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四诚看着柳前所未有的表情,怔了一会,才开始汇报:“……我和佳仪他们汇合过了,在最后一层,那里有这艘飞船的构造图,我们下去看看?”
因为柳的不劲,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轻了。
“走吧。”柳收敛回了视线,朝着最下面一层前,走一半,他突然出声,“牧四诚,方的围攻重点是我。”
牧四诚一惊:“什么,是你?!那要快点和唐二打说,将攻的保护重点挪你身上……”
“不行。”柳抬眸看向牧四诚,“攻的保护重点会是你们,我已经和唐二打协商好了。”
牧四诚急了:“但围攻重点是你啊!你知道唐二打那个攻在赛场上会完全以你的命令为先,你说什么他信什么,你说围攻象是我们,他就完全不会怀疑你的!”
“时候方围攻过来,根本挡不住!”
“就算围攻重点是我,时候根本挡不住。”柳语非常冷,冷带出一种威胁感,“你和任一个队员,都绝不能以保护我为先。”
“我知道你很容易冲,作和战斗意识也很敏锐,移速度又快,了那个时候,你会第一时间冲过来给我挡刀,所以提前警告你,绝不行。”
牧四诚还想在说,柳用漆黑一点光都透不去的眼睛望着他:
“牧四诚,这是命令。”
“你要在赛场上违抗战术师的命令吗?”
牧四诚张了张口,最终咬牙说:“……我知道了。”
所以底发生了什么,柳为什么会这么……这么紧张。
牧四诚来没有看见过柳如此紧绷,甚至是充满戾地玩游戏,就算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这家伙也能谈笑风生,但现在比赛还没开局,他就像是看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
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啊,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认输走人。
柳往前走,他难得有些庆幸自穿了这么累赘的厚衣服,不然以牧四诚此人的敏锐程度,肯定能察觉他此刻放在衣服里的手正在颤抖。
但柳的表情上看来,根本看不出他会这样,平静毫无波澜,任g谁都会觉得他依旧能预料全局,掌控全局。
其实他也不明,为什么自的手会颤抖,为什么心跳会那么快,为什么在猜六要做什么的时候,会那么的……恐惧。
不要死啊。
柳听自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在很轻地说,那是个很轻的,少年的声音——你不是怪物吗。
【不要死在我面前啊,谢塔。】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会靠近我的人了。】
柳很用力地吸了一口,他侧过头抬手微微挡住眼睛,不让牧四诚看自的表情,攥自的手强制自冷静下来,不要恐惧带着走,他开始分析。
这已经是世界线之的地方了,那这就不是游戏,不存在退出游戏这个选项,只是他暂时还不能和他们说,这种极端的情况会让这群人拼尽全力来保他……而且这种世界线之的场景,有个相当危险的不定因素——
——六可以随时登入这艘飞船,因为这位于世界线之,登入来不算干预世界线。
如果柳单枪匹马上六,他并不恐惧,但这里不光有他,有……
有……
柳闭了闭眼睛,他想起了在五栋楼里,六笑着举着灵魂狙击枪,准其他人的笑容:
【拥有感情,你变得软弱了,柳。】
牧四诚推开门,一种温暖的『潮』扑面而来,夹杂着暖『色』的光晕,唐二打皱眉眼含担忧看向他,木柯递给他一杯暖茶,刘佳仪刚刚开口的话顿住。
“你怎么了?”她察觉了什么,蹙眉,“你脸『色』好差,柳。”
“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柳接过暖茶,喝了一口,他轻笑一声,垂眸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飞船构造图在什么地方,我看一眼。”
刘佳仪疑虑地盯着柳的侧脸,木柯也看着不转眼,他们明显还想再,但柳很快将他们的注意力带了过去。
“这个飞船,是四层构造的。”柳望着悬浮在『操』纵板上的飞船图,下往上看,然后点了一下最后一层,“我们在这里,第四层是一些怪物的生产线,再往上,是一些核心异端的生产线。”
刘佳仪目光落在柳脸上没,她开口分析:“我怀疑这里是系统后台。”
“我看了箱子上的标签。”
柳的手指顿了一下,他很快冷静地接上了:“我也是这个观点。”
“不光如此。”唐二打眉头拧紧,“我还怀疑这里是六的世界线存档点。”
“你们看这幅图。”
唐二打划飞船图,浮现出了一副崭新的图,这层图里有658颗地球的位置,旁边是各种各样的注解和存档说明。
“……这个应该是我们所在的世界线,还没有出现存档点,还在游戏运行中。”唐二打深吸一口,竭力冷静下来才继续分析,他点了一下之前的【地球】,“但在这里,这里,都已经是游戏结束的状态了。”
“六都已经用异端污染了这些世界线,这些世界线都已经游戏结束,存档了。”
“我觉得不。”木柯看向浮空的图,轻点桌面提,“如果说这些世界里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入存档点时间停止的状态了,那这些世界线应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了,那为什么我们四层上来的时候,那些流水线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道具和异端,运输向这些理应游戏结束的世界线?”
