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是凉的,津液也是凉的。
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滑入她的喉,白婉棠惊愕地呆滞了一秒,立刻就想推开他。
然而周围开始退散的死气告诉她,他是在救她。
即便如此,白婉棠也不会感激他。
若不是他把她拽到了千萍湖底,她早就带着柏怀逃出去了,哪会沦落到在这儿跟他扯头花,差点被他害死的地步。
想起柏怀,她又担心起他的现状。没功夫矫情,抱住独孤极一起往上游去。
独孤极被她紧紧搂住了腰,带着往亮的地方去,身体微僵,手缓缓抬起似要搂住她。
白婉棠在这时瞧见,本想来救她的柏怀被死气化作的锁链纠缠。
柏怀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口,散发出黑气。
这都怪她没能及时按计划带他出去。白婉棠心急如焚,只犹豫了须臾,狠狠地推开独孤极,踹了他一脚以借力往上冲,飞快地游向柏怀。
独孤极没有防备被她狠狠往下一踹,坠向那漆黑如沼的死气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只一瞬,滔天的羞辱和愤怒便将他吞噬。
他原本似要抱住她的手早已收回,手指死死攥紧,仿佛手中拧着她的脖子。
白婉棠没敢回头看,但能感到他恐怖的目光落在她背上,让她如被毒蛇盯上似的全身发凉。
她想他肯定要气疯了。
但他已经是要杀了她的,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白婉拽着柏怀,像被疯狗追赶一样拼命地往上游。
下边的独孤极溺在漆黑的死气里,没有半点动静,许久都不曾出来。
就在她即将冲出千萍湖,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里的一切之时,那些死气突然爆发如海啸,将整个千萍湖都染成漆黑。
她和柏怀一起被这片死气包裹,逐渐成茧蛹。
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见崔羽灵跳入湖中往柏怀去。
独孤极躺在黑暗中笑,手背上是被他自己挖开的深可见骨的伤。
逸出的血像喂饱了死气般,让它们变得疯狂。
但在白婉棠眼里,独孤极比它们更疯。
他带着血与死气向她而来,死死地抱住她,和她一起被包裹在死气做成的茧蛹里。
倘若他是“白鹤”,她会以为他想和她同生共死。
但他是独孤极。
她知道他只是死也不愿意放开他的所有物,想拽着她一起下地狱。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白婉棠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似乎只是一个小憩的功夫,她便在床上醒来,仿佛在湖中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床边坐着一媒婆打扮的人,正对她笑。
白婉棠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模模糊糊就瞧见,媒婆身后的门外,有人抬了一副竖着的棺材过去。
棺材里的分明是她自己。还保持被独孤极抱在怀里的姿势,双眼紧闭不醒,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死气茧蛹。
白婉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身体,惊觉她现在好像在别人的身体里。
三天后,白婉棠坐在碧纱橱内的小床边,盯着床上那已经昏迷了三天、名叫柳八重的清俊男人,很是烦恼。
三天前,那个媒婆告诉她,她被那千萍湖妖送到了这名为相思冢的城里,柏怀他们亦是如此,只不过和她分散了。
相思冢中有规矩——进城的活人,要先代附身的尸体达成心愿,才能回到自己身体上去离城。
她现在附身的这具尸体名叫秋芷,乃城中最大魔教中的左使,生前救了一名叫柳八重的正道人士。
后面的故事不重要,媒婆没告诉她。只说秋芷死得不甘心,城主施法创此幻境为其驱散怨气。
而白婉棠要做的,就是救下柳八重之后,想法设法让柳八重娶了她,愿意和她长相厮守。
白婉棠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完成任务,过了四十九天,她就会死。
三天前她紧赶慢赶,跑到悬崖下救来了柳八重。
当时大夫说他并无大碍。可是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有醒,而她也还没找到柏怀。
她问过媒婆,媒婆说要她夺得息泉之脉,才能救醒柳八重。
息泉之脉,她听教中弟子提起过,教中有五位护法,五位护法皆不在教中,就是去给教中找息泉之脉去了。
要她去抢教主的东西去救柳八重,这不是让她去找死嘛。
