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矜初这一觉睡的死沉死沉的,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大动静。
手机调了静音,十几个未接来电。
晏寔早上从手术室出来,正打算去病房看看她,结果他主治的一个病人有突发情况,立马又进了手术室。
祁封昨晚去蹦迪了,早上回家倒头就睡,下午醒来才收到薄矜初的微信,听说她出车祸了,打不到车,一路疯跑去去医院,结果护士说人出院了,他又马不停蹄的往春江明月赶,一路上心砰砰直跳。
电梯升到薄矜初住的楼层,祁封跨出去,右边的电梯门也开了。春江明月是一层两户,祁封在薄矜初家借宿的时候一直见右边没有人住,他还想买来着,结果售楼中心告诉他,那户已售出。
他扭头,这是什么旷世奇缘?
祁封愣住,心底爆出一声靠!
两个男人站在电梯口对视,梁远朝今天看他的眼神没有毕业那次那么凶狠,但也好不到哪去。
“咳咳...”祁封心虚,“那个...你住这儿?”
“嗯。”他看起来很累。
“今天刚搬来的吗?”以前一直没见过他。
“嗯。”
他怎么会搬到这里,按梁总裁的身价不应该住春江明月的,又想了想门内的人,好像确实应该住这。
梁远朝不动,祁封也不好意思走,任由尴尬弥漫。
后来祁封实在顶不住了,出声道:“我先进去看看她。”
祁封在按密码,背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祁封,谈谈?”
谈什么谈薄矜初没发话,他哪敢跟梁远朝谈那些事儿。门开了,他溜之大吉,假装没听见梁远朝的话。
靠!他心虚个屁!
“你干嘛?被追杀了?”薄矜初头发凌乱,手上端着一杯水,莫名其妙的看着靠在门上面色凝重的祁封。
祁封回神,“刚睡醒?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周就好。”
“真没事?你都上新闻了。”
“上新闻是因为要警示人们,不要像凯迪拉克那个傻逼一样随便超车后减速。”
祁封拿了个苹果,开始给她削,“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什么的吧?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薄矜初抄起抱枕砸过去,“滚。”
祁封连忙躲开,“我认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在他车上?要不是我看了新闻知道车上还有别人,我以为你两打算殉情。”
薄矜初睨他一眼,夺过刚削好的苹果说:“他也配?”
“......”听这语气,估计两人闹不愉快了。
祁封打开美团,“给你点份虾仁粥吧?还要什么。”
薄矜初刷着手机,“两份虾仁粥吧,其他不要了。”
刚点完外卖,微信电话来了,头像是个粉色的卡通小人。
薄矜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接啊。”
“不接。”
祁封挂断,小姑娘又打进来。
再挂,再打,后来索性改成视频通话。
薄矜初靠在沙发上一脸姨母笑,“这个舒糖糖有点东西。”
祁封气的跳脚,“还不是你!上次吃火锅!非得跟人换号把我卖了!”
原来是那个小姑娘。
薄矜初踹了他一脚,“很明显,小姑娘想你了,你可以滚了,外卖我自己拿。”
祁封气的跳脚,“薄矜初你是狗吧?”
薄矜初耸肩,指了指卧室门边,“我家没有狗,只有一个美女,一只猫。”
“草!你他妈哪来的猫!”祁封怕猫,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呆下去了,贴着墙壁往玄关处挪。
蹲下身换鞋还不忘关注猫的走位。
“祁封。”
“干嘛!”
薄矜初单手转水果刀,话中带着几丝不明的笑意,“刚在门口你看见谁了?”
“......”他还是不掺和了。
怎么溜进来的怎么溜出去,躲避回答的最好办法就是假装听不见。
幸好梁远朝没有在门口等他,不然他这小心脏真受不了。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薄矜初开门去拿。
“您好,薄小姐是吗?”
“是。”
“这是您的外卖,可以麻烦您帮我点个五星好评吗?”小哥殷切的期盼着。
“好。”
“谢谢谢谢。”
外卖小哥乘电梯下去了,薄矜初在门口站了会儿,隔壁那户门口放了两个大纸箱,人估计在家。
两份虾仁粥,一份自己喝,一份给猫喝。
“先将就着吧,等会儿去给你买猫粮。”她打开粥放在地上。
猫好像听得懂她的话,虽然蛮不情愿但还是吃了一点。
这家店的虾仁粥味道相当不错,虾仁不仅嫩而且量多,“诶,给你取个什么名字?”
猫抬头,一猫一人隔桌相望。
“你要是不满意就喵一下,满意就喵两下。”
“你觉得叫你儿子怎么样?”
“喵——”它是母的!这一声叫的响,发泄了它心中的不满。
“算了,不逗你了。”薄矜初想了想,“月亮怎么样?要不就叫月亮吧,我们正好是晚上认识的。你说呢,月亮?”