“合理的猜测只有一个。”
木柯抬眸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那就是这些世界线里的游戏,根本还没结束。”
“不可能。”唐二打迅速摇头否认了,“在我离开每条世界线的时候,整个世界线都不同的异端严重污染了,游戏里大部分的玩家都已经成了怪物留在了游戏里,游戏运营已经停止了。”
“我亲眼看着游戏运营停止,确认我方失败,我才会允许跳下一条世界线,而且那个时候全世界都是异端,现实里的每个人都在产生痛苦,基本也都异端污染神志,是个怪物了,六也根本没有继续运行游戏收割痛苦的必要了。”
“这样吗?”木柯似有所悟,“如果是这种情况,那这些还在运输向这些已经存档的世界线的道具和异端,是怎么回事呢?”
刘佳仪盯着柳,眼睛眯了一下:“柳,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就是——”柳语平淡,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些世界线里,【预言家】和【邪神】的游戏的确结束了,【邪神】如愿以偿地用自的衍生物走私异端污染了整个世界线,这些世界线都以【预言家】的失败而告终。”
“但【邪神】在这些世界线里的游戏,还没结束。”
唐二打意识了什么,他猛地想起了他在五栋楼里遇见的那个【唐二打】他说过的话——
——在你们离开之后,时间仍然在流。
所有人的痛苦,都还在继续和循环,无穷无尽地向神供奉着,没有停止的那一刻。
“我曾经很疑『惑』,【干叶玫瑰】这种会耗尽所有人生命力的异端,为什么会投放每个世界线里。”柳语平和地继续说,“明明这东西并不符合【邪神】的原则,【干叶玫瑰】会人死亡,而死去的人是无法再产生痛苦或者是价值的。”
“祂喜欢的异端,应该是能维持人的基础生命力,让人一直清醒地,怀有一定微弱的希望无法放弃,因此而无穷无尽地产生痛苦的异端。”
“——就像是黄金之国那样?”木柯轻声反,“因为知道乔治亚在守护着他们,所以国民会永远怀有希望,等待着乔治亚的归来,吗?
”嗯。“柳抵在『操』纵台上的手指蜷缩,他的语低了下去,“没有希望,就没有痛苦,没有得过,失去的时候就是麻木的。”
“干叶玫瑰能导致的痛苦的确是巨量的,但只在一个时期内,后期,所有人都会渐渐麻木。”
“后来,我明了为什么祂还是允许了【干叶玫瑰】的出现和蔓延。”
柳抬起头,他目光凝直地望着悬浮的658个“地球”图片:“——因为祂可以让时间不断循环。”
“祂只需要将存档点定在所有人都最痛苦的那个时刻,然后在所有人都即将麻木的时候,重新拨时间,跳转那个存档点,让时间循环,里面的人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痛苦。”
“这个机制听起来很耳熟,吧?”
“这不就是……”木柯不可置信地看向柳,“——游戏副本吗?”
“所以说,我们每次登入的副本,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副本,而是这些污染的世界线当中,某个放置了存档点,正在不停循环的地方?!”
柳闭上了眼睛:“……是的。”
“那些运输过去的异端和道具,异端是用来重置副本后,重新散布污染副本,让它和之前保持一样,道具并不是分发给那条世界线的人,而是分发给登入那条世界线【游戏副本】的玩家们的。”
“——也就是我们自。”
“【邪神】的游戏,在这些【预言家】输掉局的世界线里,还在以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继续下去。”
“我们自的世界线也是这样,如果不能赢了游戏,【邪神】就会将其他世界线正在循环的副本以相同的方式布置我们的现实里。”
“难怪……”木柯恍惚地坐在了椅子上,“难怪会那样。”
“而且六的恶劣还不止于此吧?”刘佳仪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我们在游戏当中还遇了一些循环当中跳脱出来的npc,他们大部分都是和邪神交易过的人,所以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拥有循环的记忆,在源源不断地折磨着。”
“——这就是他们因为和邪神交易之后,向邪神交付痛苦的方式,吗?
