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李承胤冷冷的吐出两字。再怎么说也是总管,派去连人都见不到。
“皇上教训得是,是奴才无用。”杨春元忙不迭赔笑,但是他又话锋一转:“不过皇后娘娘还是把皇上的赏赐收下了,也命人打赏了奴才。”
因着杨春元是内务府总管,在李承胤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平日不仅有下面的人以各种明目的孝敬他,就是后妃的赏赐也从不薄。不过他这人收东西素来有分寸,不该拿的绝不会沾手,混到他这份上都是人精,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明知帝后不合,他收了银票就得过皇上的明目,不然哪回说了皇后几句好话,显得是他收了银子才说的,他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李承胤视线堪堪掠过荷包,鼓鼓囊囊的想必塞了厚厚银票,温家又没有底子供她多少银票使,她惯会从他手上诓银子,进宫后的银子除开皇后份例外,其他基本在他这得的,如今拿来赏赐宫人、招揽人心,倒是阔绰。
越深思越生气,有些人就是不能放纵,你松她一尺,她得进一丈。
李承胤薄唇紧抿,神色愠怒:“摆驾朝阳宫。”
“是。”杨春元恭敬应声,把荷包塞回怀里,边跟在李承胤身后边往出走时,还不忘轻拍下怀里放银票的地儿。
等出了勤政殿,杨春元才反应过来,李承胤这是要去身处朝阳宫的容贵妃那里,而不是去见皇后啊。
与此同时,容贵妃得知圣驾正往她宫里赶,连忙坐起身唤侍寰备衣梳发,准备迎接圣驾,“都手脚麻利些,翠玉快伺候本宫换衣。”
容贵妃身边婢女翠兰见因容贵妃指使,殿内忙乱做一团,上前低声说道:“娘娘就这样很好,再换来不及的。”知道贵妃不喜别人指手画脚的脾性,她也不敢过多劝,只能小心觑容贵妃脸色行事。
容贵妃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翠兰,深思过后觉得她说得有理,指着案上铜错金流云纹博山炉,“那就赶紧把熏香换了,把皇上最爱的都梁香点上,那可是上回本宫特地着内务府送来的。”这都梁香味道馥郁香醇,要制出上等的都梁香实属难得,她也是前不久才从内务府那边得了些,要不是手里有宫权,内务府那边可没那么好说话。
容贵妃站在门口迎接李承胤,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而来的帝王,墨发用金冠束发,着一袭绛红色长袍,整个人容姿俊朗,如泉中玉,似风下松,清朗无暇。
她脸颊渐渐染上绯红,小女儿的娇羞表现得淋漓尽致,再不是刚刚指派宫侍的肃然。等人到跟前,便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李承胤虚扶行礼的容昭枝,唇角挂着浅淡笑意,“怎么在外头站着,也不怕凉。”
容贵妃顺势起身,娇嗔道:“皇上许久都不曾看望臣妾了,臣妾想早些见到皇上。”她仰头望着身姿挺拔的帝王,眼底的爱意与倾慕一眼就能瞧尽。
惹得李承胤轻笑,他盖住眼底神色,边往殿内走,边轻声说着,“往后贵妃不必出来等朕,着凉朕会心疼。”
容昭枝脸上顿生霞色,其实她分不清李承胤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从小便受人追捧称赞,往前说她母家容家是百年世家,舅家是夆郡谢家,她的曾外祖母是世祖同胞亲妹妹,祖父是三朝阁老,舅舅曾任兵马大将军,母亲是先帝亲封的华阳郡主。
说起来她与李承胤算起来也是表兄妹,先帝在世时她就总往宫里走动,与众位皇子公主的关系都不错,所以自有股傲气在。
加上容昭枝自以为自己容貌身段俱佳,家世不俗,京城找不出几个女子比她强的,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她心里一直憋着气,觉得以自己姿容只要入宫定会获得圣宠,可是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这三年来李承胤只在凤兮宫留宿,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独宠温长华,后宫如同虚设,这回得知温长华回宫,他没有去看望她,反而是来了自己宫里,她才会那么激动。
容昭枝美目微瞪,婉转清脆地说道:“如果能让皇上心疼,那就算是着凉臣妾也愿意。”
李承胤点了点她额头,“尽说傻话。”
容昭枝沉溺李承胤的笑里,听得他的关怀之语,不禁壮大胆子,走在李承胤身侧试图伸手牵他的手。
不过就在她指尖要触碰到李承胤时,李承胤低头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烬,随后似无意的低声问道:“贵妃也爱都梁香?”
