛说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知道黔滇桂有多少人以种植这玩意为生吗?这里土地贫瘠,农民本来就活得艰难,种植鸦片已经成了他们的全部收入,要是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铲除,要让多少人流离失所你算过吗?而且这里民风彪悍,很多人家世世代代都是半农半匪,下药太猛不利于长治久安。”
“难道就看着这些鸦片流入我们三省不成?”旁边几位队员围了过来,神色有些激动恨不能亲自动手,他们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都是最忠诚的战士,所以对流毒遗祸很痛恨。
“这怎么行,鸦片是必须铲除的!只不过也要考虑到当地的情况,五师入黔时鸦片种子已经播种下,一动手农民们上半年就颗粒无收。所以司令下令,等八月这些鸦片熟了后就以低价全部收回,然后让他们改种烟叶和甘蔗,还准备搞农牧养殖让百姓有个活路,那时谁再敢种鸦片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方瑞不解问道:“为何要收鸦片?还要等到八月呢?难不成司令要做大烟生意?”
“胡扯!司令何时做过这种龌蹉的事情?!”陈浩辉严肃地说道:“放到八月,一是不能耽误了农民上半年的收成,不管种植鸦片怎么不好,他们也毕竟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活路,只有那些贩卖和鼓励种植的人才该杀!二来刚建的重庆化肥厂要八月才能生产出第一批化肥,那个时候就能调拨来贵州肥田,解决种植鸦片后土地贫瘠的问题。三来等到八月,国民警卫队就能拉出来干活,到时候一个乡一个乡的清剿以免有漏网之鱼。至于司令回收鸦片,也不是糟蹋钱拿回去当柴烧,而是准备炼药出售。”
“鸦片也能炼药?”一位队员有些好奇,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你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少和你媳妇睡觉就知道了。”陈浩辉一拍队员的脑袋,惹得大家哄笑后才说道:“部队里使用的吗啡就是这玩意提炼的,张部长还说了其它几种药品,我一下子没记住那么多。不过药炼出后不仅可以给我们自己用,二来也能卖给洋人赚大钱。”
方瑞听完后感慨道:“司令可真是用心良苦。”
陈浩辉赞同道:“是啊,要是其它省那些当官的有我们司令这么为民为国着想,还怎么会乱成这样。”他说完后一拨马头,继续向南:“走吧。距离广西不远了,我们早点把事情做好,也能司令省点心。”
方瑞指着西面说道:“过了清水江就是五师战区了,咱们不过去看看?”
“不看了,咱们如今又不干冲锋打仗的活。”陈浩辉摆摆手:“再说了,万一被人看到我们进出五师,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走吧。”
随着马蹄向广西而去时,云南昆明都督府内传来阵阵咳嗽声。
蔡锷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贵阳争夺失败后咳嗽的老毛病又重了不少,这让黄毓英很担心,如今云南也就他一个人能压得住,要是他出些事情那可真完了。
用水漱漱口后,蔡锷脸色才好了些,想继续看书可拿起来后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扭头看向身边的韩建铎和黄毓英,问道:“建铎,子和。你们说我派唐继尧和刘存厚入黔是不是错了?”
“都督不用太担心了,交手一个多月了,杨秋入黔的部队算不上精锐,两人应该可以挡住。”韩建铎是云南讲武堂自己培养的军官,也算是蔡锷的学生之一,重九之后就被任命为军务总长。听闻后以为他在担忧贵州战事,可黄毓英听出了弦外之音,说道:“他们现在在贵西南横征暴敛,听说还公然走私鸦片,惹得民怨沸腾,我看应该立即将两人召回换其他人镇守,免得别人以为我滇军都这样。”
这句话让韩建铎眉梢拧在了一起,最近贵州的事情他其实很清楚,唐继尧和刘存厚率兵入黔后胡作非为,不仅大肆征兵扩充实力,还拉入了不少土匪恶霸,为了筹集军费还公然走私鸦片,哄抢富商,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当初。而且唐继尧还公然自称贵州都督,刘存厚则自居黔军总司令,短短时间内两人已经纠集起了两万余杂牌军,为了稳定四野还在贵州西南还肆意屠杀那些不服者,据说已经死了数千人之众。
这些消息传回来后,黄毓英更是公开说要惩处二人,还拉拢起了一批会党军官,要不是杨秋源源不断向贵州增兵,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云南安危,说不定他已经带兵入贵要说法去了。但说道惩处二人韩建铎却不同意:“子和说的太过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唐继尧也是为了我们云南安危,只有守住贵州西南,才能将杨秋的大军挡在云南之外。”
“那总不能任由他们这般胡作非为吧?我等革命为了什么?现在的贵州。”黄毓英气道:“还不如前清呢!”