——不断循环的七天游戏,越来越『逼』真真实的npc,以及和邪神交易之后,循环当中跳脱出来,心怀希望而和邪神交易,最后却变得越来越痛苦的要游戏人物,在玩家登入之后,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着。
冰河世纪的博士,密林边陲的亚历克斯,阴山村的僵尸道人,邪神祭里的小葵……
“如果这次我们输掉了和邪神的游戏。”刘佳仪直直地看向柳,“也会变成别人游戏里的这样的npc,是吗?”
“不会。”柳抬眸,他眼瞳漆黑,语清明,“你们不会的。”
——因为这是,最后一条世界线了。
“这个系统飞船,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的中转中心,将玩家我们所在的658世界线,转移其他世界线里的副本上,在游戏结束之后,再将玩家传输回来,并同时分发奖励和积分。”柳很快地继续分析了下去,“不仅于此,这艘飞船还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异端走私渡船。”
唐二打“走私异端”很敏感,他迅速地看向柳:“怎么走私的?”
“我在来这里的时候,注意看了一眼这条飞船生产异端的流水线源头。”柳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并不是用某种原材料生产的,而是虚空当中各条世界线中提取上来的。”
“也就是说,六先是用异端污染世界线,在异端在这条世界线里源源不断地生产之后,然后再这条世界线里用系统后台抽取异端,存储在这辆巨大的系统后台飞船中,在入下一个世界线的时候,用存储在这条飞船的异端污染下一条世界线。”
“相当于所有失败了的世界线,都变成了六的异端生产工厂。”
柳看向脸『色』黑沉无以复加的唐二打:
“也就是说,只要六手里还有一条世界线还在继续运转生产异端,那么他就能源源不断地利用系统后台这条世界线里抽取异端,然后再将异端作为奖励分发给登陆其他世界线的玩家,利用这些游戏里的新世界线的玩家,将异端走私向新的世界线。”
“只要有游戏存在,有玩家会因为欲望入游戏,异端管理局永远收容不完他走私过来的异端。”
“你们就算杀了每条世界线里衍生物六,这艘世界线之的最大的走私系统后台飞船还存在,你们也阻止不了异端蔓延,之前祂说杀了衍生物六游戏就结束了,其实并不是这样,六误导了你们。”
“祂骗了你们,衍生物根本不是关键。”
“六一开始,就在出千。”
柳静了一会:“只要有游戏存在,有这个系统后台存在,你们永远赢不了祂。”
“那就炸了这个系统后台吧?”一直抱胸靠在旁边的牧四诚冷不丁地开口,他直直地看向柳,“炸了,系统不存在,游戏也不存在,一切就结束了。”
柳冰冷地否决了:“不行。”
“这个系统后台,绝不能炸。”
牧四诚烦躁地啧了一声:“不是说有这个系统后台存在,就绝赢不了六吗?为什么不能炸?!”
刘佳仪和木柯同时看过去,唐二打顿了顿,他目光凝练:“这系统后台上全是异端,最好销毁。”
柳移开了和这些人视的目光,他的呼吸不平稳了一瞬:“……给我看一眼你们在这个游戏里的分配身份。”
牧四诚因为之前柳凶了,现在还在置,一直没搭话,现在柳起,还是回答了:“我给你看过了啊。”
“我是这里编号0004的守卫员。”
刘佳仪伸出面板:“我是0601的守卫员。”
“我是0005的守卫员。”木柯举手示意。
“我是0002的守卫员。”唐二打看向柳,“我们作为守卫员,任务是护送你这个你拿飞船的控制权,成为这个飞船的船长。”
柳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面前展示出来的面板,竭力控制自的情绪反应,呼吸心跳频率,不要在这些人面前『露』出任马脚。
【系统提示:玩家唐二打/木柯/刘佳仪跳出世界线之后,剥夺了玩家身份。】
【重新核实身份。】
【真实身份:0658世界线运输产物,人形异端,编号0601/0005/002】
【玫瑰猎人/血缘女巫/刺客】
【系统飞船后台灵魂储存地点——第一层。】
【系统温馨提示:唯有真正的玩家才能见真实,您与怪物所见之世界,并不一样。】
柳缓慢环视了一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因为在这个系统的后台的判定里,玩家也是异端,所以你们的技能身份才会叫怪物书。
你们也是怪物。
你们的灵魂……也绑定在了这个系统后台上。
所以系统后台,不可以炸。
“先按照游戏的流程走吧。”柳握住暖茶的杯子,他垂眸看着水里的波纹,声音轻不可闻,“先赢比赛,这里出去再说。”
……手不要再抖了。
再抖就要看出来了。
“好的。”木柯顺着柳的话往下说,他看着柳毫无血『色』的唇,脸上的担忧藏不住,“柳,你是不是晕船?”
