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走到大厅在中间的火盆旁,搓了搓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而后缓缓地道:“二位将军可知曹阿瞒之往事?”
“曹孟德?”孔有德一怔,眼睛也眯了起来,似乎品出了洪承畴话中所包含的“敏感”信息。
尚可喜也不傻,很快也明白了洪承畴的意思。他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地追问道:“洪大人,您的意思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洪承畴面无表情,而尚可喜却皱着眉头道:“睿亲王多尔衮为人精明,要控制他几无可能。那就只有大阿哥豪格了……可是,豪格虽然有勇无谋,却向来对我汉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让咱们当炮灰还差不多,肯定不会重用咱们呢!”
洪承畴轻轻地捋须微笑,却并不说话。孔有德顿了一顿,接着道:“想必洪大人已然胸有成竹?”
孔有德和尚可喜眼巴巴地看着洪承畴,大明朝“文贵武贱”的传统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对洪承畴有着一种“仰视”的感觉。洪承畴见已经吊足了孔有德和尚可喜的胃口,终于不再故作神秘,而是直接开口说道:“庄妃布尔布泰数月前诞下皇子,她想为襁褓之中那个叫福临的皇子谋夺皇位。她也知道,现在皇位继承人乃是大阿哥豪格。而睿亲王多尔衮也有问鼎的实力。庄妃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女真王公多半会在豪格和多尔衮之中选一人支持。她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孔有德和尚可喜越听越心惊,到了最后。嘴巴都张得老大。孔有德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洪大人,莫非庄妃来找过您老人家?女真王公既然不会支持她的儿子,她想要找咱们汉人来支持她?”
洪承畴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孔有德和尚可喜一眼,沉声道:“那庄妃乃是出身科而沁蒙古,背后自然也有蒙八旗支持她。可是光靠蒙古人还不够分量,她便让范文程来找本官,希望汉八旗支持她的儿子登基!”
“范先生——”孔有德和尚可喜齐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范文程早就是庄妃的人了,只不过他是文臣,手中没有兵权,在朝廷上说话也不好使。再者说了,范先生锋芒太盛,也得罪了不少女真王公,人缘也不行呐!也只有皇上才那么信任他,重用他。可惜皇上眼瞅着是病入膏肓,一旦皇帝驾崩。范先生可就没有靠山了,女真王公必然不会放过他。所以,范先生便投靠了庄妃布尔布泰。”
洪承畴这番话一说出口,孔有德和尚可喜立刻陷入了沉思。眼下满清即将上演的夺嫡好戏。看来洪大人是智珠在握呀!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睿亲王多尔衮与大阿哥豪格现在已经势同水火,却不知庄妃布尔布泰正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们呢!
然则。黄雀之后,还有弹弓!
想那庄妃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就算有些小聪明,又岂能与洪承畴洪大人相提并论?她那皇子福临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正是最佳的控制对象!最最关键的是,那庄妃和福临得不到女真人的支持,她必须依靠蒙古人和汉人才行。
孔有德看了洪承畴一眼,心里暗自忖道:洪大人呀,你说你想做曹操,我看你是想做董卓吧?!
孔有德忽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内心蠢蠢欲动起来——若说洪大人想做曹操,那司马懿又是谁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尚可喜脸上也神色数变,估摸着也是想了一些更“出格”的事儿……
一时间,议事厅中三人各怀鬼胎,场面颇有些沉闷,诡异。
片刻之后,还是洪承畴首先打破了沉默。在他的心中,孔有德、尚可喜之流无非就是拿来给他当枪使的,所谓粗鄙武夫么!
洪承畴干咳了一嗓子,开口说道:“朝堂之事,自有本官处置。但有一点,从现在开始,二位将军便要好好保存实力,不可再像以往那样为女真人卖命,给他们当炮灰了!”
尚可喜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道:“洪大人多虑了。咱们入一次关,军队立马扩充好几倍,死点人又算个啥?”
洪承畴瞪了尚可喜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尚将军,女真人忙着夺嫡,哪有功夫组织人马入关劫掠?而且那团山军档在入关的必经之路上,恐怕想要入关也没那么容易吧!”
尚可喜也意识到洪承畴所言非虚,讪讪一笑:“洪大人的见解入木三分,末将自叹弗如呀!”
一旁的孔有德忽然想起一事,眼神深邃了起来。沉默片刻之后,孔有德开口问道:“洪大人,所谓祸起萧墙,现在女真人忙着夺嫡,恐怕没什么心思与团山军打仗了吧?”
洪承畴冷哼一声,点头道:“这一仗本来就是皇上力排众议坚持的,现在皇上病入膏肓,大家早就不想打了,只是——”
洪承畴顿了一顿,一脸的无可奈何之色:“只是咱们若是退兵,团山军的张力衔尾追击的话咱们恐怕会相当凶险!就算成功撤出朝鲜国,那张力若是分兵从朝鲜国和辽东的海州卫东西夹击我大清国,形势就非常不利了。所以,朝鲜之战我大清是不得不继续打下去。”
孔有德和尚可喜不住的点头,显然很认可“战略大师”洪承畴的精辟分析。孔有德想了一想,开口问道:“洪大人,先前你说要末将等保存实力——可是女真人打仗,从来都是让咱们汉军旗先去送死,这又如何保存实力?”
尚可喜也眼巴巴地看着洪承畴,显然他也当了无数次的炮灰,对此深有体会。
洪承畴微微一笑,冷冷地道:“若是开战,精锐兵士不用上,上些老弱残兵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