白婉棠叹了口气,外面突然有教众敲门,道:“左使,教主回来了。”
白婉棠是偷偷藏着柳八重的,赶忙用被子盖好他,摆出高冷妖艳的模样,“知道了。”
她纠结了几秒,换上秋芷一贯穿的黛色暴露款长裙,踢着大长腿到教门口去迎接。
这三日她虽没见过教主,但她已经知道教主名叫霁莲,是个暴虐残忍,好战好杀,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此次离教,也是因为要去屠杀一个骂过他的宗门。
这等敏感记仇的人,让白婉棠想到了独孤极。
要偷他的东西,白婉棠想想就头疼。
她一路小跑往大门去,就见一顶黑金车舆降落,华丽奢侈得堪比移动小宫殿。
一人从舆上下来,所有齐刷刷伏跪在地,道:“恭迎教主。”
白婉棠连忙和右使乌尤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
行完礼直起身来,她看向这位教主。目光触及他的模样,顿时愣怔住。
教主肤色冷白,唇红眉墨,眼瞳是很独特的烟墨色,脸上还有点奶膘。
身量瘦长,着一身素绣白衣,长相无可挑剔。
抛去他眉宇间的骄狂阴戾、一身的血腥气不谈,活脱脱就一世间难寻的昳丽少年。
但让白婉棠呆住的不是他的长相与他的身份不符,而是——他和独孤极长得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看上去比独孤极健康,独孤极的身体此刻又和她躺在一副棺材里,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收回视线,跟着乌尤一起向教主问好。
她感到这位教主的目光有意无意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冰冷而刺人,似乎对她厌恶至极。
可当她抬起头看他,他又还是那目空一切的神色,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吩咐人准备好汤池,便回他自己的寝殿去了。
众人解放,白婉棠要回自己院子去,乌尤却叫住她,问道:“你做了什么惹教主不快的事吗?他为何突然那样看你?”
果然他的厌憎不是幻觉。
白婉棠忐忑起来,难道他真是独孤极,并且已经认出了她?
她勉强对乌尤笑笑,糊弄过去。
这三天乌尤一直和她像两姐妹一样好,此刻却严肃地警告道:“我知道你这几日神神秘秘的,一定是在做什么。你是知道教主的性子的,他若得知你有所隐瞒,一定不会放过你。”
乌尤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走到她面前来撩起她散落脸侧的长发,复杂而又伤感地道:“巫娅,我们一族虽不比人族重情义,但教主不一样。他是带我们一族改变的希望,不要背叛他。”
白婉棠紧张地点点头。心道她怎么叫我巫娅?我不是叫秋芷吗?
乌尤又亲热地对她笑起来,道:“你最近不是喜欢吃鸡嘛,今晚我叫他们给你准备。”
白婉棠亲亲热热地和她说好,回自己的院子去。
回院的路上,她叫来几个教中弟子,让他们连名带姓地称她一次左使。
弟子们感到莫名其妙,听话地称呼道:“巫娅左使。”
白婉棠愣了下,笑道:“还是直接叫左使好听,你们以后就还和以前一样叫左使吧。”
弟子们应是,白婉棠颇为失神,突然觉得秋芷的事,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晚上本要举办一场为教主接风的宴会,但五位护法突然回来,说是已经找到了息泉之脉。
教主说要立刻使用,便免了晚宴,带着息泉之脉一直在寝殿没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白婉棠如果今晚不得到息泉之脉,就没有救醒柳八重的机会了。
她正犯难,就有一高大男子前来,传她去教主寝殿,为教主护法。
白婉棠瞧着这高大男子的模样有点眼熟,眉宇间和独孤极身边的驳曲有几分相似,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几日没人和她说过护法的名字,她也不方便打探。
眼下便开始思考如何套话,谁知男子直接用传送阵带她到了寝殿门口,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教主寝殿大如宫殿,高大巍峨,男子在门口停下,道:“教主,属下已将巫娅带到。”
“嗯,你退下。”
殿内传出教主的声音,男子暗含探究地看了白婉棠一眼,转身离开。
白婉棠恭敬向内禀报,听得门内一声“进”,推门而入。
入殿,教主穿一身雪色寝衣坐在正对门口的宝座上俯视着她,给她一种自己主动走入了狮子嘴边的恐怖感。
“教主,属下不懂如何护法,还请明示。”白婉棠努力保持镇定。
霁莲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懒懒地道:“你过来。”
她走近霁莲,直走到他面前,他也没叫她停步。
她正揣测难道秋芷和霁莲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霁莲突然叫她跪下。
