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第三年拍摄很顺利,眼看着拍摄完成的日期将近,剧组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其中以戴泉最为高兴,他从来没有拍过这么顺心的电影,虽然电影还没有拍摄完成,但戴泉已经能预测它的一定不会差。
沈宁的戏份比谢铮的先杀青。
杀青前一天沈宁买了咖啡,请全剧组的人喝。
这和刚进组时已经完全是两幅场面,那时大家都不熟悉,拿着咖啡也十分客气的道歉,沈宁还专门找了谢铮,把咖啡给他。
而现在,相处氛围和谐了许多,沈宁的助理把咖啡递给大家。
拿给谢铮时,助理的脸颊微红着“谢老师,这是宁宁姐请大家喝的。”
就算在同一个剧组相处了两个多月,但助理每次看到谢铮依然会有些羞涩,这和很多人面对谢铮是一样的。
一般来说,近距离接触明星都会有滤镜碎掉,但这个魔咒在谢铮身上被完全打破。他没有外在人设,在外和在内的表现都一样。
正是这样的无差别,让谢铮在圈内的真情实感的粉丝也不少。
助理羞涩地看着谢铮,其实没想过谢铮会接受。
但谢铮拿过,说“谢谢。”
声音清清冷冷。
助理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客气。”
谢铮拿着温热的咖啡,抬眸看了一眼沈宁。
她周围围了许多人,都知道她即将杀青,舍不得她,正在和她聊天。
谢铮隔得远,依然能听见从她风中飘过来的细碎说话声,很欢快的样子。
他把咖啡放在一边,离开了这里。
本来就不喜欢在外喝什么东西,今天接下也是鬼使神差。
初进剧组时,沈宁给了他一杯咖啡,谢铮拒绝,她说,我欠谢老师一杯咖啡哦。
那这是她的偿还吗但为什么每个人都有。
沈宁没有再私下找他了,自从他们成为“朋友”后。
沈宁的拍摄戏份结束后便离开了剧组,谢铮只得到一个像普通朋友一样的再见,和剧组里的其他人一样。
两个月,这是谢铮拍摄一部正常电影的时间,但这次的两个月和以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谢铮若有所思,或许是他太久没有拍戏了,所以才会觉得沈宁离开剧组之后的时间好像变得有些慢了。
拍摄结束那天,戴泉兴致冲冲,叫大家明晚一起吃杀青宴。
私底下戴泉找到谢铮时,谢铮问“哪些人会来”
戴泉起初还没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说“差不多都会来。”
谢铮问“那已经杀青的演员呢”
戴泉顿时明白了,笑着“你问沈宁吧。”
“没有。”谢铮淡抿着唇。
“她会来。”
戴泉心知肚明,如果说在剧组里谁和谢铮走得近一点,那一定是沈宁了,只是当时沈宁杀青离开时,谢铮也没去送送。
谢铮嗯了一声。
“你来吗阿铮”
谢铮点头。
拍摄结束后,潘博便来剧组把谢铮接了回去,他以为谢铮又要开始闭关,与世隔绝了,但谢铮说“我明天要去杀青宴。”
潘博微愣“确定吗”
谢铮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潘博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了,但见过谢铮脆弱的一面之后,他们的关系被拉近了许多,潘博也更了解了谢铮。
但这回的谢铮又有点出乎他意料了,谢铮居然会去参加杀青宴。
宴席定在市里一高档酒楼里,谢铮到达的时候不早不晚,人还没到齐。
谢铮进入包厢的一刻,气氛似乎安静了一秒,戴泉给谢铮留出了位置,让他去坐。
这样沉寂的氛围也没持续多久,有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接下来便顺理成章许多,只是声音略有控制,不吵。
谢铮坐在上位,一身黑色的风衣,气质卓越清冷,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七点还差五分钟,今天是他早到了。
包厢门被推开,少女清甜的声音带着一点羞赧“不好意思呀,我迟到了。”
谢铮抬头,目光越过人群,与她对望。
沈宁眉眼弯弯,对视一秒,然后她移开视线,和大家打着招呼。
谢铮收回目光,放在桌上的手握紧了杯子。
场上还有一些空位,谢铮身旁也有,他没有正眼看沈宁,只是余光中瞥见她的身影,似乎停在了某处,不是他的身边。
“沈宁,来这里坐。”戴泉道。
于是那道身影又朝他走来,轻盈盈的,坐在他身旁,带来一阵清甜的柑橘香味。
“谢老师,好久不见呀。”
