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蒙在那之后,又陆陆续续相了七、个人,但对方不是解开香囊之后比他想象的要难看太多,就是还没解开香囊两个人就已经吵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恨不能把对方掐死。
因此,薛蒙对马庄主的法器逐渐产生了怀疑,并且怀疑越来越深。
终于,当他相到第十一个修士,而对方娇滴滴地表示:“人家好喜欢踏仙君,人家想给他当皇后,实在不行贵妃也可以。听说踏仙君特别喜欢孩子,我也特别喜欢孩子,我觉得我们俩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他愿意娶人家,人家可以年年给他生,生到他满意为止~”的时候,薛蒙崩溃了。
不但崩溃,而且愤怒。
“你这个女人!你、你难道不知道墨燃和楚宗师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呀。”女方陶陶然捂脸娇羞,“但人家贤良淑德,是不会和楚宗师吃醋的,而且人家也愿意给楚宗师生孩子呀,嘻嘻嘻。”
薛蒙怒而掀桌:“美得你,不要脸!!!”
女修瞪大眼睛:“你怎么能骂人呢?”
“我不但骂了,你要再说你觊觎楚宗师,我还能打你!”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更何况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你喜欢踏仙君你玩什么解忧卷轴浪费别人时间,有本事你去南屏山堵他啊!”
女修勃然大怒,她撸起袖子,一扫先前娇媚模样,异常凶悍:“靠!你以为老娘没堵过?老娘在南屏山埋伏了七天七夜你知道吗!”
“……你他妈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你一点都不懂爱情的力量!”她说着,眼神忽然开始迷离,“啊,你不知道,那一天黄昏,我终于等到他,他从篱笆后面走出来,看了我一眼--我们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我脑袋里轰地一声,烟花炸开,我连孩子以后要拜入哪个门派都想好了!”
姑娘激昂澎湃地自述着,俨然陷在回忆的甜蜜里不可自拔:“我当时,我就激动地冲过去,告诉他--”
薛蒙不可置信地:“你难道就这么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
“哪能啊,看你那贫瘠的想象,难怪被挤兑地出来相亲。”姑娘翻了薛蒙一个白眼,“要有震撼,要刺激,要运用夸张的修辞,要一句话就引起他的注意和好奇!懂吗!所以我告诉他--”
她深吸一口气,声情并茂地吐出四个字:“我怀孕了。”
薛蒙:“……???”
“这跟墨燃有关系吗???”
“当然有。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令我受孕。”她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他为她的疯劲震撼了半晌,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恐惧地问,“那请问墨燃注意你了吗?”
“那当然,我成功用这四个字引起了帝君的注意,他好热心,和传闻冰冷的姿态一点都不一样,他甚至愿意主动承担责任!”
薛蒙再次震惊了:“什、什么?他,他……他说什么了?”
姑娘害羞捂脸道:“他问我需要流产吗?十两银子踢一脚,不许告诉楚晚宁。”
“……”
薛蒙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他都愿意踢我了!缘分天注定!只要心够诚,我就不信我相不到踏仙君!”
薛蒙笑着站起来活动筋骨:“行啊,来来来,我现在就来替踏仙君再踹你第二脚!”
“啊——”
在这样愁云惨淡乌龙频发的相亲过程,薛蒙终于受不了了。他以“桃苞山庄毁我青春”这个笔名,接连在《修真法器榜》上给解忧卷轴留了一百个差评,每个差评都附赠洋洋洒洒近千字的亲身经历,控诉接客马炼制的这个法器。
然而令薛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他写的太过全情投入,太过激昂澎湃,竟引发了众修士们的争相传阅——
当然,是以看笑话的心态。
甚至还有黑市商人专门誊抄了他的差评,编纂了一本书,由于是月十日正式刊印售卖的,因此黑心书商直接给此书起名《一》。
书的索引是这样的:
《一之我的貌美小爹》
《一之我的野蛮堂哥》
……
凡此种种。
别人不痛不痒的倒霉事总能引起街坊邻居们的兴趣,于是《一》一时竟成了坊间最俏的黑书,甚至还有不少人呼吁“桃苞山庄毁我青春”侠士应当多多相亲,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快乐。
所幸这本书很快就被姜曦禁了。
姜夜沉盯着“貌美小爹”那四个字,眼神极度阴森:“都是什么乱七糟的东西,给我烧。”
“是!掌门!”
