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渐渐破晓,云朵染上淡淡的橘色,叽叽喳喳的鸟儿掠过苍穹,从小区上方飞过。
姜念立在房间门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透过层叠的刘海儿,惺忪杏眼盯着那团在晨光里飞舞的微尘。
“妈,我的牛奶热好了吗?早读要抽人背书,我很急!”
梁烟——她的表姐,恨不得厕所都摆满薛金星,中考后就马不停蹄参加了新高中的暑假夏令营,凭顽强的毅力考进了魔鬼a班,a班比一般班开学早。
“来啦来啦。”姜敏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轻轻放在梁烟桌边,生怕碰到她手边的《新概念英语》。
姜敏余光看到门口的人,喊了声:“念念,快点下来吃早餐啦。”
姜念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以后都要寄住在姑姑家了,而今天是她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她愣了好一瞬,才哦了声,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赶紧挤着拖鞋跑进房间。
等姜念坐在餐桌上的时候,梁烟已经吃完了,喊了声坐在沙发上的人:“爸爸,我们走吧。”
梁父在一家国企工作,和学校不在同一个方向,有时不忙会送一下梁烟。
“烟烟,你等一下你妹妹。”
梁烟不乐意地嘟囔:“就这等她的时间,我都能记二十个单词了。”
“梁烟。”姜敏觉得梁烟不懂事,声调拔高了几分。
姜念喝了口奶,才咽下那口噎住的三明治,她抿了抿唇淡淡道:“姑姑,没关系的,我平时收拾东西也比较慢,我想以后一个人坐车去学校。”
梁烟背着书包跟在爸爸后面,路过玄关的时候,回首看了眼姜念,眉梢扬起,好像在说:算你还识相。
姜敏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强求。
姜念胡乱搅着碗里的白米粥,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底的遐思。
随后,姜念挤上公交车来到了新学校。
……
清宁二中是宁城的老牌高中了,公私合办,重本上线率贼高。都说但凡是凭实力考进这所高中的,就意味着半只脚踏进了985,211。
姜念中考踩线进了这所学校。
教学楼是稳重沉着的黑白灰风格,复古建筑居多,这所高中的前身是英国人创办,后来才有中国人入股,只是校服一直延续了以前的传统——英伦风式。
白衬衫格子裙黑色小皮鞋,比其他高中的校服好看得多。
二中的绿化是宁城高中中数一数二的好,空气中飘扬着清甜的桂花香,连带着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对了,我叫阮小萱,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念。”
资深路痴·姜念进学校后找不着南北,随便问了一个女同学,这么一问,得知二人居然在同一个班。
阮小萱是从清宁附中直升上来的,对这学校的每一寸土地了如指掌。
她走在前面带路,手上把玩着刚从学校超市新买的橡皮弹力球。
她乐此不疲地把学校百多年的历史声情并茂地陈述了遍,小到去年某次早会副校的假发被风吹走,那是二中成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提前结束早会……姜念在一旁听得格外认真。
至少在她看来是那样的,看,新同学刚刚好像在擦眼角的泪,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吗?
好久没人这么有耐心地听她讲故事了,阮小萱眼里泛起感动的泪花:“我再给你讲讲教导主任和网瘾少年萌相爱相杀的那些年吧?”
新同学递给她一瓶旺仔。
也太贴心了,说了这么多,她正好嗓子有点干。
阮小萱:“谢啦。”
姜念昨晚没睡好,忍住才没打哈欠,微微一笑,“没关系。”
两个人悠悠闲闲地喝着奶,向教学楼进军。
清宁二中和国外各个学校都有合作,因此时不时能看到外国的交换生。
恰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入眼全是清一色穿着校服的学生。
除了……前面那几个男生。
他们个子挺高,并排走着,身上穿着私服,这在一堆校服里十分扎眼。周围的人见了都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们是谁呀?”姜念忍不住问。
阮小萱的八卦欲再次点燃,她谨慎地看了下四周,神秘兮兮道:“听说过‘陆爷一声吼,清宁抖三抖;要想活得久,绕着陆爷走。’这句话没”
姜念:“……没有。”
阮小萱不打算卖关子了,表情夸张道:“看到中间最帅那个人没,就是咱们二中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动动手指头就尸横遍野的陆大校霸——陆北炀。”
“陆北炀?”
