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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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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恰逢初十的整日子,福安堂里,众人正在给老夫人请安。

  满座的儿孙中,唯独少了大房。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手边靠着一个鸠杖,凝着神,听着下面人的言语,除了偶尔咳一声,其余时间一言不发。

  等众人散去,一直凝着眉的大夫人扶着她回去的时候,才斟酌着开口道:“母亲……”

  可她刚张口,老夫人便咳了一声:“你若是为了二郎的事,便不必开口了。”

  大夫人捏着帕子,体态虽端庄,但眼底微微发青,大约有数日未曾休息好了。

  被这么堵回去,她面色不改,仍是坚持:“二郎当街伤人确有不妥,但也是那突厥人不敬在先,他竟拿大郎的信物来挑衅,这叫人如何能忍。”

  老夫人一低头,当看到她手中握住的那碎成两半的玉石时,拄着拐的脚步一顿,手心也在微微发抖。

  那是崔氏的长房长孙,悉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正要成材的时候却惨死在了边疆,如何能不让人痛心。

  老夫人移开了眼,微微叹了口气:“如今突厥已经和大周议和,签了条约,崔氏和乌剌之间已经不是私仇,而是国事,二郎此举于情相合,却不合于礼。让他一个人静静,若能就此想开也是好事。”

  “想开?”大夫人失声,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失态,“当年的事究竟为何母亲您也是知道的,折了老爷和大郎还不够么,如今二郎守了三年丁忧礼,我只叫他在京兆尹供职,他如今不过是一时冲动,也未曾打伤人便遭了禁足,这往后……”

  “好了。”老夫人重咳了一声,打住了她的话,“这种话以后勿要再提。”

  大夫人满腹的话憋了回去,只垂着眼沉默不语。

  丈夫与长子一同惨死,老夫人片刻没听见声音,一偏头见她憔悴苍白的侧脸,心下也不忍,拉起了她的手安抚道:“往事已矣,要紧的是眼前人。”

  大夫人苦笑了一声,也不再提:“如今二郎已经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了,身旁又无人伺候,我也是一时担心过火了,母亲见谅。”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召了二夫人来,询问道:“如今家祠那边的事情统归于你管理,近来二郎可有何不妥?”

  二夫人知晓婆母这是在刻意宽慰这位妯娌,于是笑道:“母亲尽管放心,二郎身旁安排了伺候的人,一日三餐皆是按原样,保准不会亏待了他。”

  大夫人听了,一直绷着的脸色总算稍稍松了下来,对着这个妯娌也难得主动搭了话:“此翻有劳你了。”

  “嫂嫂这说的哪里的话。”二夫人受宠若惊,笑的眼角的褶子里积满了脂粉,“嫂嫂保管放心,等过了今日,明日二郎定然会完好无损的回去。”

  大夫人一贯不喜这个妯娌艳俗的打扮和谄媚的语气,闻言只是端着下颌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告了退款步由女使扶着回了凝晖堂。

  等人一走,二夫人也瞬间沉下了脸。

  她知晓李氏不喜她,她又何曾喜李氏?

  虽则李氏从未对她有过奚落之语,但那眼底的冷漠和疏离分明是瞧不起她。

  可瞧不起她又能如何?

  她就是嫁进了二房,同她成了妯娌。

  非但如此,她的侄女也即将把她最看重的嫡子笼络过去。

  事情若果真成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自诩出身高门的妯娌还能如何在她面前神气。

  二夫人光是想想便觉得解气,走出了福安堂,压低了声音朝着身边的女使问道:“一切可曾安排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院子里的女使都找了借口支出去,香料也换好了,现在只等大娘子进门,就会有人把门从外面关死。”女使小心地答道。

  二夫人松了口气:“咱们且去园子里逛一逛,一个时辰后再过去。”

  雪衣远远地跟着嫡姐的身后,一路穿过了垂花门,果然瞧见她是往家祠去,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

  她不敢跟的太紧,知晓了嫡姐的目的后便只是松松地跟着。

  进了祠堂里,一路却僻静的有些过分了,连关着二表哥的那座院子里都没什么人手。

  想来大概是被支开了,雪衣愈发笃定了嫡姐的心思,连忙跟紧了上去。

  谁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嫡姐竟不见了。

  这院子里东西厢房并排着一共六间,她不知二表哥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也没看见嫡姐究竟进没进去,只得和晴方分头去找。

  一连推了三间门,都推不动,当推到了第四间时,那木门很轻易地便被推动了,雪衣拎着食盒,便顺势跟了进去。

  因是在家祠,厢房的布置并不华丽,外间只设了一个厚蒲团和香案,里间则是高悬着青白的帆帘,挡住了里面的布置。

  香案上摆着一个铜香炉,上面插着三柱燃到一半的线香,火星烧的猩红,在这昏暗的室内显得稍有些诡异。

  可更让雪衣不适的是这线香的香气,明明是供奉祭祀用的,不知为何,轻轻一吸总给她一股甜腻到颓靡的感觉。

  有点古怪。

  她小心地往前挪,空荡荡的屋子里却并未看见嫡姐,也未看见二表哥。

  她疑心又是走错了,正要出门的时候,大门却“砰”地一声从外面被关了上。

  “是谁?”她猛地回头,急忙去晃那门栓。

  大门却已被关死,任凭她如何摇晃都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雪衣以为这门是被大风关上了,低着头焦急地晃着门栓,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当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的时候,她才觉察出一丝不对,原本晃着门栓的手慢了下来,小心地觑着那投在门上的修长影子。