“有点。”柳握拳呛咳了一声,又冷静如初地继续看向悬浮图,“这飞船的下面两层构造图我们都了解了,第二层说明来看,似乎全是各个世界线的件资料,记录存档点和世界线的具信息的。”
牧四诚嗤笑一声:“六这傻『逼』还挺闲,记了一整层。”
“世界线的存档点当然要好好记录,这是非常重要的件资料。”唐二打望向第二层,他看这幅图之后,眉头一直紧皱着没散,“我之前继承了【预言家】权限的时候,在一个绝密档案当中看过,异端处理局也有个存档点。”
“是记录【预言家】方的存档点。”
唐二打看向柳:“你看过那个存档点的。”
“——异端0001,名为【未来】。”
“据说那就是【预言家】记录下的存档点。”
“但我来没有看过。”唐二打目光幽深,“因为就连记录下这些【存档点】的预言家都说,这是直视之后,会令人疯狂的【未来】。”
“【预言家】说,猎人是绝禁止观看【未来】的。”
柳:“为什么?”
唐二打顿了顿:“因为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里,就是飞船的『操』控室了吧?”刘佳仪拨弄着『操』纵台,放大了图片,指着飞船最上层第一个顶舱说,“在飞船的最上面,标签是第0层,下面有扇大门,我们应该就是要找钥匙打开这扇门,入这里夺得飞船的『操』控权。”
“不过这艘飞船是直梯设计,和异端管理局有点类似。”唐二打盯着飞船的构造图说,“要第0层,就要先穿过第二层和第一层。”
柳看向那个飞船构造图,静了一会,放下茶杯,撑着桌面起身:“那走吧。”
“去第0层。”
木柯看了一眼茶杯,茶杯中还有没有散去的波纹。
他抿紧了嘴唇,抬头看向柳离去的背影。
飞船第二层,存档点与世界线信息储备室。
岑不明登入系统飞船之后,几乎一瞬间就意识了这里是哪里,他看着系统面板上给出的误导信息冷笑一声,迅速地下令:“往飞船高层走!”
他倒是要看看六这个贱人都记录了些什么。
岑不明咬牙,耳边传来陆驿站平静得仿佛早已经看透一切的声音——【不要再『插』手了师弟。】
【未来,或许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但总的来说,不是一个badending。】
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背弃自初衷的家伙,他知道什么啊?!
明明是预言家,只敢零碎地通过自技能去窥探神的剧本,得一堆狗屁不通的诗词预言,看都看不懂,明明手里有【未来】这样威力无穷的大异端,可以清晰地看【未来】的片段,但居然陆驿站用来当做了存档点,一次世界的未来都没有看过?!
岑不明想看,都还陆驿站严肃阻止了,得岑不明揍了陆驿站一顿,陆驿站仍由他揍,就是坚决拒绝他看【未来】。
后来岑不明也渐渐学会了忽视这个异端的存在。
陆驿站和他说什么好结局和坏结局,岑不明都是当笑话听的,他一个字都不信,因为他知道陆驿站这个人……
唯一看过的未来——
——是他自的未来。
【师弟,我这个人其实相当软弱,我不敢看任与我有过交际的人的未来。】
【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预言家,我恐惧所有人的未来不是我期待的样子。】
【我害怕自谁都救不下来。】
陆驿站站在『操』练场旁边,风将他身上穿的第一支队队长的队服吹得来回晃『荡』,陆驿站回过头,眉眼弯弯地,笑着他说:
【但我看过我自的未来。】
【那是个不错的未来。】
岑不明朝着最上面一层前行,他冷酷地说:“再往上面一层走。”
“别看窗,会精神值降低。”
岑不明闪烁着荧光的巨大透明窗户前走过,他低着头,孤注一掷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长和685条世界线投船舱的影子练成一条线。