孤月夜一众狗腿弟子立刻在把市面上所有《一》买了回来,在扬州城郊挖个坑,一把火付之一炬。
《一》烧了,解忧卷轴却是愈发脱销,薛蒙气不过,最终一封实名书信秘密修与马庄主,愤怒地咒骂了我们勤恳可爱善良天真的马庄主足足上万字。
但其实核心意思也就一个——
接客马!你这个狗贼!你这什么法器?你这不是害人吗!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死生之巅就和你桃苞山庄断交!你再也别想得到我师尊的机甲图谱!!啊!!!
勤恳可爱善良天真的马庄主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开开心心地数钱,骤然闻讯,差点惊得一口气背过去。
这哪儿行呢!?
断不断交是小事,送信的人是薛蒙也是小事,大事是居然有客人如此不满意他的杰作!
天啊,那本《一》居然不是孤月夜自导自演虚构了故事来和他恶性竞争的?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这么恨他!
马庄主伤心了,更咽了。
并且还有点郁卒。
他绝不允许世上有不满意他精心炼制的“解忧卷轴”的客人!绝不!!!
于是马庄主使出了他的绝杀——寿后。
寿后一群是桃苞山庄栽培的弟子的统称,一般都是些音软貌美脾性好的女弟子。马庄主给他们立下的修行目标是:“一席谈话便能让客倌长寿,一抹微笑便能使友谊深厚。”
简称,寿后。
鉴于薛蒙这么生气,正经又认真的马庄主十分重视,他不敢怠慢,于是当即命山庄的寿后长老步深契亲自出马,前往死生之巅给薛掌门端茶倒水捏腰捶腿,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意思: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挽回薛蒙的好感,让客倌满意!
然而,新走马上任的寿后长老步深契却没有马庄主这么深的觉悟。她是一个年轻、娇软、胆小、爱撒娇的漂亮女修,对曾经排在骄纵榜第二的薛蒙心其实怀有极大的恐惧。她一点都不想被薛掌门打嘤嘤嘤……
步姑娘一时纠结伤心,便把这件事与她最近在“解忧卷轴”上结识的一位修士说了。
也不怪步姑娘什么事儿都往外捅,实在是这位名为“望梅止渴”的仙长给她的感觉太过可靠。既温柔,又沉稳,不失风趣,却也不令人感到轻浮。他言语的亲昵挑逗,多一分则油腻,少一分则寡淡,竟是如方温好的茶一般,一切都刚刚好。
并且还十分善解人意,乐于助人。
“望梅止渴”一听说步姑娘遇到了这样的困扰,思索片刻后,给她传去了这样的讯息:
“你不用忧心,这件事我来替你摆平。”
步深契顿时大为震惊和感动:“真的吗?”
望梅仙长的语气在玉简上瞧来和往日一样温柔体贴:“当然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放心把薛掌门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高兴的。”
.
这天,薛蒙正在亲自打扫红莲水榭的积灰,忽有一门徒前来报讯——
“报!掌门!桃苞山庄有人求见!”
薛蒙最近一听桃苞山庄四个字就脑壳疼,他把楚晚宁留下的锉刀擦拭干净了,往楠竹小筒里一丢,愤愤然道:“让他滚!”
“是、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相亲让薛蒙再次确认了一个真理,无论男人女人,讨厌起来都是一个德性,“女的也让她滚!我不会再接受桃苞山庄的任何法器自荐,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开始擦楚晚宁的琴桌。
“另外你叫她去转告马芸,我哪怕以后只能和姜夜沉做生意,我都不会和他家来往!看看他们做的都是什么不靠谱的东西!真讨厌!”
小门徒可怜巴巴地承受着掌门的怒火,最后委委屈屈道:“可、可对方说自己是桃苞山庄的寿后弟子啊。”
“寿后弟子?”薛蒙皱起眉,“那是干什么的?”
小门徒:“听说是来道歉的……”吞咽了一口,接着道,“任君搓圆捏扁,我自笑靥如花,供您差遣由您发泄,直到您不生气了,她再离开。”
“……”
薛蒙心道,那不是武场木桩吗?