她内心挣扎了几秒,跪在他脚边。
霁莲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覆在手上,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用力。
仿佛是要掐死她,还嫌她脏。
“教主?”白婉棠错愕地抬头看霁莲,他睥睨着她的模样,让她恍惚间看到了独孤极。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他冷冷地问,手还在缓慢收紧。
白婉棠艰难地开口:“不,知。还请,教主明示。”
霁莲温和地笑起来:“不要让我问第二遍,巫娅。”
白婉棠从未感到如此大的恐怖,她几乎快要被掐死,咬牙坦诚道:“我救了一个男人。”
霁莲突然就松手了,手上帕子燃成灰烬。
她脱力地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心道这教主可真是心狠手辣,手眼通天。
眼下瞒不过去,不如全盘托出,想办法保住柳八重和自己。
她将救下柳八重的事一一道出,末了真诚地道了一句:“我对他一见钟情,还请教主饶他一命。”
霁莲目光幽深,仿佛在回忆什么,声音很轻:“巫娅,你同我说实话,我未必不会允你留下他。不过一个男人,值得你背叛?”
听教主这个男人说“不过一个男人”,白婉棠感觉有点怪怪的,同时还觉得教主的态度也很怪。
她赶忙表忠心,发誓自己绝不会背叛他。
教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让她到墙边跪着去,没有他的准许便不准起来。
白婉棠听话地去跪着,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脖子。
他下手可真重,她的脖子现在一碰就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圈乌紫。
她对着教主的背影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忽听教主对门外唤道:“来人,叫驳曲和宿罗过来。”
驳曲,宿罗?
白婉棠惊诧地心跳都要停滞了,很快见那眉宇与驳曲很像的护法和另一名陌生男子过来。
二人双双行礼。
“属下驳曲拜见教主。”
“属下宿罗拜见教主。”
白婉棠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轰”得一下炸开,变得一片空白。
魔教教主霁莲,是千年前的独孤极吗?
那他这副躯壳里,是千年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白婉棠越想越心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这个独孤极知道,秋芷已经换了芯。
霁莲,应该说是独孤极,叫上驳曲与宿罗去了偏殿议事。
如今的独孤极身体好,大殿内不像行宫中一样燃着地火。夏季,殿内却阴凉如水。
白婉棠跪久了,不禁骨子里都生出寒意。
她想反正独孤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回来看她,干脆偷懒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一边捶腿一边忧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她的厄运人设真是永不倒,刚瘫坐下来没一会儿,独孤极与驳曲、宿罗便一起从偏殿出来了。
三人恰好看到她毫无仪态地葛优瘫。
她连忙调整姿势,仓促地不小心扭到大腿骨,低下头疼地龇牙咧嘴,强忍着不出声。
驳曲和宿罗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独孤极皱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对驳曲吩咐道:“我暂时不急着用息泉之脉,你们将其放到玲珑阁去。”
驳曲与宿罗应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看同甘共苦过的“巫娅”一直跪在哪儿,半跪下为她求情。
白婉棠心想这些魔族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无情无义。
就听驳曲和宿罗求完情又道:“教主若一定要罚,不如罚她一百鞭,也总好过让她在这儿一直跪着。”
白婉棠:“……”
独孤极注视着驳曲和宿罗,看得两人冷汗直冒,站起来自骂说自己多嘴,请教主宽恕。
独孤极又十分好脾气地笑起来,夸他们二人越来越有情有义,与那些未开化的族人不同。
两个大老粗被夸得晕晕乎乎,腼腆地笑起来挠头。
独孤极看向白婉棠,沉声道:“你是想在这儿跪着,还是去受鞭刑?”
当然是想在这儿跪着!
