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别忙着编了,来泡泡手。”
赵三郎手脚上有冻疮,一到下雪天就又红又肿,一热起来还痒得很,严重的时候还会皲裂,这都是往年留下的根,所以才会年年发作。
有时候晚上冻疮痒得发慌,赵三郎连瞌睡都睡不好,秦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就想起了前世治冻疮的土方法,把秋天专门留下来的干茄子苗杆和干辣椒苗杆放在一起熬,然后用熬好的水泡长冻疮的部位。
秦英打算从今天开始以后每天都让赵三郎泡几次手脚,一定要把这冻疮给治好,省得以后年年遭罪。
赵三郎放下手里的竹片,将已经开始长冻疮的双手放进盆里,他手刚碰到水就被秦英握住,跟着一起把手放进水里。
“这水热,刚开始肯定会很痒,你忍忍。”秦英说完就开始给他的双手按摩起来,一是希望这样能减轻他手因为受热而带来的瘙痒,二是这样能使药效更快的进入皮肤。
赵三郎本来想说这样的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看到秦英心疼他的模样,突然就不想让她知道了,只想多多享受她的心疼。
直到水已经温了,秦英才从水里拿出赵三郎的手,对他说道:“水已经不热了,你等会儿,我换了热水再继续泡泡。”
“好。”于是就坐在板凳上不动,看着秦英为他忙碌的身影。
等到要泡脚的时候,秦英又要像泡手那样给他按摩,赵三郎死活不干。
“咋了,我都没有嫌弃你,你自己到嫌弃起自己来了。”
赵三郎仍是不愿意,固执的说道:“我自己来。”
秦英看着使劲搓着自己脚的赵三郎,忍不住咕哝道:“口水都吃了,谁还在乎这个。”
赵三郎弯着腰,秦英又蹲在他对面,因而秦英的嘀咕被他听了个正着,搓脚的手不禁一顿,接着手上不知觉就用了更大的力气。
秦英一把拉住赵三郎的手,嗔怪道:“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又不是搓面条,看看都搓红了。”语气中不知觉就带了满满的心疼,仿佛那是搓她自己身上似的。
这下秦英更不让赵三郎自己来了,“我来,笨手笨脚的,这要使巧劲按,不是下蛮力硬搓,你自己不疼啊。”
赵三郎这回却不再阻止秦英,眼睛专注的看着秦英给他按脚的小手,不知道这双小手使了什么法术,明明是按的脚,怎么反而他的心却感到了无比的安逸。
“对嘛,就是要这样。”
秦英抬头看一眼赵三郎,“你是我男人,我才不会嫌弃你呢,再说有啥好嫌弃的。”说罢就专心的给赵三郎按摩起双脚。
“娘,你们在干啥?”小石头看厌了外面的雪景,转身就看见他爹娘凑在一起,于是好奇的跑了过来。
“没干啥,给你爹泡脚呢。”
泡脚?不是晚上睡觉前才泡的吗,“爹爹这么早就要上床睡觉了啊,天还没黑啦。”
“不是。”咋就扯到睡觉了呢,“你爹脚起了冻疮,娘给他泡泡。”
“喔,那小石头也想泡。”好像很好玩,还能让娘摸他的脚丫子。
不待秦英开口,赵三郎却抢先淡淡的说道:“爷们儿?!”
小石头顿时想起了那天他做的“爷们儿”的保证,脑袋随即就耷拉了下来,不复刚才的兴奋劲儿,呜呜,爹爹好讨厌,就知道欺负他,但仍是不情不愿的对赵三郎回复道:“小石头是爷们儿,小石头不泡了。”
“好啦小石头,这是专门治冻疮的,你没有冻疮,所以不能泡,晚上娘专门给你弄热水泡脚,乖乖的去和小黑玩吧。”
小石头这下高兴了,笑容重新爬回脸上,屁颠颠和小黑到边上耍去了。
小石头高兴了,赵三郎却不高兴了,紧抿着嘴不吭声。
秦英觉得好笑,摇摇头不理他,任他耍别扭。
半晌,赵三郎自己先憋不住了,一本正经的对秦英说道:“小石头都多大啦,你别在惯着他。”想想又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帮大人做事了,哼,哪像他只晓得在娘怀里撒娇。”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秦英瞥一眼赵三郎,安抚道:“好啦,以后不会惯他了,要让他向他爹多学学怎么当个大老爷们。”秦英想,要是她不说这话估计赵三郎能跟她闹一天别扭,跟个孩子似的。(作者:还不是被某些人给惯的……)
闻言,赵三郎心里终于舒坦了,嘴角不知觉地勾了起来,若有似无的点点头,仿佛在肯定或是答应秦英的话。
“好啦,擦擦脚,晚上还要再泡一回。”秦英一边示意赵三郎把脚抬起来,一边把擦脚的布巾递给他。
“喔。”配合的把脚从水里抬起来,接过布巾。
如此坚持了半个来月,赵三郎手脚上的冻疮有了好转,虽然这个好转不是特别明显,但起码冻疮不复以往那么痒了,赵三郎晚上也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了。
这样的结果无疑增加了秦英的信心,给赵三郎泡起手脚来更是殷勤,并且充满了干劲。
赵三郎在秦英的精心照顾下渐渐脱离了冻疮的困扰,而有的人却没有赵三郎如此的幸运,此时节正笼罩在冻疮的阴霾之中。
“不吃了,不吃了……”赵婆子看着自己面前一碗清汤寡水的饭食,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起脾气来。
“顿顿都是这个,你们存心想饿坏我这个老婆子啊!”