谢铮侧过头看她,她笑得很漂亮,莹润的杏眼弯弯,像是一轮新月。
谢铮喉咙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嗯字。
“谢老师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吗”沈宁问。
这是谢铮的常态,拍完一部电影经常会休息许久,一点不像娱乐圈中人的常态。
谢铮嗯了一声,沈宁手撑着下巴,软软地说“我也想像谢老师这样,我应该好好打磨一下自己的演技的。”
“你演技挺好。”谢铮罕见地夸人。
沈宁眸子一亮,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真的吗”
现在这双眼中又只有他一个人了,这样的认知让谢铮心头泛起微许愉悦,他矜持点头。
沈宁说“可是和谢老师相比还差很多呢,真希望还有和谢老师一起合作的机会。”
谢铮迟疑“或许会有。”
他从来没有和同一个人拍过两部电影,体验一次就够,第二次的重复会让人厌烦。
但如果对象是沈宁
谢铮看向她,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让人忍受。
吃饭的时候,沈宁会压低声音向谢铮推荐菜,她努力把头埋下一点,很小声地告诉他,像上课时趁老师背过身写黑板时,偷偷摸摸在下面说话的学生。
谢铮上学时从未有过上课偷偷和别人讲话的经历。
他一直在最好的学校里上学,周围的学生也尽是优秀的,但还是有些性格调皮,会上课偷偷传纸条。不过谢铮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那时候成绩很好,没有朋友,只是看过别人这样做。
但那些同学认为他会向老师告状,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时都要背着他,在他目光下,立刻收回东西,坐端正。
谢铮觉得他们幼稚,也不屑参与。
但现在回想起,或许那时是有些难过的。
“谢老师你尝尝那个松鼠鱼,甜甜的。”沈宁小声地说。
“你别看我呀,不然别人就知道我们在说话了。”沈宁看起来做这件事很有经验。
谢铮觉得这时候的沈宁,很可爱。
饭后便是常见的喝酒环节,戴泉向他们敬酒,谢铮开车便没有喝,沈宁把他的份一起喝了。
沈宁说“谢老师,这里的红酒蛮好喝的,我帮你吧。”
拿起他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唇上还沾了红色的酒渍,像暧昧的吻。
谢铮微怔,那个杯子他没碰过,但沈宁这样的动作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受。
他看着沈宁和别人一起玩游戏,输的人喝酒,但沈宁赢得比较多。她笑起来声音很清脆,像风铃。
谢铮没见过这一面的沈宁。
谢铮不玩游戏,也没人敢拉他玩,他便坐在沈宁身后不远处,也没有离开。
沈宁喝得微醺,脸颊红红的。
结束时,戴泉准备让人送一下沈宁,沈宁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谢铮说“我送她。”
沈宁愣住,一双眼睁的很大,水光迷蒙。
“可以吗”谢铮问她。
沈宁很快点头,像是怕他反悔,目光一直盯着他。
离开时,沈宁手撑着墙壁,只是走得有点摇摇晃晃,但很倔强不让谢铮扶着,她义正言辞“谢老师都愿意送我了,我不能增加额外负担。”
只是下一刻,就软软往身旁一倒,手刚好抓住了谢铮的手腕。
“对不起。”她立刻想松开,但胳膊却被人拉住,微微往身边一拥。
谢铮看着清冷,但身上是温暖的。男人的体温比沈宁的高了一点,沈宁没有挣扎,静静跟在他身边,偶尔肌肤相触碰,似乎都能激起微弱的火花。
谢铮也没有说话,放缓了脚步,带着沈宁走到了地下车库。
谢铮是自己开车来的,刚准备打开后座时,沈宁按住了他的手“我要坐前面。”
沈宁被酒精影响,走路有些不稳,还是在谢铮的帮助下才坐好。
谢铮从另一边上车时,发现沈宁正在认真地拉着安全带。
她转过头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认真,控诉道“安全带是坏的。”
还是使劲扯了扯,纹丝不动,她目光晶亮,证明自己说得没有错,看上去似乎还有一点委屈。
谢铮一看,哑然,然后倾过身去,拉过安全带,扣上。
“你拉错了。”
沈宁手指落在他手背上,声音轻轻“谢老师真好。”