飞船的窗能看群星流的样子,银蓝『色』的碎尘环绕着每个地球,缓慢地在太空中流转,仿佛深海里的水母环绕着下坠的猎物,闪烁出来的光晕,明明是非常美轮美奂的样子,就像是水族馆里人为刻意营造出来的美景,但就是给人一种,入深海之后的溺水感。
总让人觉得,在这个浩无边际的宇宙中,好像找不自存在的位置,只能不断地下沉,下沉,找不飞船降落的地点。
就像是极点的永夜,永远藏在阴魂中的山村,一年一度祭典烟花之前的黑暗——
——沉没了人鱼的许愿海。
“不往下面两层看看吗,队长?”有队员轻声提。
“不用去看了。”岑不明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他肩上异端管理局的队章在银蓝『色』的光下泛起微光,语调平静又冷漠,“都是些只用毁灭的异端和怪物罢了。”
岑不明走通往第一层的电梯前,他顿了一下,伸手拉开了直梯,走了去。
“在这个游戏里,只用向前走就行了。”
“咔哒——”
“即将入第一层。”
电梯向上运行,然后停止,当电梯打开的一瞬间,走在所有人前面的岑不明抬起头,当看清第一层的构造的时候,岑不明的表情和作都停滞了一两秒。
——漆黑底的走廊,若隐若现的海水腥味,两旁贴着标签的异端收容处,隐藏在阴影当中躁的想要靠近过来的异端们。
这和异端处理局的最底层,一模一样。
——所谓的【人形异端】收容处。
岑不明顿了几秒,然后抬步踏出了电梯:“走吧。”
另三个两队的队员这个环境很警惕,他们虽然没有下去过异端管理局的底层,但这一看就是异端管理局收容异端的常见配置,纷纷转头看向岑不明,语严肃:“队长,这里和……我们工作的环境一样。”
丹尼尔好奇地跟在他身后,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飞船的第一层:“所以说这就是你这个古怪的独眼龙工作的地方?”
“不准这么说队长!”有队员生地想要和丹尼尔争吵。
丹尼尔眼睛一眯,就要拔枪,岑不明几乎眼神都没有偏移,他单手翻转,将丹尼尔握住枪的手压在身后,将丹尼尔撂翻在地。
岑不明眼睛俯视,他右脚踩在丹尼尔正在挣扎的肩膀上,那只鹰一样的右眼含着一种警告和杀意,声音低沉嘶哑:“你可以随便叫我。”
“独眼龙,单眼瞎子,都可以,随便你。”
“但不要让我看你我的队员拔枪。”
“不然——”
“你就杀了我?”丹尼尔浑不在意地嬉笑接话。
“我就杀了柳。”岑不明漠然地说,“在你即将见他,和他交战,让他认可你能力的前一秒。”
丹尼尔的表情彻底黑了下来,他阴恻恻地盯着岑不明,隔了好一会才将自手里的枪收起来,岑不明撤回自的脚,丹尼尔拍了拍自身上的灰,烦闷地啧了一声,无聊地:“……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能直接下去杀了那些队员,让父看看我的能力吗?”
“在你没有找钥匙,掌握这个游戏通关的秘诀之前。”岑不明神『色』冷淡,“就算你用枪抵住你父的头,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他队员的感情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马戏团成员而言,柳更在意的是游戏的输赢。”
——毕竟是在其他世界线,能随意地用灵魂碎裂枪崩掉自的队员,只是因为不好用的畜生。
“……这倒也是。”丹尼尔『摸』了『摸』下巴,有些愉悦地笑起来,“不重要正好。”
“我不希望父有重要的东西,这只会妨碍他前。”
“……那些队员,不必要时刻,不要他们开枪。”岑不明往前走着,突兀地开了口,“这是战术师的命令。”
丹尼尔奇怪地看向表情毫无波的岑不明的侧脸,挑眉:“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们?”