“喵——喵——”
薄矜初逗了一下午猫,赶在研究所下班前给陈伯生发了消息:【麻烦您老帮我的手续尽快处理一下】。
不知道陈伯生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她,倒是师兄路迟迅速来电。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项目是从我手上移交给你的,蒋茗这个人也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有你什么事儿?明天回来上班。”
她第一次听路迟用这种半生气半命令式的语气跟她说话。
薄矜初笑了笑,“哟,那看来今天得叫你一声师兄了。”
“别跟我皮。”
“我本来就打算辞职,而且蒋茗怎么样,跟我关系不大。你让老头赶紧把我开了,我累了,要休息。”
死活就两个结局,开除和辞职,不管哪一种,薄矜初都无所谓。只不过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被开除以后她很难再进好的研究所了。
她突然很想抽支烟,家里没烟了,她换了套衣服下楼去买。便利店今天上班的是那个男孩子,薄矜初进门就发现了,还对着他挑眉,男孩子愣是当场脸红。
“您今天又买烟吗?”
啧,被猜中的感觉一点也不爽。
她绕到冰箱前,拿了一盒酸奶,结账的时候问:“谈恋爱了吗?”
“没。”
薄矜初微笑着走了。
小区公园里,薄矜初坐在秋千上喝酸奶,吸管叼在嘴里,百无聊赖的看着几个小姑娘在玩沙子。
突然有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起身了,走向她,义正言辞地说:“阿姨,这是我们小朋友玩的秋千。”
“哦。”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还敢跟她叫嚣,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也得叫姐姐。
“那你还不快点站起来!我们想玩了。”
这语气真是怎么听怎么不爽,本来薄矜初还只是想逗逗她,再把秋千让给她玩。现在不想了。
小丫头很矮,薄矜初坐在秋千上俯视她,“旁边不是还有一个空着吗?”
“我们都要玩。”
“你们?”薄矜初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几个小孩,今天就跟这小丫头杠上了,“你会数数吗?我站起来你们就够玩了?”
小丫头半分不虚,伸手就往薄矜初手上抓,没修剪的指甲死命的抓,薄矜初扔了牛奶,一把将她提起来。
沙池里的几个小孩子吓哭了,越哭越响,家长听到连忙赶过来。小丫头见自己奶奶来了,收起瞪得铜铃般的眼睛,跟着大家一起哭。
“你谁啊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直接一掌招呼在薄矜初的手臂上,把孙女抱了回去。
“奶奶,这阿姨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又是擦鼻涕又是擦眼泪。
小丫头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不知道的以为薄矜初把她挠了。
老妖婆瞬间恼火,指着薄矜初的鼻子,“你对我家诺诺做什么了。”
薄矜初轻挑眉,“手放下。”
“哟,指你怎么了,不能指啊?我偏指你,有贼心没贼胆啊?”
“奶奶,这阿姨不让我玩秋千。”小丫头眼泪汪汪跟老妖婆告状,“还说我不会数数。”
哟,记性还挺好。
老妖婆发出嘲讽的笑,“我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孩?跟一个小孩抢玩具?这是小公园,小孩子玩的地方,你有本事你自己生一个带过来玩啊。”
“不过看你这脸,就跟不少男人扯不清楚吧,像你这样的女人估计也没人愿意娶你。”老人说罢,一脸嫌弃的在鼻尖前挥了挥手,好像面前的人是一堆臭物。
“噢,这样啊,”薄矜初直接拽过小丫头,把她扔进旁边的沙坑里,毫不留情。
小丫头摔了一身沙,吓了一跳哭得更响了。
老妖婆火冒三丈,一记耳光甩过去,被薄矜初擒住,“动手打人,你确定你能打过我吗?奶奶,倚老卖老,您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你孙女搞我,我搞你,你动我,我动她。都是一辈之差,你凭什么比我高贵?
这一声奶奶,老妖婆差点昏厥。
“你这个臭婊子,真是反了天了。”老妖婆从地上爬起来,趁人不备,一把拽住薄矜初的头发。
她恶心这个老妖婆,但同时又羡慕被她丢进沙坑里的小丫头。她受欺负的时候,英雄从来都是她自己。
她像一具木偶,任由身后人蛮横霸道的牵扯和侮辱。
头上的那股蛮力突然消失了,老妖婆嗷嗷叫,同时伴着一道淬着冷意的声音,“谁说没人愿意娶她?”
他低头看了眼那人,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还有两个秋千空着你家小孩怎么不去玩?这小公园写小孩专属四个大字了吗?还是说我家姑娘坐的这个秋千上写了你家小孩的名字?小区的每一个住户都有权享受小区内的所有公共设施,请问你对这点有什么疑义吗?”
不对,英雄应该是梁远朝。
那个手无寸铁的年纪,他把自己淬炼成剑戟去迎战王仁成。
梁远朝眼神阴鸷,冷冷的丢了两个字,“道歉。”
“我道什么歉?”他拽着老妖婆的手加重力道,“哎哟哎哟...”
