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直带着沈七七踩上了石阶,一路上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了李心水的墓碑前。
沈正直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手捧白色菊花,庄严肃穆的站到亡妻碑前。
沈七七站在男人的身边,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小脸白净,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冰凉的墓碑,照片上的女人依然美丽,眉儿弯弯,美目盼兮。
“水儿,我是正直,我来看你了。”沈正直哽咽着声音,倾腰,将手里的捧花放到碑前。
“妈妈,我是七七。”沈七七低低的开口,女孩子心性太浅,话一出口,眼泪就跟着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墓园之中着实太过于安静,父女俩站在墓碑前很久,对着照片上的女人说了很多贴心话,远处望去,竟然让人感到温馨。
林立的万年青,一阶连着一阶的青石板,慢慢的逐渐朝前延伸,一片白茫茫的雾色却横插而来,无情的将最前端淹没,最终,没了影……
早上郊区公路起了大雾,虽然中午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但却还是堵车了,宽阔的大马路上,一条长龙望不到尽头,卡在其中的汽车,基本上只能以龟速前进。
堵车的司机们,无一不是被气得大骂。然而,恐怕在场只有一个人,心情是最愉悦的。
那个人,就是沈七七!
沈七七很享受这段时间,因为堵车,所以她可以尽情的和爸爸呆在一起,就他们父女两个人,没有旁人。
沈七七坐在副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一双小腿盘在椅子上,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车流长龙,一双眼睛微微的眯着,嘴角也带着时隐时现的微笑。
反观沈正直,男人确实有些焦急,下午三点的飞机,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转头,又看见沈七七抿着唇在笑,沈正直抑郁的心情又消散了不少。
“小乖乖。”他出声,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继续道:“饿了没?车上有饼干,饿了就先吃点!”
出门的时候有些急,他们两个都只是随便吃了点早餐。他是个男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就只怕沈七七饿着了。
“我不饿。”沈七七摇了摇脑袋,开心的看着男人,又笑道:“爸爸饿了吗?我可以喂爸爸吃饼干哦!”
说着还挺高兴,她侧身,准备伸手去拿放在前边的饼干。
“不用了,爸爸不饿了。”沈正直摇摇头,目光又望向了前方道路。
沈七七伸出去的手,一下顿住,眼中笑意消了不少,但她掩饰得很好,转过头,又笑眯眯的看着沈正直,问道:“明年过年的时候,爸爸你还会回来吗?”
她并不贪心,一年能够见到沈正直一次,就很满足了。
沈正直怔了一下,先是皱眉,思索了一番后,决定不把大人间的事情告诉他,他微微扭头我,望着微笑的女孩,却忽然岔开了话题,忽然道:“等你高考完了之后,来洛杉矶玩几天吧,好不好?爸爸专门陪你,你要去哪里玩都可以!”
也许,沈正直是真觉得有愧于沈七七,刚才在墓园里的时候,他看着昔日爱妻的容颜,心里满满的全是愧疚。
他对不起水儿,一直就对不起水儿!
所以,他想在沈七七身上弥补回来。
只是,沈正直从来就不知道,他所谓弥补的方法,却根本就不是沈七七想要的!
沈七七本来是看着前方,听到男人的声音后,她转回头,望着他。
“好不好?”沈正直的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他迫切的望着女孩,竟然有丝丝讨好的意味。
沈七七先是蹙眉,继而又想起上次去美国遭遇的事情,没有犹豫,她立马摇头。
“不了,爸爸,等弟弟的病好了以后,我们全家人一起出去玩!”她笑着开口,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那样才能玩得开心,您说呢?”
沈正直闻言一愣,动了动嘴唇,但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
关于沈默的病情,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保守治疗,能活一天是一天!虽然沈正直更心疼的是沈七七,但沈默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难舍难分!
