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力冷笑一声,对高元良道:“高兄弟,我帮你看着老太太,你赶快去衙门报官,就说这里有人造谣,编造瘟疫流行之辞,居心叵测!”
高元良大喜:“好咧,小郎中,我这就去!”
“慢……慢!别去报官,有话,有话好好说……”潘郎中像只斗败的公鸡,眼巴巴地看着张力。
张力道:“那可不行,刚才你不是急吼吼地要报官么?”
潘郎中满脸惶急,赔笑道:“小郎中言重了。刚才,刚才在下确实看走了眼,这老婆婆果真不是疟疾,还请小郎中高抬贵手。”
张力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高元良略微有些着急:“小郎中,我母亲这病……”
张力心里计议已定,摆了摆手,道:“我一会自然会给老婆婆治疗,你先去报官!”
高元良一听,连连点头:“是,是!”
“别呀!小郎中,在下看走了眼确实有错,赔些银钱行吗?”眼见张力执意报官,潘郎中登时急了。
张力看了衣衫褴褛的高元良母子一眼,心想:这老婆婆病得久了,这母子二人看起来也不宽裕,弄些银钱也不错!
张力道:“那就赔钱!”
潘郎中虽然有些肉疼,但又怎么敢让张力真的去报官?若是官司缠身,怕这铺子都要被黑心的衙门给吃了去!
潘郎中试探道:“小郎中,赔三钱银子怎么样?”
“报官!”
“别,别啊!五钱银子!五钱银子啊!”
“高兄弟,报官!”
“好咧!”
“一两,我赔一两银子!”潘郎中一脸死灰。
张力瞟了一眼,见这回春堂的招牌上写着“诊金五分,药钱另算”八字,想必潘郎中看一个病人诊金收五分银子。一两银子的话,他也要看好多个病人了。眼瞅着这堂子里病人不算多,一上午可能也就七八人而已,一两银子的话,也不算太少。
不过,张力却不想就要这么点:“也不知衙门里的捕快和牢房里的牢头们,平时收的是多少钱?”
一听这话,潘郎中险些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这要是吃上了官司,衙门里的公人不得把自己积攒几十年的余财吃得一干二净?!
没有办法,潘郎中只得高呼:“我……我出五两银子!我铺子里只有五两银子现钱啊!全部赔给你!!!”
张力看了潘郎中一眼,道:“唉,这是你自愿赔偿的,可别背后说我讹你钱财!”
潘郎中连忙点头:“是!是!自愿赔偿,自愿赔偿!”
张力又道:“我既然答应高兄弟医治他母亲的病,这药材可得你出了。以后高兄弟来你这回春堂拿药,你得免费提供药材!”
潘郎中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报官,连回春堂这铺子都肯定保不住,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潘郎中取来四两碎银子,还有一贯钱,一并算作五两银子,赔给了高元良,临走还将张力等人亲自送出了门。
从回春堂一出来,高元良就要拜谢张力,还没拜下去,张力一把将他扶住:“高兄弟,勿需如此。你们住在哪?我到你们住处慢慢给老太太医治。”
高元良眼睛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大恩不言谢,高黑子心里记下了。”
康兴安笑道:“高兄弟,你这诨名还真贴切。”
高元良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嘿嘿。我和娘住在贵安客栈,咱们这就回客栈。”
“哇,小神医,你果真好手段呢!”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力回头一看,却不正是此前在府衙门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么!
康兴安眼睛都看直了,张力一边拧了他一把,一边笑道:“又见到小姑娘了,真是幸会呀!”
那小姑娘道:“刚才我一直在外面看着,你果真有几分本事哩。”
张力摆了摆手:“不敢当。”
那小姑娘想了一下:这小郎中也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家里那位病得也很久了,不如试一试?
想到这里,小姑娘看了张力一眼,笑道:“不如我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
张力噗嗤一笑,点了点头,心想这丫头鬼灵精怪,着实惹人喜爱。
小姑娘灵动的眼神一闪,抿嘴笑笑道:“我叫灵儿,以后你们可以叫我灵儿姑娘。”
康兴安嘴里喃喃道:“灵儿……灵儿……灵儿……”
灵儿瞪了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张力,道:“有一位病人,咳嗽了很久,该怎么治疗?”
张力一愣,随口答道:“灵儿姑娘只说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叫我如何着手?”
灵儿嘟起小嘴:“不能多说,说多了怎么显出你的本事?”
张力微微一笑:“古人有云‘百病唯咳嗽难医’。灵儿姑娘选这病症,病自多因,症有多象,小姑娘,你可真是有意为难我了。”
灵儿一蹙眉:“哼,原来是个没本事的呀!”