腹诽归腹诽,既然是来赔礼道歉的,薛蒙也总算是勉为其难地出去与她见面了。临走前还吩咐看守红莲水榭的弟子:“哎,我擦了一半那琴桌你不许动啊,我回来还接着擦呢。”
等看守弟子第一百次保证了他连红莲水榭的一粒尘埃都不敢妄动后,薛蒙这才放心地丢了抹布走开了。
到了丹心殿内,他瞧见大殿央果然来了个陌生女修。那女修穿着白金色衣裙,一头淡褐色的长发拿白玉发簪挽起,末梢微打着天生的卷,皮肤白皙胜雪,哪怕是这样的光影之下也依旧像是会散发柔光。
她正蹲着逗弄橘猫菜包,那平素猫眼看人低的胖猫居然一反常态地很喜欢她,不但大大方方地将白肚皮翻给对方看,还眯着眼睛发出惬意的呼噜噜声。
听到动静,寿后姑娘转过了头,一瞧见薛蒙,她就立刻起身,很温柔又很腼腆地笑了起来。
“啊,是薛掌门,久仰久仰。”
薛蒙:“……”
咦?怎么感觉这人很眼熟啊。
薛蒙来回打量她,确保她身上没有戴着任何幻形香囊,应当不是幻术让自己产生的错觉,就是有些眼熟。
她肤色白,瞳色和发色都有些淡,五官非常立挺深邃,原本是极惊艳又仙冷的长相,不过生了一双含情带笑的眼,顾盼流转之间,自有一种艳而不妖的妩媚风情。
薛蒙是个异常挑剔的人,从他出生到如今,能在他眼里够得上“美貌”二字的女性,除了他母亲王夫人之外还没有第二个。
但是这个寿后,不得不说,薛蒙觉得她长得虽然还没自己好看,但也算不错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就在寿后姑娘笑着打算开口进一步介绍自己的时候,薛蒙忽然抬手对她道:“你等一下。”
又走到一边,对小门徒道:“你过来。”
小门徒一靠近,薛蒙就压低声音问:“你确定这个寿后是正经来道歉的?”
小门徒不明所以:“是、是啊。”
薛蒙严肃道:“会不会是马芸想使美人计,通过卑劣的手段,让我放弃替解忧卷轴的受害者伸张仗义。”
“……”
小门徒心想,解忧卷轴的唯一受害者不就是您吗?除了您之外,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啊。
而且《一》也很好看呐!
想归想,命还是要的。
小门徒捏起拳头对薛蒙鼓劲道:“掌门,正义会迟来但不会缺席,接客马别说用美人计了,哪怕三十计使完了,您也是刚正不阿的薛掌门!相信自己,您能行!”
薛蒙听完大受鼓舞且大为感动,他拍了拍小门徒的肩膀:“你说得对!真金不怕火炼,好男不怕女缠,我由着她磨我,绝不改变我的态度!并且我要疏远她,冷淡她,为难她,让她知难而退,趁早离开死生之巅!”
说完便回头,气势汹汹地对寿后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寿后姑娘微微一笑,说道,“贱名不足入耳,薛掌门称我为寿后就足够了。”
“……行吧!”薛蒙颇为警惕且不是很耐烦地挥了挥手,“要我改变对解忧卷轴的看法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就赶紧走吧,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岂知寿后并不以为意,她宽容地笑了一下,说道:“道歉只是其一,桃苞山庄与我相似的寿后弟子这么多,我主动请求前来死生之巅,除了为了解忧卷轴,更是因为……”
薛蒙被她那双淡色的眼眸盯着,忽然又生出那种莫名的熟悉。那感觉就好像被猫盯住的耗子,背后直发毛,有种下一刻就要被戏耍的危机感。
正当他万分戒备,准备一有问题就立刻将她逐下山去时,却见得寿后展颜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尽态极妍。
她柔媚道:“因为薛掌门是修真界最出色,最端正,最大方,最辣……”
“啥?”
“咳,最拉风的修士啊。”她面不改色地改了个口,微笑道,“在下慕您已久,这次是自愿来陪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