  这影子……似乎是二表哥。

  雪衣直觉有哪里不对,正要回头的时候,却忽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按着肩和后颈按在了门上。

  那双手极其有力,雪衣先前看着乌剌被生生提起的时候便心生害怕,如今那股大力落到了她身上,她被扼的几近窒息,不得不撑着大门勉力回头叫了声:“二表哥……”

  极细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崔珩漆黑的双眼回了一丝神,沉沉地盯着她:“是你?”

  雪衣抓着门,指尖都用力到发红,挤出了一个声音:“是我,二表哥。”

  没想到认出是她之后,崔珩非但不放手,反倒握着她双肩的手又紧了紧,直接压了上去:“你为何会来这里?”

  “我……我是和长姐一起来的。”雪衣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努力偏着头去找嫡姐的身影,“她不在这里么?”

  “陆雪凝?”崔珩深吸了口气,停顿了片刻才想起这个名字,冷冷地开口,“她从未来过。”

  “从未?”

  这下雪衣彻底懵了,如果长姐没进来,她进来了,而且门还被关上了,那整件事看起来……不就像是她策划的?

  可她的初衷明明是想过来拦住的长姐啊!

  雪衣慌了,声音瞬间软了下去:“二表哥,你……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来找长姐的。”

  崔珩一言不发,不知信还是没信,只是那原本攥着她双肩的手慢慢往下滑,攥住了她的胳膊,整个人也靠近了些,压的雪衣莫名地心生恐惧,忍不住弓着腰,往门上避了避。

  片刻,后颈上忽然喷薄了一道极热的吐息,雪衣颈上又痒又麻。

  她头脑发昏,勉力支撑的双腿也有些无力,这才意识到些许不对,二表哥的状态,明显是已经中药了。

  鼻尖一吸,扑面的浓烈香气。

  雪衣艰难地回头,总算明白了:“二表哥,这香似乎不对劲……”

  “这香不是你换的?”

  入眼是一截细白的脖颈,崔珩眼神愈发幽深。

  “不是我。”雪衣欲哭无泪,“我真是来找长姐的,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眼前的人双眼仿佛蒙了一层水雾,因为紧张大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贴着他扰乱的崔珩呼吸愈发深重。

  攥着她的双臂的手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到了她不盈一握的腰上,崔珩盯着她紧咬的唇瓣,声音沾了一丝喑哑:“当真?”

  离得极近,雪衣一抬头便能看见二表哥的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墨色,仿佛山雨欲来的天,和平日里的端庄禁欲截然不同。

  再往下,那隆起的喉结偶然一耸,清晰的吞咽声传到她耳里又仿佛一声惊雷,擂的她心跳砰砰。

  雪衣抓住门边的手愈发往里嵌了嵌,嵌的指甲缝都发了红,头脑愈发迷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想往他身上靠。

  可是不行。

  今日她是私下里来的,便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二表哥只要一口咬定是她故意勾引的,她名声便毁了,而且姑母定然不会站在她这边,如此一来,她若是真的失了身,下场恐怕只有做妾。

  她便是当真要谋划,也是要选个当众落水这样无可抵赖的法子,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身。

  雪衣用力咬住下唇,才保持了冷静:“二表哥,我当真没有,我是无意间闯进来的。”

  她仰着头,下唇被咬的流出了丝缕的血迹,在这被迷烟笼罩的雾濛濛的室内格外的显眼。

  可见了血,也格外地,容易激起人的破坏欲。

  浑身的血液在叫嚣,崔珩已经看不分明,唯有眼前的一抹红色的血,随着她的唇一张一合,流的更多,红的更艳丽。

  箍住她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崔珩反而攥的更紧,直接将她抵在了门上:“你说是就是?”

  雪衣差点站不住,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肩:“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长姐为何不在,二表哥你放开我好不好……”

  崔珩薄唇紧抿,喉结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随着他一呼吸,一滴汗砸下来,砸到了雪衣的颈上,顺着她的衣领滑进去,烫的她肌肤微微颤栗。

  雪衣连忙咬紧了唇,才忍住了喉间险些溢出的轻哼。

  “我若是不放呢?”崔珩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沉沉地盯着她。

  雪衣被他看的双腿发软,总觉得下一刻他会直接弄死她。

  她也知晓这时候跟一个中了药失去理智的男人讨价还价有多难,何况这出闹剧原本她便是知晓的,害怕中又生出了一分歉疚感。

  当那掐住她腰的手越来越热,似是有下滑的趋势时,雪衣一紧张连忙并紧了双腿挡住,声音拖着浓重的哭腔:“二表哥不要,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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