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在凌晨四点过醒来,她轻扫了一眼天花板,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微型摄像机。
她揉了揉眼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拉开抽屉,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犹豫着,拿了一叠钱。
关上抽屉后,却又仔细数了数。又拉开抽屉,放进去了一些,自己只拿了几百块。
做完这一切,沈宁从角落里抱起熟睡的年糕,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封亦征这天醒得比较早,他生物钟是在早上六点,但今天却莫名提前了半个小时。
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去了书房。
打开电脑,屏幕中再次显示着沈宁房间的场景。
但是此刻,床上空无一人,只有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房间角落的那只雪白小狗也不见了。
封亦征目光顿时凌厉,他仔细看了一眼屏幕,打开书房门,直直地去了沈宁的房间。
推开门,一室黑暗。
漆黑的环境中,其他感官仿佛更加灵敏,封亦征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味道,他在沈宁身上闻过。
不同于一般女人的香水味,沈宁的味道更偏向于自然,轻轻柔柔的,像她这个人一样。
封亦征打开灯,一室明亮,但沈宁和狗都不见了,房间里的布局仍然是原来的样子。
封亦征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沈宁没有带表面上的任何东西离开,他又回到了书房。
回放录像,凌晨四点三十二沈宁起床,目光扫过天花板,有一秒甚至看向了镜头,仿佛隔着屏幕与此刻的封亦征错时空地对视。
封亦征目光微凝,只是随即视频中的沈宁又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的目光只是不经意。
沈宁掀开被子起床,进了浴室,出来时已经身着衬衣长裤。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钱,犹豫几秒,又小心翼翼放回几张,仿佛一个胆子很小的小偷。看到这一幕的封亦征唇角弯了下,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凌晨五点零一,沈宁抱着狗离开的房间。
沈宁这算是离家出走吗封亦征想着。她只带了少许现金和一只狗,她要怎么生活呢
封亦征半阖上眼,灯光从他头顶洒下,照出英俊的一张脸,莫名添了一些温暖的气息,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冷然。
沈宁还真出乎他意料啊,她竟然真的敢离开。
沈宁是不是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呢,她会去找易洺吗
应该不会,沈宁都待在他身边悄悄给易洺传递信息了,她敢让易洺知道她现在离家出走了吗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着,沈宁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封亦征视频里空荡荡的房间却想着,沈宁这是故意的吧,就像小孩遇到不开心的事故意搞出一点动静,离家出走也是一个选项,等着大人去找他们,去接他回来。
封亦征觉得挺可笑,沈宁是哪来的自信耍这样的把戏。
封亦征无法不这样想,沈宁离开时没有带任何衣物,只带了一只狗和一些钱,而那一些钱看上去也只有一两千的样子。
虽然沈宁一直没有什么喜欢花钱的习惯,但她住在这里,穿的是私人订制服装,吃的是助理送来的优质食物,在物质生活方面十分优渥。
这样的沈宁要怎样独自生活
封亦征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他会等沈宁主动回来。
沈宁会知道,她在这世界上,只有他这里唯一一个容身之处,沈宁别无选择。
封亦征关掉了视频,锁上了沈宁的房间门。
他看了一眼日历,今天七月十一日。
最近气温升高,天气热的不行,公司里的员工都说着今天是酷暑,这个夏天恐怕要好好熬一熬了。
正好,封亦征想着,恶劣的天气会让沈宁更快回来。
封亦征在沈宁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依然回到了这里。
这里其实不是封亦征经常居住的地点,但自从沈宁住在这儿之后,他无知觉中回到这儿的次数也增加了。
沈宁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很听话柔顺的性格,封亦征大部分时间回来时,能碰到她。那时沈宁一般在做饭,她似乎挺喜欢做这件事。
