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钦约到梁远朝打球是在一个星期后。老地方,周恒下场休息走到球场边喝水。傅钦和梁远朝紧随其后。
好不容易逮到人,傅钦这回不问出点什么,他傅字倒着写。
“上次什么情况?”
梁远朝仰头灌水,水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一脸淡漠,“哪次?”
周恒帮他回忆,“薄矜初去你家吹空调那次。”
梁远朝从容不迫,丢了三字,“没情况。”
傅钦不信,“没情况你把人带回家?”
梁远朝一副无辜的样子,“她自己要来。”
傅钦:“......”
周恒:“......”
傅钦坐着运球,一宗一宗罪行摆出来跟他算,“那陈雅怡还想去你家呢,你怎么不让陈雅怡去。”
周恒思索了几秒,“你说的是初中那个女生?”
梁远朝把水扔到地上,劫走傅钦手里的球,投了一个三分,“她没说过。”
“她要是说了想去,你就让她去?”
“不让。”
说着梁远朝拿起一条毛巾想擦汗,被傅钦一把夺过,“说清楚了再擦。”
梁远朝索性撩起衣服来擦,阳光像个偷窥狂往他腹肌上亲,他无奈道:“你们要我说什么,说我喜欢薄矜初,还是薄矜初喜欢我?”
靠!傅钦差点感动哭了,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傅钦跟薄矜初不熟,于是选了前者,“你喜欢她。”
“嗯。”
周恒瞪大眼,疑惑:“嗯?”
傅钦震惊:“嗯!”
两人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恍过神来。
“你真喜欢她?”
这话是周恒问的,周恒对薄矜初有些了解,毕竟认识快一年了。从欣赏女孩子的角度,薄矜初是极好看的,似带刺玫瑰的明艳。
梁远朝从傅钦手里拿回毛巾,擦完脖子擦头发,边擦边说:“我不这样讲,你们下次还问不是吗?”
是。
傅钦揪着他不放,“所以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意思?真要一点意思没有,怕是她躺在地上哭,你也不会搭理她吧。”
陈雅怡喜欢他那么多年,人尽皆知,就算天天坐一起,照样什么都没发生,路上碰见,梁远朝连个眼神都不屑多给。
上次运动会他之所以会抱陈雅怡去医务室,单纯是因为他顶着个学生会主席,外加同班同学的身份,以及周围同学的压迫,他不好见死不救。
对象切换至薄矜初,她三番五次从他手里抢东西,他还给她泡红糖水,帮她解围,暖水袋也给她,甚至替她挨了一耳光,还带她回家吹空调。
他对薄矜初早就不一样了,这一切始于什么原因,梁远朝没想过。
经傅钦几次盘问,他说出了“喜欢”这个词,至于是不是喜欢,问他干嘛,去问他的心啊。
最后,梁远朝回了傅钦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
......
傅钦失宠了,薄矜初出现之前他不是这样的。现在呢,打球难约,电话被挂,还说他瞎操心。
傅钦套上厚外套,骑上自行车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在招手,“走了。兄弟良缘,断不可摧。哪天我也去寻一寻我的真命天女。”
剩下两人不同方向,岔路口分道扬镳。
*
高二七班,英语课上有小组讨论,三个人一组。
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讨论主题:Environment!
“下面大家自由组合,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五分钟后每组选一个代表起来发言,阐述一下你们小组的观点。”
英语老师布置完课堂作业出去接电话了。
小组讨论说白了就是叽叽喳喳趁机聊几句闲话。钱可可自然和薄矜初一组,可是还少了一个人。
薄矜初往左边看去,吴生抖着腿,一副大爷我看看你们在耍什么花招的样子,傲的不得了。
“喂。”
吴生坐在最后一排,右边是薄矜初,他听到那一声没有称呼的喂,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嗤——帮你们拉高平均水平吗?”
钱可可成绩中等,而薄矜初这学期掉到了中下。这次的月考,钱可可正好班次二十,薄矜初班次三十。而吴生,年级第一。
他当着王仁成的面甩下的那些话,被他轻而易举一一实现。
吴生本事不小,只是平时懒得往上爬而已。
薄矜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吴生,他明明应该像梁远朝那样熠熠星光才对,可他偏偏把自己泡在污水里。
钱可可红着脸道:“吴生你是很优秀,但我们也不差。”
对于第一的他来讲,第二就是垃圾。
吴生低笑:“好。”
他把凳子挪到薄矜初桌边,二郎腿一翘,“讨论吧。”
班上的同学注意到这一幕,声音霎时向后门角落倒去。
“那边什么情况?”
“吴生和薄矜初?”
“不是吧,估计只是随便组一下,免得被英语老师点名。”
“老师来了!”
“Let’sprotectourenvionment!”英语老师靠近前门的时候,班上说英语的音量顿时加大,更有甚者不知道说什么,大声念着“One,Two,Three,Four......”
“Sunday,Monday......”