韩建铎毫不相让,坚持辩护道:“大乱必须大治,杨秋在三省滥杀无端,还不是位子越来越稳?只要撑过这段时间,把他的部队赶出贵州,自然可以慢慢稳定下来。”
蔡锷看着两人争执忽然感觉非常疲倦,短短几句就可看出滇军正在慢慢失控。当初他把唐继尧和刘存厚派往贵州,其实也是想干脆摆脱这两个大包袱,可现在看来除了两人外自己身边还有很多不安宁,生怕又起矛盾,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听说杨秋购买了很多机器设备要扩充汉阳兵工厂和炼铁厂了?他和日本人的谈判有什么新消息吗?”
说起湖北的兴盛,黄毓英眼热道:“岂止是汉阳。前几天汤觉顿先生发电报来说,他一口气采办了几千万的机器,除了扩建汉阳外还要把重庆改建为第二个汉阳,这回日本人也吃了瘪,死了好几百兵连个屁话都没有乖乖谈判,听说大冶拿回来已经十拿九稳了。连孙先生都说,他是工业救国的楷模,要号召各省学习。”
“哼!”韩建铎哼了声:“号召就有用?钱呢?三省都是赋税大省,肥的流油之地,我们就算想学哪来的钱?连军费现在都筹不上来了,哪有闲心搞工业。”
黄毓英虽然不满韩建铎的态度,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杨秋坐拥汉口地利,又有前清留下来的好家底,再加上四川盐税这个宝库搞工业自然不愁钱,但云南除了水稻和鸦片外还能有什么?所以也没去辩驳,只是羡慕的继续说道:“汤觉顿先生还说,除了汉川线外,杨秋又组建了两家铁路公司准备修建武昌至水城,至郴州两条铁路,连上海的洋商都说是大手笔,每年需要耗资至少四五千万!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你说他要修建武昌至水城的铁路?”蔡锷立刻抓到了这句话。经他这么一提醒韩建铎也立刻意识到不好,说道:“水城距离云南边界仅一步之遥,难道他是想。”
蔡锷没说话,回过身去看墙壁上的地图。作为国内最好的军官之一,要是连一条要修道自己家门口的铁路意味着什么都不明白,也算白留学日本士官学校了,所以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韩建铎却不以为然,说道:“每年四千万?他哪来的钱?依我看怕是嘴上喊喊而已,贵州穷山恶水的,就算现在修没四五年时间也到不了贵阳,有这几年的缓冲我们早可以把杨秋赶出贵州了。”
黄毓英不像他那么乐观,把杨秋赶出贵州谈何容易,人家现在就来了两个旅,还是二线部队就把唐继尧压的喘不过气来,要是等大冶的事情解决,彻底腾出手来再派几个旅,别说贵州,云南能不能守住还是问题。正要继续说话时,督府府秘书拿来了一份电报,匆匆扫一眼后他刷的站了起来。
见到他脸上既有兴奋又非常担忧,蔡锷问道:“子和,是谁发来的电报?”
黄毓英艰难地从电报上移开了目光,说道:“是觉顿先生从北京发来的,他说杨秋和日本的谈判已经结束了!他以550万美元提前还清了日本贷款后,拿到了大冶一半的股份,盛宣怀也把股份出售给了邝荣光,第二天邝荣光就把股份赠给了他!北京这回什么都没拿到,因此袁世凯还大发雷霆,唐绍仪也已以身体不佳,需暂留汉口医治为由,提出辞去总理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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