“他爹是清宁最大的校董,捐了好几栋楼呢,连校长都马首是瞻,四舍五入这二中就是他家,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阮小萱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反正绕着他走总是没错的。”
姜念乖巧地点点头,心想这人好厉害呀。
——“陆北炀不好惹,离他远点。”
姜念默默把几个大字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俩人走到教学楼的一楼大厅,看到旁边围着一群人,阮小萱是爱凑热闹的人,拽着姜念忍不住凑进去看。
两栋楼间是一处花台,学生来来往往。
此时有几个男生忽然停在路中间,为首的那位少年面无表情。
他们面前站了个女同学,她扎着小清新的双马尾,羞涩着脸,手上拿着粉色信封,看起来像是情书。
“学长,这个……是给你的。”
男生目光淡淡,只往那粉色的信封上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焦距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神情倦懒极了,像是毫无兴致,又像是没睡醒。
赵浪笑了笑,这届的新生胆儿够肥啊,有句话叫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懒散地把胳膊搭在陆北炀肩上,“清宁二中的门面担当可不是吹的,这才开学第一天啊,路上都被截几次了,陆爷真不考虑考虑?”
陆北炀心想:考虑个屁。
男生身形修长,比例优越,此时天空露出半边太阳,金色的晨曦洒满整个校园。他侧着脸,薄薄的金光勾勒出挺立的鼻翼,下颌线条清晰又流畅。
除了身材和颜值,更让他显眼的是——他没有穿校服。
白t黑裤球鞋,单手懒懒插在裤兜,b-king味儿浓浓,整个人特立独行,冷酷淡漠得像一幅水墨画。
清宁的绿化做的也真心不错,草坪是新换上的,夹竹桃在风里招摇,过道是木板铺就而成。连角落都不放过,摆了个半人高的莲花水缸。
小花台中间站了一对俊男靓女,不知是人衬景还是景衬人,总之很难不引人注目。
小花坛左边就是一教,里面都是高一新生,对这种刺激的画面充满了新奇感,靠在阳台默默吃瓜。自然除了一楼的魔鬼a班,他们刚开学就进入紧绷状态,早在教室里埋头苦学,天塌下来都充耳不闻。
花台右边是二教,住的高二学子,他们扒在阳台淡定观望,仿佛对这场面司空见惯。
有个高二的女生感慨万千,磕着瓜子和同伴闲聊:
“想当初我们这些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时候,她们还在玩芭比娃娃。”
“为什么总有人不知好歹,非要撞了南墙才回头。”
二人齐声叹气:“哎都是青春惹的祸。”
……
许是因为周遭的嘈杂,男生的眉眼染上些许不耐。
他打了个哈欠,瞳孔染上浅浅的湿润,让那冷漠疏离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周身清冷的气质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慕容浩知道他这是瘾犯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根烟,手往旁边抬了抬。
陆北炀自然接过。
慕容浩很是自然地又要摸出打火机,手肘被陆北炀碰了碰。
不远处,上了台阶就是一楼大厅的书吧,教导主任前脚踏进了大门。
陆北炀手指曲了曲把烟掰断,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倒不是怕,就是懒得应付,麻烦。
他两步走上前,语调淡薄三分倦躁:“抱歉啊,不早恋。”
他声音不算大,声线却格外有辨析度,清泠泠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毫不留情地拒绝,女生面色难堪,捏着情书的手僵硬了几分。她憋得双眼通红,神色楚楚可怜。
……
“诶,同学,拜托头低点儿!”
阮小萱扶着姜念的手,踩上书吧的座板,够着脑袋往人群里面瞧。
恰在此时,某个男生从后面飞快跑过,不小心撞了下姜念的后背,姜念撞到阮小萱的手肘,于是阮小萱手里的弹力篮球飞了出去——
姜念眼看着它钻出人群缝隙,在石阶上弹跳了几下,蹦上大理石铺就的地板。
“诶!”姜念尔康手,脚比脑子快了一步,挤开人群也钻了出去。
小花台除了绿植,还有鹅卵石小道,以及松木板搭建的过道。
那球跳上木道,姜念没注意到那层台阶,脚尖踢着后,由于惯性,身子往前倾——
伴随着重物砸下的清脆声,还有木板发出的沉重闷声。短暂一瞬后,周围人发出的一阵倒抽吸声。
至于男生,他好像在走神,也没有躲,就这么毫无预备,被人扑倒在木板上。
姜念的第一想法是什么东西这么硬,小脑袋被震得有点晕乎。
啊不对,她好像——
撞倒人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哂,“嚣张啊,小同学?”
嗓音低低沉沉,由于相贴的距离,姜念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