但看驳曲与宿罗为她求情的样子不似作假,白婉棠大致也明白于魔族而言,惩罚下跪还不如让他们去痛,去死。
她咬咬牙,心一横:“属下选择一百鞭。”
驳曲与宿罗对她挤眉弄眼,一脸“快来感激我们吧”。
而独孤极平淡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扯唇轻笑道:“下去领罚。”
白婉棠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走路都不太利索,被驳曲与宿罗架着出殿。
二人一直小声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独孤极的事。
她满心都在身后的独孤极身上,敷衍着回答。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如芒在背。
走出独孤极的寝殿,正好有人送饭进来,闻着那饭香,她也饿得厉害。
驳曲与宿罗便给她个面子,要带她先去吃饭然后再带她去受罚,还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谢。”
白婉棠:“……”
都是兄弟,就不能给我放次水吗?你们魔都不知道什么叫弄虚作假的吗!
独孤极独自坐在宝座上,扫视着殿内。
他住在这地方、拥有无惧寒冷的身子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三天前当他发现他变回了千年前的模样,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
直到看到那媒婆,他明白过来,这里一切皆是虚假,他如今也只不过在一具傀儡的身子里,演着过去的他自己。
只不过过去他所在的地方是魔域的皇城,而不是什么相思冢中的魔教。
他猜到了幕后操纵者,料定那人一定藏于城中,已经派人去查。待抓到那千年前就该死的人,他定要让其灰飞烟灭。
教中弟子送上吃食,一一打开,却不是他千年前一贯吃的那些。
乌尤是随送菜的人一起来的。
她一一将菜摆上桌,笑道:“这些菜,都是巫娅最近叫厨子做的,是人族的口味。我想巫娅教厨子做这些,是因为想到教主您应该会喜欢,所以您一回来,就叫人送来给您尝尝了。”
她是在帮巫娅邀功,希望他能饶过巫娅。
独孤极盯着这些菜,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巫娅”瘫坐在墙边的样子,心生疑窦。
他将每道新菜都尝了一口,就丢下筷子半捂着脸大笑起来。
当真是她。
而她,宁受鞭刑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独孤极的笑戛然而止,脸色骤然间阴云密布。
乌尤立刻胆战心惊地跪下,叫人撤了这些菜,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擅自做主请您尝这些东西,还请教主恕罪。”
他眼眸下垂俯视着乌尤,冷漠地道:“你把巫娅当亲妹妹,你可知她背着你做了什么。”
乌尤攥紧裙子不说话。
独孤极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突变,猛地踢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一路衣袖带风。
乌尤下午说会给她准备她爱吃的鸡,实际上是给她准备了她这几天特地教厨师做的,那些她爱吃的东西。
这里的厨子做的饭不合她口味,乌尤真是有心了。
白婉棠珍惜又感激地吃完饭,便被人带下去受罚。
她被绑在刑台血迹斑斑的架子上,紧张地闭着眼睛不敢看拿鞭子的弟子。
那弟子道了声“得罪”,她耳边便响起鞭子破空的脆响。
几鞭子下来,她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饶是她有意恐吓弟子轻点打,不然小心她以后报复,这弟子的力道还是不卑不亢。
她正怀疑今天自己会被打个半死,就听那弟子惶恐地声音:“教主!”
她睁开眼睛,鞭子已被独孤极握在手里。
独孤极让那弟子滚,拿着鞭子走到她面前来。
白婉棠不安地想他不会要自己打吧?
让他来,他怕是会直接打死她。
而独孤极却只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嗤笑道:“巫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回我殿里跪着,还是继续鞭刑?”
白婉棠迟疑着没有回答。
独孤极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收回手,随意地甩了甩鞭子。
第一鞭抽到地上,将地都抽裂了。
眼看第二鞭就要抽到自己身上,白婉棠忙道:“我去跪着!”