封亦征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面色微沉,他打了电话给助理,让送来晚餐。
他抬眼,便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日历,这应该是沈宁买的,日历上面还有一些标注的字迹,被沈宁当做备忘录来用了。
七月十一日,沈宁离家出走的第一天。
沈宁现在是不是尝到了生活的不易,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封亦征微扯起嘴角,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水。
此时的沈宁正在超市买着菜,她没有犹豫地拿起一袋包装好的鸡胸肉放进了购物车里,然后又买了一块今日烘焙的甜点。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a市的老城区,小区外表看上去有些陈旧,但生活配套十分全面,交通也便利,小区外三百米便是一个大型超市。
沈宁住在五楼,也是顶楼。
沈宁离开封家后,便找了中介,租了一个短租房,现在正是暑假,假期里空出来的短租房源不少。
交了一个月房租后,沈宁手上还有五百块,只要不过分浪费,五百块够用两周了,但沈宁知道,她在外面肯定住不了两周。
这也是她选择租房而不是去住旅馆的原因。
封亦征现在一定以为她会主动回去吧,但沈宁偏偏不如他愿。
其实沈宁没想过真离家出走,再怎么样,封亦征那儿也是一个不错的居住地,每天都有人把食物送上门,沈宁想吃什么只用对送货上门的工作人员说就可以。
更何况以封亦征和易洺的敌对关系,让封亦征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要沈宁待在封亦征身边一天,无论理由是什么,易洺心里都不会好过。
要得到一个人的爱意,绝对不是一味的讨好,把所有东西都送到他眼前。
男人的天性决定了他们喜欢狩猎喜欢追逐,既然如此,沈宁很乐意制造出这样的错觉给他们。
只是,封亦征的病得治治了。
沈宁想,要她真的是个心理脆弱的,被封亦征这样一搞,得吓出应激反应。
沈宁买了菜回家,把鸡胸肉煮熟给年糕吃。年糕很听话,似乎知道他们现在换了居住地方,就连吃的东西比不上以往,也没有挑食,一边吃还一边用头蹭蹭沈宁的手。
沈宁摸着小狗柔软的皮毛,漫不经心想着,人还没有狗听话。
年糕吃着煮熟的鸡胸肉,沈宁吃着甜甜的点心,就着买回来的奶茶,一人一狗相处得十分和谐。
沈宁抬眼看了下日历,今天是七月十一日,或许再过不到一周,封亦征就会来找她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段时间过好。
七月十五日,沈宁离家出走的第五天,封亦征回到这间房的第五个连续天数,看着仍然和以往一模一样的房子,封亦征的脸色已经冷得快结冰。
封亦征终于打了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去调查沈宁最近住在哪儿。
拿着高薪水的助理行动力很强,几个小时后,封亦征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些照片,全是沈宁的。
沈宁现在的住处很容易被找到,她当时去找中介签合同时,都是光明正大,用的本人姓名。
而此刻,封亦征看着邮箱里的照片
沈宁在超市购买食物,手里拿着两包夹心饼干,似乎在仔细比较哪一袋比较好吃。女孩的嘴角天然性地往上微扬着,一点不见苦楚烦闷。
沈宁在小区里遛狗,就算夜色阻挡,依然可以看清楚女孩的笑脸。
封亦征唇紧抿着,目光很冷地盯着这些照片。
看上去,沈宁过得很好。
封亦征拿着车钥匙,打开了门。
“砰”的一声,门重重掩上,男人的背影离开的背影很洒脱利落。
封亦征驱车开往助理发来的地址。
这是一个老小区,大门敞开,穿着黄色衣服的外卖员进去时也没有登记任何信息,门卫坐在亭子里看着电视,仿佛只是个吉祥物。
封亦征小时候住过这样的地方,知道在这里面生活的怎样的人,他们大多做着社会底层的工作,将人性的恶意发挥到了极致而毫不掩饰。
每晚睡前时,楼上的夫妻会经常性的吵架,摔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传遍整栋楼,然后旁边的邻居会气势汹汹地上楼敲门,吵架的声音尖利,最后不欢而散。
但楼上似乎并不服气,还会时不时搞出一些小动静,封亦征睡不着时,他母亲就会安慰他,忍忍就好了。
真是一个把忍让刻进骨子里的女人。
封亦征厌恶这样的地方,厌恶生活在这种地方的人,自从回了封家后,封亦征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这时,千篇一律的环境又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男人的面色微冷,眼瞳漆黑,目光幽暗,一步一步朝着手机上的地址走去。
老小区的隔音也差,封亦征听到了一些说话声,小孩的哭闹声,直到走上了五楼。