岑不明没说话,他有些不愉地别过了脸,单眼半阖地审视着丹尼尔,语低沉:“——那也不代表我要你用灵魂碎裂枪杀死他们。”
“而且只是非必要时候。”
岑不明的语又恢复了冷漠,他握紧了自戴了死神戒的右手:“必要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他们的。”
银『色』的指环冰冷又割手,握紧的感觉就像是握紧了一块刀片,有种不适的锋利感。
……他明明是用行刑的心态登入这个和柳的游戏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这条回廊的时候,岑不明就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柳唐二打抓异端管理局,陆驿站用自的队长证登入最后一层,去拦住正要释放所有异端的柳。
那个时候,岑不明接了有人用了预言家权限的通知,赶了回来。
他也赶了最后一层,然后冷漠地看着屏幕里陆驿站举起双手,挡在举起枪的柳前面的时候,说你要做这件事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那一瞬间,岑不明甚至是有些期待柳『射』杀陆驿站的,他守在旁边,再怎么都能救下陆驿站这个蠢货一命,而那个时候,柳也做了越线的事情,他抓捕柳这个今晚搅了这么大『乱』子,还蓄意『射』杀无辜民众的异端合情合理,陆驿站没有拦他的理由。
他再也不用和陆驿站这个一根筋的蠢货陷入这种【方一定要做了坏事才能行刑】的逻辑悖论旋涡里的。
游戏也在那一刻结束了。
但陆驿站就那么等着,就那么举着双手等柳放下枪,岑不明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陆驿站眼眶里有光在晃,双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在发颤,但陆驿站还在笑:“我说了,在你真的做了错事之前,我永远不会你拔枪的。”
“——既然这样,如果你真的要去做什么坏事,那就请你在真的去做之前,杀死这个无能的我吧。”
岑不明知道陆驿站柳犹豫不决的态度,但那一刻,岑不明看了,除了陆驿站正在抖的双手——
——柳握住枪的手,也在抖。
这个抖非常轻微,非常细微,陆驿站这个近距离站着的傻子都不一定能发现,因为柳的表情实在是太冷静了。
但岑不明发现了,他甚至发现了,这个精明又警惕,连自拥有灵魂的队员都会反复核查忠诚,甚至在发现有一丝背叛迹象的时候就将其击杀的冷血怪物,甚至因为注意力全在陆驿站身上,柳没有发现这里的阴影处,还藏了一个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
——就像是岑不明第一次见十八岁的柳,伤痕累累又湿漉漉地学校山上的许愿池里爬出来,还救出了一个他怀有恶意的同学一样。
那个时候的柳已经意识不清了,但他死死地抓着那个同学的手,没有让那个同学溺死——而这是他怀有杀意的一个同学的手。
这是岑不明第一次【六】的衍生物手下留情。
岑不明沉默地藏在树荫中,看着陆驿站上前将柳背起,柳神志已经模糊了,他的手陆驿站的肩膀上无力地滚落下来,看起来只有陆驿站的一半多宽,虚弱像一只失去巢『穴』,没有任庇护的小物。
那个时候的岑不明想要杀柳,可能都不需要枪,只需要上前将他陆驿站的肩膀上推下去,柳就会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无声无息地冻死在这个学校后山上。
陆驿站将柳送了山门口,然后急匆匆地赶回来处理许愿池里的异端后续,临走的时候双手合十鞠躬拜托了岑不明:“麻烦帮我照看一下柳,看着他好好地回宿舍。”
岑不明双手抱胸,满脸冷漠,他理所当然地想拒绝,但陆驿站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柳作为你想要行刑的第一名,难道你不想多观察,多了解他吗?”
“我并不想多了解自要处死的犯人。”岑不明冷酷地转过头。
“至少在处死之前。”陆驿站却非常执着,“看看他是不是你真的要行刑的象吧?”
岑不明静了很久,他陆驿站强行地推山头,跟在虚脱的柳身后,看着他回宿舍。
十八岁的高中生,单薄的衬衫,走一步晃两下,时不时呛咳,需要扶墙休息才能继续走的样子……
岑不明烦躁地收回了视线,他的心脏里有种奇怪又暴烈的情绪在冲撞。
有一瞬间,他甚至都想冲下去质柳,你明明是想杀那个霸凌你的蠢货胖子的,你为什么停手了?
为什么要把自搞得这么狼狈!
为什么要让我看你的这一面?!
……这样的柳,实在是太像人了,他没有办法把他当做一个异端。
岑不明没有办法像是杀死一个怪物一样,残忍地杀死这个会因为寒冷在湖里颤抖,埋在陆驿站肩头无声落泪,把欺负自的同学死亡拉回来,拔枪面自朋友会手抖的家伙——
——他没有办法杀死这个活生生的,有感情,会落泪,会痛苦的柳。
但是……人真的会改变吗?
那么多条世界线,在每条世界线,都有那么多做了相同错事,害了无数人的异端,一次又一次死在他的枪下,『露』出因为沉沦于欲望的丑陋面孔——
——更况是欲望的集合本身,邪神六的衍生物。
……只是换了个名字,拥有一些微薄的感情联系,人真的就会做出那么大的改变,甚至违背了自诞生的初衷吗?
岑不明没有办法相信,他无法像是陆驿站那个蠢货一样,六百多个世界线过去了,还拥有信任一个怪物的能力,他只能警惕,杀戮,将一切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这是猎人诞生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