“是啊,臣妾就爱那股芬香,稍微浓郁些的味道,满室都能沾香。”容贵妃的算盘没如意,只能默默将手收回,扬起笑意回答李承胤的问题。
李承胤长眉微挑,嘴角不觉上扬:“没想到贵妃倒是与朕喜好相同,从前怎么不见贵妃燃都梁香?”
容昭枝扯着唇角笑了笑,看上去着实有些勉强,“都梁香配制繁琐,制香工序复杂,臣妾宫里等闲要不到的,家中父兄疼爱臣妾,以前在宫外有兄长专门寻都梁香,不需臣妾自己费心,可是臣妾进了宫就不好再让哥哥送,如今宫里这一点点是臣妾掌管宫务,翻看内务府册子知道新进献了都梁香,才让内务府送了些过来……”
好些话从她嘴里说出,她说着不大好意思的恼怒道:“下面的人也真是的,没有告诉臣妾皇上也爱都梁香,要不然臣妾怎么会问内务府要,就平常用的安息香也挺好的。”
杨春元侍立在侧,不禁感叹容贵妃这避开问题告状水平可谓是一流,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没问答皇上怎么她爱都梁香,反而不经意提起家里曾用过,进宫就用不到都梁香了,又说自己瞧了内务府的账册知道有都梁香,才要了点过来,事先不知道皇上也喜欢,无意间夺了君子之爱。
容贵妃表现得得通情达理,无一处在说自己在宫里受委屈,但又无一处不再说皇后这中宫之主当得不尽心,管理后宫的时候苛责怠慢了她,让她做贵妃连想要的熏香都用不上,只能用安息香。
李承胤闻言望向杨春元,“愣着这里做甚,还不命人将朕宫里的都梁香拿来,往后香料让内务府紧着贵妃这边。”
她其实并不喜欢都梁香,可谁让李承胤偏爱这种香味,为了他,她愿意跟着一块喜欢。
“臣妾多谢皇上。”容昭枝屈膝谢恩,娇羞之意愈盛。
“是你懂事。”李承胤将容昭枝拉起,拍了拍她的手背,随意地道:“皇后的伤还不知几时能养好,宫务就暂且还是由你代理。”
容昭枝自然不想将到手的权利还回去,皇上虽对待后宫众人冷淡,唯独去得最多的是凤兮宫。
而为了能拿到宫务权,她在皇后选择跟李承胤秋狩的时候,选择留在了宫里,顺利接手了宫务,要不然留在宫里的肯定是皇后。
自从管理后宫以来,容昭枝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忧,无时无刻不害怕皇后回宫,自己不得不交还宫务,已经做好与皇后拉扯的准备,尤其是知道皇后还救下李承胤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自己得放弃宫务,结果没想到自己竟这么顺利的留下处理宫务的权利。
容昭枝心内欢喜,面上却是忧容温娘的伤势,抬眸望向李承胤,“臣妾本想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只不过仔细思忖片刻,皇后娘娘一路舟车劳顿,又陪南嬷嬷良久,想来是早就乏累不已,就想着明儿再去请安。”
杨春元刚命自己的徒弟跑回去取熏香,回殿内就听到容昭枝又给皇后上眼药,还在背地里插他刀,这不仅仅是提醒皇上他连皇后人都没见到,更是暗指皇后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撇了眼容贵妃,谁能想到生得玉貌花容、眉目如画,又是出自大世家,自小饱腹诗书,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挑拨起关系来这般得心应手。
浮碧看见沁阳神色慌张,一副急匆匆的表情往里冲,她皱了皱眉头跟上去,结果才到门口就听见沁阳直呼不好。
“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正在朝阳宫陪容贵妃。”
温娘明显愣怔了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过神后手没忍住地颤抖,重新问沁阳:“他去了朝阳宫?”就因为她因着沐浴换药没有见杨春元,他就去了朝阳宫,还是他早就想去别人宫里了?
沁阳笃定的点了点头,在旁边煽风点火似的补充,“是啊,皇上还让人回乾清宫去取都梁香送给容贵妃。”
温娘不知何故突然想起在哪儿听过的一句话,任性的永远是被偏爱的,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似乎是被刚支起身的动作扯到伤口,温娘狠狠蹙眉,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了。
浮碧紧跟着沁阳脚步进门,就听到她说皇上送都梁香给容贵妃,想把她拉回来,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提皇上,往娘娘伤口上撒盐,沁阳上前靠近温娘,将她拉扯的动作躲过去,浮碧伸出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娘娘您别难受了,要不然咱们请皇上过来吧。”沁阳快步上前看似关切温娘情况,实则是在想如果现在派人前去,还来得及请皇上到凤兮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