好在声音杂,只有周围几个人听了趴在书下偷笑,英语老师并没有察觉。
英语老师这一通电话打了十几分钟。
“好,下面我们请小组起来阐明一下自己的观点。”
“叮呤呤——下课了...”广播传出机械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滑稽。
英语老师尴尬的笑了笑。收起书本道:“那请同学们保留意见,我们下回课再讲。”
那时最开心的莫过于这种“教学事故”,能混一堂是一堂。
下午体育课,操场上有三个年级在上课。
高二一群人熙熙攘攘走到操场上,打铃后还在叽叽喳喳,整个操场就听见他们在嚷。
“体委,老师呢?”不知是谁问了句。
体委也不清楚,只好走去问高三的那个体育老师。
他尴尬的摸了摸头,“何老师,您看到我们体育老师了吗?”
“奥,你们老师出去开会了,今天我给你们班上课,把你们班队伍整过来,排在九班旁边。”
一群高三的男生听见要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提了提校服衣领,气势瞬间起来,身为学长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体委走回去传达:“我们今天和高三一起上课,排好队走过去。”
“靠!那不是九班吗?”
“快看,快看,梁远朝!”
“陆铁功又要撩妹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往前走,快临近九班的时候默契噤声。
高二安静,高三开始狂躁。
体育老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声:“那个小胖,你干嘛呢?就你逼逼叨叨。”
张冬瓜本名张俊杰,冬瓜是陆铁功给的爱称,现在拜高三体育老师所赐,多了个小胖。
一群人顿然哄笑。
“还有那个瘦猴,你俩不能消停是吧?想跑圈就直说,好让学妹看看你们的速度。”
笑声更大。
薄矜初随大家一起看过去,发现被点名的正是张冬瓜和李铁柱。
体育老师排的队形,左边四列男生,右边四列女生。从中间往两边分散,薄矜初站在女生第四列的最后一个。右边站的刚好是梁远朝。
薄矜初偷偷瞄了眼,他只到他肩膀上面一点。
体育老师上课全靠吼。
“立——正。”
“稍息。”
“向——右看齐!往中间靠拢!”
一群人脚步吨吨吨往中间挪,薄矜初的袖子擦过梁远朝的手。
体育老师在队伍前讲这节课的安排,薄矜初心不在焉。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万里无云,算是个好天气,一只鸟因为尖锐的哨声振翅逃窜。她的右手悄悄抓住了梁远朝的左手。他的左手一如既往的冰,独立于身体自成一派。
薄矜初上课前喝了一杯热水,今天来学校的时候特地多加了一件毛衣,加之室外有太阳,她的手很暖和。
薄矜初动了下,改成牵手的姿势,掌心相对,源源不断的热气输送给梁远朝。
少年从头到尾目视前方,好像被牵的手不是他的。
陆铁功排在男生第一列的第三个,他个子不高,薄矜初看不见他。他趁老师不注意,踮着脚扭头,想看薄矜初。
梁远朝终于动了,捏着薄矜初的手从裤缝边往后藏了藏。
薄矜初悄悄看了他一眼,入眼的是少年凸起的喉结,忽地,梁远朝喉结一动,薄矜初像发现了什么宝藏,心怦怦直跳,赶紧埋头看脚尖。
脉搏跳动剧烈,手心不知不觉渗出薄汗。
体育老师一句先跑两圈拯救了薄矜初。她蹭一下放开手,跟着大部队左转。
跑完两圈,集体解散,开始自由活动。
钱可可拉着薄矜初去了小卖部。结账的时候,薄矜初看着她怀里的两大袋薯片,“小可可,你不怕长胖吗?”
钱可可摇头,“我也不胖啊,只是你太瘦。”
吴生刚打完球,穿着一件短袖,大汗淋漓,冬天硬生生被他过成了夏天。
小卖部的门很窄,男生站在外面等两人走出来。
薄矜初路过他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眼,他手臂内侧纹了两个小字:人九。
吴生擦完汗抬头,对上了薄矜初赤裸裸的目光,她企图探寻什么。
那两个似江湖非江湖的字眼,给吴生蒙上一层雾,更加让人猜不透。
钱可可戳了戳薄矜初,“走了。”
她走出小卖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看吴生,吴生也毫不避讳地回视。
薄矜初总觉得吴生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亦或者说吴生是这个秘密的所有者,薄矜初打探的目光无疑是在侵犯他。
自由活动时间不可以回班,薄矜初和钱可可去器材室借了两个排球,选了一簇树荫,把排球当凳子垫在屁股下。
天气明朗,两人悠哉悠哉的吃着薯片。
前方篮球场高三和高二正在对打,高三的男生一拿到球就往梁远朝那传,每次球到他手中必定能投中。
就这水平也叫一般?完全是校队主力级别。
钱可可突然问她:“梁远朝是不是喜欢你?”
“?”薄矜初拿薯片的手一顿。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想多了。”
“他刚才看你了。”
“......”
薄矜初咔吱咬下薯片的一角,黄瓜味冲击味蕾,瞬间炸裂。
“你看错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钱可可说的一本正经,像在讨论哲学问题。
“他梁远朝喜欢我,图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钱可可肯定道:“他刚才真的看了你一眼。”
薄矜初掀起眼皮看过去,梁远朝投了一个三分球,在欢呼声中转头,少年目光如炬,直通向心门。
砰、砰——
又来了。
她完了。
那种独特的心跳声,只能用“喜欢”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