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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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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吴生说月考要拿全校第一以后,何之比以往更发奋,没有时间去找薄矜初麻烦。王仁成也没有过分的举动。

  薄矜初直觉事态不可能会发展的如此平静,她依然像以往一样提防着王仁成,处处小心谨慎。

  07年12月21号,这个冬天的第一次零下,也是高一高二月考开始之日。

  高二在两天内考完语数英文综理综,时间排的紧凑。

  21号早上八点是第一门语文。

  考试日大家都来的很早,没有人迟到。考场前一天布置的,一个班坐四十个人,抽屉里外的书全清空至走廊上,教室里没有一本和考试相关的书。

  考场的座位号按上一次月考的年级名次排序,薄矜初坐在第六考场。

  监考老师说教室人多,非要开窗通风,零下两三度的寒风刺溜刺溜往里窜,教室里全是同学们呼出来的白气。

  发试卷前,薄矜初摘掉毛手套,老师在讲台上念考场规则,她在下面不停的搓手,不止她一个,她前面的男生还在搓耳朵,两只招风耳搓的通红。

  高三照常上课,学校的教学安排是高考前一共要复习三轮。因为省统测在即,各科老师把时间腾出来让他们自己看书。

  九班早上第一节是数学课,高博睿进班后发现自己把复习资料落在高二那边,让梁远朝帮忙去取。

  梁远朝从办公室出来,刚好经过第六考场。

  她坐在靠走廊的窗边低头搓手,后来注意到前面男生搓耳朵的动作,她也跟着学,朝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捂着耳朵一顿搓。

  搓到第二下,她疼的想叫妈。

  前面那男的是有病吗?本来耳朵就快冻掉了,这么猛的一搓,感觉是冰渣子互磨。

  薄矜初疼的小脸揪作一团,怕被周围同学发现,特地把头扭向窗外,咬牙骂了句前面的人。

  痛劲儿缓过来,睁眼的瞬间看见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少年,笑着在看她。

  梁远朝确实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这种笑再一次被薄矜初解读成嘲笑,像上回在医务室门口那样。

  她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试卷刚好传到她,她取下面上一张,剩下的继续往后传。

  第四个选择题有点难,是语病题,薄矜初想着想着思绪飘走了。

  要不是她太冷了,怎么会做这么傻逼的事情,还偏偏被梁远朝看见了!

  孽缘!

  孽缘!

  前面的人也是猪!她还以为他的耳朵红是因为热,亲身实践后才知道是因为痛!

  考场里只有笔尖和试卷摩擦出来的的沙沙声,突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是凳脚擦过地面的声音,在空寂的考场里尤为突出。

  不少同学听着声源看过来。

  前面凳子被踹的男生茫然回头,问薄矜初:“同学,怎么了?”

  她一本正经道:“别抖了。”

  听到她的回答,方才看过来的同学低头继续写试卷,老师也没说什么。

  前面的男生委屈又尴尬,小声嘟囔道:“我没抖啊...”他明明老老实实的端坐着。

  薄矜初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心虚。

  她长得妖艳,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她随便一挑眉,就把男生逼退回去,让他辩解的话往肚子里咽。

  这次月考文综排在理综下一场,理科班莫名多出半天假期,为此被文科班狠狠嫉妒,文科班女生多,嫉妒的声音更大。三五成群的女生走在路上,看到理科班的人就叽叽喳喳,开始各种没源头的暗讽,还故意要让对方听见,理科班的人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她们怎么说,对他们提前放假的事实没有任何影响。

  *

  晚饭时间,后街菜香四溢,南城的冬日多是阴雨天气。

  傍晚的时候难得跑出来一缕阳光,她坐在院子里浇花。除了邻里街坊的吆喝声,就是清脆的水流声。

  天冷,薄远工地收工早,他拎着两大袋工具,推开院门,“小初。”

  “爸。”

  “你在浇什么?”薄远把工具随手放在院子里,走过去看。

  “山茶花。”

  薄远凑近看,半晌,他道:“我看别人的山茶花都是红的,那种带一点点粉的,玫红还是什么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红的,还挺大一棵。我们这个怎么那么小一株?还是白的。”

  “可能品种不一样。”

  “你今天买回来的吗?”薄远一边走进屋,一边问。

  “不是啊,它早就在了,只不过最近才开花。”

  薄远对花卉动物之类的一律没有兴趣,薄矜初若是要弄便也随她。

  这盆蕉萼白宝珠是顾绵给她的。

  顾绵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是五月底办完退学手续的,她走的第二天去了趟薄矜初家,放了一盆山茶花在她家门口,花盆里塞了张纸条。