独孤极手一歪,鞭子抽到她耳边。
虽没打到她,但破空的巨响震得她大脑嗡嗡的,耳朵好像要聋了一样。绑着她的木架都被抽断裂了。
独孤极讽刺地将鞭子丢给一旁守着的弟子,叫人把她放下来,让她跟着他回寝殿。
她很自觉地到他外殿的墙边继续跪着。
独孤极去沐浴,她就偷懒瘫坐。
独孤极一回来,她就假装跪了很久,疲惫又痛苦的样子。
她的那些小动作,独孤极一一看在眼里。
不仅如此,她推开他,踢他的那些种种,他也全部记着。
他不急着杀她,进了内殿休息,把她叫进来,让她跪在床边,他睡觉。
这种操作是人能干得出来的?
白婉棠真是快要憋不住了,在他闭上眼睛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嘀咕咕地一直骂他。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狗就是狗。折磨人的方法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迟早遭报应!
好歹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白婉棠知道他睡得浅,不敢乱动发出声音。
跪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侧靠在床头休息。
她背上的鞭伤还没处理,血和衣服黏在了结了块,又疼又难受,让她想睡觉也睡不好。
她越疼越烦燥,没忍住又白了独孤极一眼,却对上独孤极在黑暗正注视着她的双眼,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她被吓得呼吸急促,扶住地跪回去,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继续跪,没有偷懒。”
独孤极坐起身来注视着她,眉宇间藏着淡淡的烦躁,嗓音带着戾气:“上来。”
白婉棠:?
独孤极眉头皱得很紧,直接伸手把她捞上床,摸到她背后已经发硬的染血衣服,他重重在她满是鞭伤的背上按了下,疼得她直吸气。
“活该。”
他刻薄地讽刺她,把她按趴在床边。
白婉棠懵了很长时间,感觉到鞭伤被拉扯的痛,才回过神来,道:“教主,你……要做什么?”
独孤极是很厌恶旁人触碰的。
而秋芷除了是他的属下,并没有其他利用价值。他这般轻车熟路地对她,除了秋芷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她想不到其他解释。
明明她已经确信,自己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此刻她竟然还是有点膈应。
或许是她放下得还不够干净利落。
白婉棠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这是他的枕头。
独孤极脱她衣裳的手顿了几秒,便继续给她脱衣,尖酸地反问道:“你在同我说话?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你的手下。
白婉棠在心里回答,努力平复着心情,开始担心独孤极要是要跟她做点什么,她该怎么办。
她的衣服被血黏住,很难撕。
独孤极起初是有耐心帮她慢慢撕开的,但看她那煎熬又不情愿地样子,他的火气也蹿上来,狠狠一把撕开衣裳。
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死,何必管她有多痛。
白婉棠猛地一下痛得浑身一怔,她条件反射地要叫出声,又咬住枕头把痛呼憋了回去。
微凉的空气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雪白的背上也渗出汗来,滑落在再次渗出血的鞭伤里,疼得她经不住抽搐。
独孤极厌血,那一滴滴从细长伤口里渗出的血珠,与点滴透明的汗珠混在一起,让他胃里翻涌。
淡淡的血腥味与她身上极为浅淡的棠花香混在一起,钻入他的肺腑间,让他体内那股翻涌的躁动更为猛烈。
她也许从未留意过,她如今的这具身体并非媒婆口中的尸体,而是一具人造的傀儡躯壳。
她的灵魂入住了,便成了她,也染上了她独特的气味。
独孤极僵坐了很久没动。
白婉棠逐渐适应了痛,但急促的呼吸在夜色里依旧很明显,生出一种异样的暧昧。
她想克制住,但是疼痛不允许。
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突然,感到有一抹湿润微凉的柔软,在她背上的鞭伤上轻舔了一下。
她难以克制地脸上发热,想要转头看独孤极,刚抻起脖子,又被他按住了后颈,把她的脸按在枕头上。
她脸贴着枕头,望着床外,看不到坐于她另一侧的独孤极。
只感觉得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舔过细长的鞭伤,轻吮伤上渗出的血珠与汗珠。
异样的微痛与酸楚,自伤上蔓延开来。
千年前的他虽然体温也比常人低些,但不至于冷得像块冰。
白婉棠想:要么是我疯了,出现幻觉了。要么是独孤极疯了,竟然不厌血了。
或者是千年前的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叫秋芷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