赵婆子已经连着四五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因此脾气一天比一天大,稍有不如意就会大发脾气。
赵四郎皱眉,回道:“我们和娘不是都吃的一样嘛,再说村里有好些人家连一颗粮食都吃不上。”言下之意就是,能有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
“吃不上?往年咱家猪吃的都比这个好!”赵婆子想也不想的就出口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话刚落音就换来赵老头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喜欢猪食,那你以后就到猪圈里去和猪吃。”赵老头被赵婆子天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挠冻疮折腾的同样睡不好觉,脾气也大的很。
赵婆子一时被赵老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发蒙,半晌才捂着红肿起来的半张老脸冲赵老头撒起泼来,“好你个老头子,这就要赶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到这里见赵老头又举起手来还要再打她,立刻利索的跑到院子里继续撒泼,“我说的有啥错,天天没饭吃不说,连烤火的柴都没有一根,害得我老都老了还长了冻疮,夜夜连个松泛的觉都睡不好!”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儿子不孝,媳妇儿不恭敬,现在就连老头子都嫌我碍眼了,要赶我走……”
赵老头被赵婆子气的不轻,跟在赵婆子后面跑出来,还要再教训她,“瞎咧咧啥,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两天不打你就要给老子上房揭瓦了!”说着就开始满院子找棒子。
赵婆子看情势不对头,连忙抱着头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嚷嚷道:“来人呀,救命啊,要打死人啦!”
赵家的动静一时使得村里一阵鸡飞狗跳,人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活该!还以为有三郎兄弟在的时候那么安逸,每年砍几十捆柴专门给他们烤火。”张氏去看了赵家的热闹后回来就对王大郎幸灾乐祸的说道。
原来以前每年入冬前赵三郎都会给赵老头和赵婆子两个准备烤火的柴火。
可今年遭了天灾,赵三郎一家搬去了山里,就没有人再为赵老头和赵婆子两个准备这些,于是自入冬以来为了节省柴火,赵家就没有专门生火取暖。赵婆子只能自己挨着冻,刚入冬还好,天气不是特别冷,可是越是进入隆冬天气越是冷,赵婆子终于挨不住了,生了冻疮。
王大郎深有同感,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像张氏一样大咧咧的把这话说出来,因此只是点头,表示赞同张氏的话。
待张氏和王大郎回到家后,王婆子立刻上前问道:“外头到底咋啦?!要死要活的!”
王家住的靠近村头,赵家则靠近村尾,就是这样依然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可想而知赵婆子闹的动静有多大。
张氏忙上前,“娘咋出来了,快进屋去烤火,外面冷得很。”扶着王婆子在火炉旁坐定,才进入正题,回答道:“没啥事儿,就是终于晓得了三郎兄弟的好,在那里哭天抹地的骂儿子媳妇不孝,哭自己命苦呐!”
赵婆子虽然没有说过赵三郎的好,但是张氏却高度领会了她今天作这一场的精神实质。
王家不像赵家,王大郎两口子都是勤快的,王老头也是个闲不住的,所以在入冬前早早就备好了一冬的柴火,因此也不像赵家那般吝啬几根柴,天天都把火炉生的旺旺的。
王婆子用火钳拨弄了几下柴火,火炉的火就烧的更旺了,于是才放下火钳说道:“种啥豆,得啥果,这都是她该受的。”
最孝顺的赵三郎都被赵老头和赵婆子给赶出了赵家,断绝了关系,王婆子可以想象赵婆子两口子往后还有的罪受。
一家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张氏就起身去准备过小年的物什去了,虽然今年不比往年富裕,但是张氏还是尽可能的想让一家人能过一个好的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