  上面写:小初,替我照顾一下,再见。

  她和顾绵有七个月没见面了。

  顾绵退学这事很突然,没和同学道别就走了。

  顾绵在班上很受欢迎,长得乖乖的,性格温柔又讨喜,高一开学不久,收到了好几个男生的表白。

  薄矜初回忆起和顾绵的第一次见面。

  06年的九月比07年的九月凉爽,报道那天薄矜初去的早,她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进来的很多家长和同学都会朝她看两眼,私语这个女孩子长得真好。可就是没人敢和她搭话,也没人坐到她旁边。

  直到顾绵进来,她交完材料在班里扫视一圈,笑着走到薄矜初旁边,“我能坐这儿吗?”

  薄矜初点头。

  她记得那天顾绵说:“你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可以吗?你看我穿白裙子,你穿红裙子,白色和红色就应该是好朋友。”

  薄矜初不懂顾绵这是什么理论,但还是说了可以。

  后来她才明白,她们就像山茶花。薄矜初是十八学士,顾绵是白宝珠。一个艳丽有毒,一个纯洁动人。

  顾绵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认识顾绵之前,薄矜初是个脾气很糟,没有耐心,且讨厌和别人交流的人。长久如此,她的眼神中写着生疏,让人望而却步。

  认识顾绵后,她学会了开玩笑,学会了忍耐。顾绵于她而言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心底的囚牢,释放出少女的本真。

  顾绵在班上是团宠一般的存在,大家都喊她仙女班长。她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不出一个月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仙女班长的存在。

  她会笑着和陌生的同学打招呼,会给学习差的男同学讲题,班上没有人愿意干的活她都会主动包揽。明明是一个尊贵的小公主,却颇识人间烟火。

  可是忽然有一天,仙女班长不和他们打招呼了,仙女班长开始皱眉了,仙女班长不爱说话了。

  同学开始意识到仙女班长有问题了。

  那是07年2月。

  因为被顾绵吸引的不止身边这些少年,还有一个人间恶魔。

  王仁成总是借口找班长说事,把顾绵叫到办公室。

  那时候王仁成单独一间办公室,没有摄像头,窗帘拉的严实。办公室里在干什么,外面人根本看不见。

  顾绵连着几次从办公室回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薄矜初最初以为她只是被王仁成骂了。

  直到有一次发现顾绵在自习课上哭了,仅仅是因为她对答案的时候写错了地方,薄矜初察觉不妙。

  又一次自习课,顾绵被王仁成叫走,薄矜初拿了包纸装作上厕所去了趟办公室。

  隔着门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门外候了两分钟,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敲门喊了句王老师。

  “小初,救我...唔...”顾绵被王仁成捂住嘴。

  顾绵的求救声像一把刀捅在她心上。那时候还是木板门,不像现在的学校,全是防盗门。

  薄矜初猛的一脚,脚底发麻,门被踹开。

  顾绵上衣不整被王仁成摁在凳子上,男人一手放在顾绵裸露的肩头,一手捂着顾绵的嘴。

  薄矜初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她越生气,就越平静。门大剌剌的开着,寒风刺骨却浑然不知。

  她抄起门边的钢尺,一步一步走进去。

  王仁成已经松开顾绵了,顾绵躲在墙角,浑身颤抖,眼泪像豆子倒下来。

  离王仁成还有一米的时候,薄矜初甩着钢尺扑上去,王仁成以为她拿东西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她真会动手。

  钢尺打在王仁成的额角,鲜红的血液顺着鼻梁流下,在男人的脸上渐渐漫开,像一张可怖的蜘蛛网。

  顾绵从角落里站起来,战战兢兢,双眼茫然。她拽了拽薄矜初的校服衣角,嗓子发不出声。

  薄矜初两眼通红瞪着王仁成。

  王仁成没看她,而是坏笑的喊了声:“顾绵”。

  顾绵一抖。

  薄矜初一脚踹在他裤裆上,“王仁成,你畜生!”

  “嗷——”男人捂着裆跪倒在地。

  她拽着顾绵跑了,两人逃学了,顾绵把王仁成对她做的一切都告诉了薄矜初。

  他摸她,言语上侵犯她。

  唯一幸运的是,薄矜初来的及时,她没被王仁成彻底撕碎。

  薄矜初说要报警,顾绵死活不肯。王仁成威胁她,如果他被警察抓了,他就让所有人知道,她被他玩过。

  那时候不会再有什么仙女班长,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干净,避她如蛇蝎。

  十几岁的少女经不起这种刺激,特别是顾绵,跌下神坛饱受折磨还不如死掉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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