可是,沈七七至少拥有健康的身体,而沈默呢?连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所以,沈正直心中的天平,终究还是朝着沈默倾斜了一些。
起初的时候,沈正直也有担心过,害怕沈七七在阮家过得不好。可是依着最近几年的情况来看,阮家的长辈们对着丫头很好,这让他放心不少。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沈正直拧起眉头,望着沈七七那与李心水相似的稚嫩脸庞,心中的酸涩潮水,涌上心头。
“爸爸没必要道歉,其实,爸爸还是对我很好的。”沈七七抬起眸,清澈纯净的双眸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倾斜过身子,小手盖上大手,声音清脆:“只要爸爸记住一点,回了美国之后,每个星期都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好。”沈正直没有迟疑的点头,满眼怜爱的看着女孩。
此时,大衣兜内的手机,却疯狂地吟唱起来。
沈正直掏出手机,先是看了眼手机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皱皱眉,随后接听。
“盈盈,怎么了?……”
看到沈正直要打电话,沈七七收回手,瘦小的身子微微倾斜着倚靠在车椅靠背上,歪着头,目光瞅着窗外的车流。
虽然她已经刻意的去忽略,但沈正直嘴里的一些词汇,还是时不时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默默醒了吗?……默默吃的什么?……他吃了多少……
沈七七的心里涩涩的,小小的唇瓣抿得很紧,拼了命的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的心里在默默地数着外面有多少辆红色的车、黑色的车……可是,可是她的耳朵还是忍不住竖了起来,偷听爸爸的谈话……
过了很久后,沈七七才忽然明白,当初老爷子为什么不让她陪着爸爸上楼看弟弟!
老爷子是怕她看到默默受到爸爸妈妈宠爱的场景,然后,她会很伤心很伤心……
在路上整整堵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所幸的是,他们最终于两点三十分到达首都机场。
阮莹莹和沈默已经在机场等候,沈正直带着沈七七下车之后,直接奔向三号航站楼。
这几天过节,机场内倒是没什么人,沈正直找到阮莹莹母子的时候,距离登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匆匆对着沈七七嘱咐了几句后,男人便带着娇妻儿子进入安检。
前来送行的不单有沈七七,还有老爷子的第一秘书老安,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估计是沈氏集团的重要员工。
凡事都是有离别时的,当眼睁睁的看着爸爸最终消失在安检口,沈七七的一张小脸终究是忍不住揪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硬憋着没流泪。
“七小姐。”老安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特意前来送行,当然,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沈七七安全带回去。
别看老安平时为人严谨,但其实也是个软心肠的人,看到沈七七一个人杵在原地,孤零零的样子甚是可怜,他也不禁走了上去,劝慰道:“姑爷还会回来的,七小姐你、你别太伤心。”
女孩的目光还紧紧的盯着安检口,虽然那里已经没了沈正直的身影,但她还是不愿意移开视线,瞬也不瞬的盯着那里。
也许,她是在期待奇迹。也许,爸爸忽然改变主意了决定不回美国了……
等了很久,却还是没能如愿。
“弟弟真的很幸福!”她喃喃的开口,双眸中的亮光,一点一点的黯淡。
到底只是个孩子,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其实,她的心底也很渴望拥有爸爸妈妈的宠爱,她也很想承欢膝下孝敬父母!
可,这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七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老安隐约听到女孩说了句什么,但他没有听清,忍不住微微倾下身子,望着皱着一张小脸的女孩儿。
“噢,没什么。”沈七七回过神,转头,望着面带关切的老安,她勉强勾着唇角笑了一下,又故作轻松的道:“好啦,爸爸妈妈也走了,我该回去继续做功课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机场外走去。
“哎,等等……”老安赶紧出声,制止道。
沈七七脚步顿下,转身,有些疑惑的看着老安,问道:“怎么了,老安叔?”
“阮少将今天回来,你看看……是不是要去接机?”老安看着女孩,问道。
沈七七挑眉,很是惊讶:“什么!舅舅今天回来?”
算一算日子,今天是大年初十,转眼的工夫,阮皓晟竟然都已经离开了十天!
“是啊,这几天老首长都在催着他回来,昨儿晚才回复老首长,说是今天回来。”老安回答道,说完,他又抬手看了眼腕表,继续道:“这会儿都快三点了,早上那会儿雾大,估计是航班延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