“再说一次,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你们两个年轻人欺负我们一老一小吗?算什么本事?”
梁远朝松手,老妖婆抬手就想招呼薄矜初,他及时的站过去,半空中的手堪堪落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不道歉,下次就不是站着能解决的了。”
旁边有几个围观者在窃窃私语。
梁远朝站过来的时候靠的太近了,不仔细看以为女人贴在男人背上。
老妖婆赖在地上撒泼打滚,“欺负人啦,欺负人啦!打人了!恐吓啊....还有没有天理啦!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年轻人欺负我一个老太婆哟——”
梁远朝不以为意,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你们小区入住没有门槛吗?”
薄矜初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废话,又不是半山腰别墅区。
生活索然无味,何必和傻逼一决高下。她兴致缺缺,捡起地上的牛奶盒准备离开战场,被梁远朝拉住。
“嘶——”手臂火辣辣的疼。
她白皙水嫩的皮肤上多了好几道刺目惊心的血痕。
梁远朝看向沙坑里的小丫头,语气不容置喙,“你,过来。”
小丫头估计也是看到薄矜初的伤,害怕的不行,战战兢兢的从沙坑里爬出来,乖乖的挪到男人跟前。两手拽着裤缝,眼泪吧嗒吧啦往下掉,还没等梁远朝说下一句,她立马改口,“哥哥,对不起。”
嗯?薄矜初心中存疑,这小丫头的眼睛是有什么疾病吗?
梁远朝一米八几,小丫头的个子都不及他腿长。偏偏这小丫头刚才的行为太不可爱,打破了一幅萌萌的画面。
老妖婆赶紧从地上起来护住小丫头,旁人都以为梁远朝会就此算了。
男人往后顺过一只细软的手,拉到身旁,“不必向我道歉,你该道歉的对象是她。”
夕阳西坠,穿过枝桠,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还带着点午后的余热,薄矜初竟觉得热的发烫。
“阿...姐姐...对不起。”
这小丫头片子的脑袋瓜溜得很,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
薄矜初还未开口。
梁远朝说:“不接受。”
老妖婆气的手直指梁远朝,“你......哼,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也不怎么样,蛇鼠一窝。”
“诶诶诶,那些小姑娘看好了啊,”老妖婆开始招呼周围几个看戏的女孩子,“以后别找这种人模狗样的男人,看看,看看,人渣,社会的败类。”
半道被争吵声引过来的的看客本来觉得薄矜初小题大做,谁料对方的嘴脸那么脏,纷纷倒戈薄矜初。
旁边有个中年男子看不下去了,“人小姑娘也没犯事儿吧,这秋千怎么不能坐了,我平时吃完晚饭下来也会来这儿坐一下,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完全不讲道理,出口成脏,骂人婊子,败类,一个活了五六十岁的人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脸皮?那你算什么东西啊?”
梁远朝向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示意谢谢。
“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录音了,关于我有没有打人,以及你的孙女有没有对我的姑娘动手,相关视频证据我会向物业调取。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只好走法律程序。希望你的律师也可以尽快到位,我不喜欢一拖再拖。”
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剩下那群人,有的怒不可遏,有的欢声叫好,还有的则羡慕不已。
电梯门关上,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梁远朝啊,那个朝思暮念的梁远朝,那个写满好几本日记本的梁远朝,不是那个重逢要弄死他的男人,就只是少年气的梁远朝。
少女曾在月光下发誓,要给少年一个家,少年信了,后少年被少女放逐。
可是刚刚,他说她是他的姑娘,他家的。
思及此,薄矜初勾唇一笑,梁远朝从电梯的影子里察觉到她的眼神,“想说什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回去就联系律师。”
“不是。你说我是你的,还说你要娶我,还作数吗?”
梁远朝脑子里有什么炸开,裂的稀碎,一时间神经错乱,说了句这辈子最后悔的话,“薄矜初,我看着还像以前那么好骗吗?有人会娶你,晏寔不是人吗?”
两人站在家门外对峙。薄矜初面无表情,她不再是那个一受委屈就掉眼泪的小姑娘了,悲苦全在悄无声息中。
梁远朝心里极其难受,他想回去静一静,偏偏有只手死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我病了,你是我的药。”薄矜初说。
梁远朝眉间的川字更显,“你在说什么。”
“你还要我吗?”
什么陈雅怡、王雅怡的,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梁远朝愣了很久。
薄矜初慢慢松开手,走到自己家门前,梁远朝还站在原地。
她忍不住了,自与他重逢后,她对任何事情的忍耐度都降低了。包括对他的感情,压不住了。
她突然踅身,怒斥他:“梁远朝,你他妈都搬到我隔壁了,有种你就娶了我。”
他还是不说话,也没动作。
“话我放这了,你要不愿意跟我结婚,下周一十点,我就跟晏寔去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