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玄阳子道长和真如居士接风洗尘以后,张力将二人安顿在了静萍原先所住的院子里。※%※%,
真如居士住进了静萍的厢房,而玄阳子道长则是住在厢房对面的一间偏房。
翌日清晨,真如居士一大早便将张力叫到了房间。
现在房间中有三个人,真如居士坐着,玄阳子和张力站着。真如居士的脸色很不好看,张力则将头埋得很低,不敢与之对视。
沉默良久之后,真如居士幽幽叹了口气,道:“张力,静萍已经写信将那件事情跟我说了。唉,没想到我十几年前犯下的错误,竟然报应在了女儿身上……”
张力心神一凛,呃,这个,无法解释啊!
出家人讲究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年真如居士与玄阳子道长,可不也是那啥啥么……
张力收敛起心思,跪了下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真如居士长叹一声,对张力道:“你起来吧。已经这样了,再追究又有何用?”
真如居士给玄阳子递了个眼色,玄阳子走到张力跟前,将他一把扶起。
气氛有些尴尬,张力硬着头皮对真如居士道:“居士,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静萍的消息,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静萍了。”
这话张力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何况是别人?
真如居士眉头紧蹙,她也不想太过于难为张力。毕竟张力做的这事儿,与当初自己犯的错误何其相似?
不过有一点是在场三人都很清楚的,徐静萍是个聪明人。并不是什么冲动之人。
她是主动离开晓月山庄,那就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留一点消息?
张力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只得对着真如居士和玄阳子道长行了一个大礼:“居士和道长且在晓月山庄中静候佳音。若是风灵那边有静萍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真如居士沉吟片刻,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从房间出来之后,张力带着木头和朝鲁,径直往城中赶去。
今日张力约了几个重要的人物,去红庙酒楼吃饭。
是的,红庙酒楼!
当风灵将最近京师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汇报过来以后,张力动了怒。
无论古今。舆论的威力是无穷的,这一点张力非常清楚。而且升斗小民最容易被蛊惑,自己若是被打成“秦桧”一类的奸臣,这尼玛以后也不用在大明朝混了。
……
东江米巷的红庙酒楼最近生意很好,食客们都对二楼那个雅间的工程进展很感兴趣--听说是老板用了不少黄铜,将“反贼”张力的跪像做成与房间浑然一体的样式,寓意张力永世不得翻身。
此刻张力坐在大厅中最靠角落的一张桌前,点了一盘熟牛肉,一壶酒。一个人浅饮慢嚼,颇为悠闲自得。
朝鲁和木头扮作小厮模样,站在张力身后。
刚才进店的时候客人实在太多,张力并没有与店小二打照面。而是径直走到大厅最西边,选了这么个犄角旮旯坐了下来。
不等店小二上来招呼,张力就让木头去点了酒菜。
所以。现在红庙酒楼中没人知道张力来了。
大厅中依然人声鼎沸,说什么事儿的都有--
红庙酒楼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京师一处汇总花边消息的集中地。不管有身份的没身份的,往这一坐。听听读书人的议论也是好的。
这会儿大厅中几位秀才相公议论的正是周延儒复起之事,张力对这个还算感兴趣,于是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到底这些秀才们如何看周延儒。
张力自个儿很清楚,周延儒与温体仁都是进了《明史》奸臣传的,不过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特别是螨清哈巴狗张廷玉等人修的明史,可信度向来不高。
温体仁和周延儒到底是不是奸臣,张力只有靠自己的判断。
历史上温体仁打击异己,手段极其卑劣。温体仁在位时,朝政很乱,但基本都在控制范围内。温体仁罢职后,朝政开锅了,没人能控制了。
周延儒没有温体仁这么卑劣,不过他首辅也当不了温体仁那么长的时间。
温体仁为相八年,周延儒两三年就顶不住了,原因是手段不如温体仁卑鄙残忍。
明末这环境,不是一般政治家能待的,是不是奸臣,恐怕只有天知道。
张力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没准“九千岁”在位的话,这帮文臣武将便不敢如此嚣张跋扈了吧?
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呀!
别看魏公公是个阉人,收拾这帮垃圾朝臣武将那是相当有心得的。自以为全世界最牛逼的圆嘟嘟,见了魏公公连个屁也不敢放,还在辽东给魏公公修生祠呢!