张力心知这小丫头是在使激将法,却也不想就这么丢了脸面,于是问道:“灵儿姑娘,你说病人咳嗽很久,想必不是患了风寒吧?”
古代风寒包括很多病,最重要的是包括了感冒。无论古今,这感冒可是引起咳嗽最普遍的病因,张力必须首先排除感冒。
灵儿皱了皱眉头,道:“不是风寒。病人咳嗽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张力一惊,听灵儿的口气,不是随口胡诌的,难道是她哪位亲人朋友真的咳嗽了这么久么?
张力收起戏谑的心思,想了想,道:“可以让我当面看看吗?这样可定准病因……”
“不可以!”话还未落地,灵儿姑娘竟是急急地打断了张力的话。
张力心道,这就怪了,哪有生病还不让医生看的?
张力看着灵儿焦急的神色,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当面看诊,那我勉强试一试。咳嗽的话,外感宜解散,内伤宜清理。不知灵儿姑娘能不能分清外感、内伤的区别?”
灵儿想了想:“不是外感,是内伤。”
张力思索片刻:“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试试,如果不行,可以再来找我。”
说完张力返回回春堂,要来纸笔,开了一个方子拿出来交给了灵儿。
灵儿一看,噗嗤一笑:“你这字……”
张力有些尴尬,哈哈一笑:“唉,以前读书时光顾着玩,为了练字没少挨先生的打,可还是写不好……”
康兴安一脸的鄙夷之色,心道:力哥儿这胡吹的本事最近是越来越强了!他此前可是告诉我这读书写字都是梦中的仙人师傅教的呀!
张力也不管他,上前给灵儿翻译那鬼画符一般的文字来。灵儿终于看懂方子上写着“天门冬、麦门冬、炒知母、川贝母”,后面还备注了分量,还写着水煎服,一日三次。
怕小丫头不明白,张力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天门冬主治阴虚发热,咳嗽,肺部的各种病变,而川贝母和麦门冬都是润肺止咳的,最后用炒知母,可以清热泻火。这个方子你给病人试试,应该有些效果的。”
灵儿点点头:“那我就试试,不行再来问你!”说完,还没等张力回过神,就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张力也有些诧异,不过人既然都走了,也没法继续问,只得作罢。
高元良背着母亲,几人一路闲聊,来到贵安客栈门前。
张力抬头看了看,这客栈占地并不大,门脸乃是两层的木质阁楼,不过看起来比较成旧,显然是家老店了。客栈门前一根大木头杆子上挂着一道灰色幡布,上面写着“贵安客栈”四个大字。
走进店内,首先入眼的是前庭,相当于后世酒店大堂一般,里面有七八张桌子和板凳,应该是供客人吃饭所用。再往里瞅,大堂后面就是一排排的客房,最靠西边还有一间马厩。
此前高元良母子为了求医,花光了身上的钱。高元良平时便在外面卖些苦力,勉强挣两个钱维持着生活。哪知高母最近两日疼痛加剧,高元良便没有心思外出做工,所以欠了客栈些房钱。
店小二眼见高元良回来,正准备催要房钱,却看见衣着光鲜的张力和康兴安二人也跟着一起来了,倒是有些不方便开口要账。
高元良一手托着背上的母亲,一手掏出一把铜钱:“小二,你点一下,多少钱?先付了拖欠的这几日的房钱,多余的你收着,就当是我预付的。”
先前潘郎中赔的钱里,便有一贯散钱。
店小二一听大喜,满脸堆笑着接过铜钱:“哎呀,高大爷这是发财了!好,好!我数数——这是七十六文哩,您欠账是四十文,多余的小的给您记帐啦!”
高元良点点头,领着张力、康兴安来到自己的房间。
高元良将母亲放在床上之后,张力再次给高母号了脉,又道了声“得罪”,在高母身上按压了几下。
张力叫康兴安取出金针,直接认准了穴道,几针扎了下去。
只见高母脸色逐渐舒缓,又过了半柱香时间,高母已经沉沉睡去。
张力小声道:“安子,你在这照看下老太太,我和高兄弟在门外说几句话。”
康兴安点点头,高元良有些不解,见张力已经推门而出,也就跟了出来。
张力见高元良跟了出来,缓缓道:“高兄弟……唉……”
高元良见张力面色有异,心里咯噔一下:“小郎中,可是我母亲的病……”
张力点点头,道:“高兄弟,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一听此话,高元良脚下有些踉跄:“唉!小郎中果真医术高超,一看就知道端倪。我从辽东到天津卫,到莱州府,再到这登州府,所有医馆都跑遍了,母亲这病,所有郎中都说没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