这是顶楼,只有一间房,而里面传来了女孩清甜的声音。
“年糕,别舔我啦,好痒。”
然后是清脆的笑声,即使刻意压低后依然清晰可闻,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别叫,不要打扰到楼下的住户了。”她似乎在和狗说着话。
封亦征立在门口,不知不觉竟然站了一会儿。稳住心神,封亦征抬起手,敲响了门。
“谁呀”女孩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站在门口,警惕地问。
“是我,封亦征。”
咚的一声,应该是沈宁后退了一步。
“你,你来干什么”女孩的声音里还有隐藏不住的恐惧。
封亦征想,他那天的举动应该真是把沈宁吓到了,所以离家出走后几天,在听到他声音时也依然紧张。
封亦征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此时的沈宁,他找回了理智,仿佛那天的冲动只是昙花一现。
“沈宁,我来接你回你,你住在这儿不安全。”他把声音放得柔和了一点,语气平静。
这果然很容易就获得了沈宁的放松,她依然拒绝,但语气中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不,不用了。”
“抱歉。”封亦征道,“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我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迹,便想到了我前女友,那是我读书时候发生的故事”
封亦征面无表情的,用着刻意放柔的声线的给沈宁说了一个感人至极的故事,娓娓动听。
在这个故事里,封亦征成了一个最无辜最可怜的人。
封亦征知道,沈宁这样的性格,最容易同情一个人,而同情便是她放下戒备心的最好方式。
沈宁封亦征还挺会说谎。
她以半信半疑地声音道“真的吗”
“真的。”
“那,那你让开一点,我打开门。”
封亦征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门被打开。
沈宁略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后,而她身后是一室温暖的光。
她一缕头发散落在耳侧,肤白莹润,目光湿润,却有些闪躲,似乎还不能立刻面对封亦征,声音轻轻,说“我原谅你了,封亦征,但你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对不起。”封亦征道。
沈宁这才抬起头看他,她杏眼明亮湿漉漉的,像柔顺的小动物,她很认真地说“这样不对。”
封亦征点头,说“好。”
“那你要不要进来喝点水”沈宁侧开身子,目光柔软地看着他。
里面所有的一切便尽映入封亦征眼中。
暖色的灯光,摆放整齐的桌椅,桌上还放着一杯在冒热气的水,沙发上铺着的碎花毯子
房子里处处透露着温馨的氛围,外表破旧的房子,内里却是温暖的。
这房子里的所有似乎都表明了沈宁是真打算这样过下去,并且还过得不错。
封亦征心头蔓延出奇怪与诧异,但面上不动声色地对沈宁说“那麻烦你给我一杯水。”
他穿着合身剪裁利落的高定西装,头发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是衣冠楚楚的,而伪装又让他少了一些平时的冷漠。此时的封亦征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脾气好。
沈宁去倒水时,封亦征便更为细致地打量着这间房子。
他也住过这样的地方,那是个狭仄的地方,晚上噪音扰人,只是那个房子远没有此刻沈宁的看上去舒适宜居。
窗外遥遥传来一家人的说话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细听才听得见。外面的环境虽然和封亦征住过的类似,但内里却又完全不同。
沈宁的确是出乎封亦征意料了,封亦征打量着房子时,小狗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叫声,封亦征看向它。
雪白的小狗望着他叫,动物的天性似乎能感知到他不是个好人,但小狗又太弱小,只能站在角落里朝他呲牙咧嘴。
沈宁听到了,唤了声“年糕”小狗也听话地闭上了嘴,只是仍然用着一双黑色的豆豆眼瞧着封亦征。
封亦征漫不经心地想,连狗都知道他不是好人,沈宁却不知道。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条雪白小狗,年糕到底是一只小型犬,对危险有天然察觉,它呜了一声,夹着尾巴去找沈宁了。
沈宁把热水放在封亦征身前的矮茶几上。
封亦征双手合拢,放在膝盖处,整个人看上去温文有礼,说话也同样温和“沈宁,跟我回去吧。”
沈宁犹豫着没说话。
“你住在这里,沈泰会很容易找到你。但我可以保护你。”
说出沈泰二字,就是开大了。
沈宁很给面子地抖了一下,但不准备让封亦征太好过,她问“封亦征,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