张力浅浅喝了一口酒,正要夹菜之时,听见了厅内有人高声议论:
“各位同年,周大人乃是良臣,前番因为小人构陷被罢了官。如今圣天子英明,及时为周大人平反,看来国事尚有可为呀!”
张力停下了筷子,往说话的那人看去--
只见那位秀才身穿蓝色文士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正唾沫星子乱飞地跟同桌文士“指点江山”。
“李秀才,周大人乃是东林党魁,正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你口所说的小人,不知意指何人呀?”
李秀才瞥了说话之人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哼哼!那小人不提也罢,诸位心里自然知道在下说的是谁!”
顿时大厅内一阵喧哗,这李秀才所说的“小人”,明显便是温体仁了。
张力不由得微微有些错愕,他对谁是小人谁是君子没有一点兴趣,倒是对大明朝的言风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温体仁乃是内阁首辅,大明王朝权势通天之人,这帮小秀才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非议他,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汗颜几百年后的事儿。
“李秀才,若说那位是小人的话,那么咱们在这红庙酒楼先前的议论可就有些不妥了。”
“哦?马秀才,怎么不妥?议论什么了?我大明朝从来不因言获罪,咱们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阁下是说……”
马秀才看了李秀才一眼,大声地道:“周大人复入内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满堂食客顿时噤若寒蝉!
众人似乎都在避讳着什么,然而红庙酒楼外面走进来一人,那人走到大厅中间,朗声说道:“周大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公祭满少师!”
“这……这位大人--”
众人皆不认得来人,不过他身上穿的六品文官官服,却是所有人都认识的!!
那马秀才乃是京师本地人,与来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立刻走到那人跟前,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陈大人!”
张力在那犄角旮旯微微一笑,给陈正操点了个赞--啧啧,陈兄来得正是时候!
陈正操还没注意到张力,便走到那一桌士子的桌前,朗声道:“诸位在此议论周大人公祭满少师之事么?啧啧,满少师一颗忠心可表日月,实在是军中楷模!”
说到此处,陈正操叹了口气:“唉,看看满少师,再看看如今辽东那帮兵痞子……”
这下酒楼大厅立刻炸了锅,众人情绪纷纷又被点燃了……
食客们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对张力“通贼”之事口诛笔伐,因为现在舆论风向已经有了改变!
正是由于周延儒周大人公祭满少师!
满少师,也就是满桂,他战死之后被崇祯追赠为“少师”!
崇祯二年鞑子入寇京师,满桂与与袁崇焕、祖大寿一起勤王,得到崇祯的召见。满桂解开衣襟给崇祯皇帝看自己满身的伤痕,崇祯皇帝表示深深的赞叹。
满桂并不是圆嘟嘟的下属,他与圆嘟嘟还颇有不合,故而圆嘟嘟下狱之后,崇祯皇帝赐给满桂酒食,命令他总理山海关、宁远的大军,在安定门外扎营。
再后来满桂说要坚守城池,不可与建奴野战。而崇祯再一次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他加封满桂为武经略,统领所有过来保卫京师的部队,赐给满桂尚方宝剑,催促他出兵作战。
如此“捧杀”之下,皇上都加封满桂为武经略,还给尚方宝剑了,你还敢不去送死?!
满桂没有办法,只好带兵与建奴在野外决战,结果自然是呵呵了--满桂最后战死沙场。
崇祯帝听说满桂阵亡之后,极为伤心,派当时的礼部侍郎徐光启对满桂进行祭奠,追赠满桂为少师,荫封他的子孙为世袭锦衣佥事。朝廷赐予祭葬,后来还为满桂修建了祠堂,举行公祭。
张力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崇祯朝不乏良臣猛将,可惜都被“英明神武”的皇上给坑死了……
周延儒现在大张旗鼓地为满少师举行公祭仪式,自然不是对已经入土了的满桂有什么好感--自己的罪名是勾结北虏,也就是勾结蒙古人,而这位满少师满桂,正是蒙古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
正是如此!
要给自己“翻案”洗白,便需要祭出“少师满桂”这个杀手锏。蒙古人也有好人,你们瞧瞧,满桂满少师不就是蒙古人嘛,多么精忠报国呀!(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