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一滴过烫的水,谢铮收回手“坐好。”
沈宁腮帮子微嘟“谢老师真严肃。”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谢铮眉心一拧,转过头去,发现沈宁把眼睛闭上了。
几秒后,她睁开,眉眼弯弯,声音温软“现在过去了。”
这个话题应该被略过了,但谢铮却想到沈宁杀青到这段时间,沈宁从来没有联系过他,这样的疏离是不是和她刚才的话有关。
因为他太严肃
他想问问沈宁,却发现好像无论怎样开口都显得很奇怪。
最终谢铮只是发动了车子。
沈宁坐在副驾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谢铮。
她偶尔低垂着头,眸子却一派清明,她酒量可好,哪这么容易醉呢,况且还只是一些低度数酒。
不过今晚谢铮的行为很主动,不枉费她来参加杀青宴,沈宁漫不经心地想,给他加01分吧,现在是负的999分了。
沈宁仍然住在那套小公寓里,抵达楼下时,谢铮停下车倾过身,为她解开安全带。
沈宁却伸手,忽然抓住了谢铮的手。
他手是温热的,指节分明,曾经在一场戏里,导演甚至专门给他一个手部特写镜头,又给谢铮挣了一大波手控粉。
沈宁的手更烫,手心甚至渗出了些许汗水。
“谢老师”
欲言又止。
谢铮抬头看她时,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谢铮能听清沈宁现在心跳声,很快。
她在紧张。
或许是由于现在封闭的空间,谢铮一颗波澜不惊的心竟然也有些心跳加快的样子。
“我们是”沈宁手更紧了一点,谢铮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手僵住,一动不动,任沈宁握着。
最终,沈宁闭了闭眼,说“我们是朋友对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谢铮竟然有些失望,但朋友二字正是出自于他口,他轻颔首“是。”
“那我可以不叫你谢老师吗”沈宁问他,晶亮的眸子有些紧张。
谢铮看她“然后呢”
沈宁嘟嘟唇,“我也想像戴导一样称呼你,阿铮。”
明明只是一个称呼,都是他的名字,但出自于沈宁口中,却好似又多了一丝不同。
谢铮“可以。”
沈宁便笑了“阿铮。”
谢铮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宁好像更高兴了,不停地叫着他。
谢铮索性不回答了。
下车,打开副驾驶门,把沈宁扶下来。
沈宁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笑容灿烂“你要送我回家吗”
“嗯。”
沈宁把钥匙给他,很珍重地说“给你我家的钥匙。”
钥匙在沈宁身上放很久了,也染上一些她的体温,谢铮握住,心头再次泛起微妙的愉悦。
沈宁靠着谢铮,几乎把浑身的力气都卸下,谢铮没喝酒,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
谢铮几乎是把她揽在了怀中,沈宁轻闭着眼,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她身上。
沈宁睁开眼,循着望去,看到了一辆停靠在路边黑色的车。
她目光一凝,认出了那是谁的车,随即嘴角微翘,扯了扯谢铮的衣服,轻声撒娇“阿铮,我没力气了。”
“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谢铮身体微僵。
“就是朋友的抱就可以了。”她软软央求着,杏眼水汪汪。
谢铮嗯了一声,打横把她抱起,很轻松。
沈宁眼中闪过不明显的笑意,朋友这个词似乎无比好用,然后把头软软靠在了谢铮胸膛。
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被收在傅延礼眼中。
傅延礼坐在车里,指间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灰白的烟尘稀稀疏疏落在车上,他恍然不觉。
他眼瞳漆黑如点墨,郁色在里面积蓄晕染。
看到沈宁和谢铮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傅延礼用力地按熄了香烟,一缕残剩的烟虚弱升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