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醉酒后,许呦跟谢辞说完那些话,两人就没了联系。他们都想给彼此冷静的时间。
接下来一周,申城发狠似的下了一周的雨,好不容易在这天放晴。
接到组里通知,许呦和张莉莉去参加了一个发布会,时间也不长,基本记录完流程就能收工回家。
两人从楼里走出来,没了冷气,热气汹涌而来。
太阳很大,张莉莉撑着伞,和许呦边走边聊去停车场。
“你下午和谁有约会啊。”
“不是约会。”许呦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和同学吃饭。”
“大学同学?”
“不是。”
“高中同学?”
“嗯。”
付雪梨来申城玩,前几天和许呦联系上了,想约她吃顿饭。
这几年高中同学聚会,许呦很少去,也很久没看到以前的好友。所以她思量了一会就答应了。
刚走进停车场,突然,一个黑瘦、个子不高的中年人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许记者,你还认识我不?”
“.....”许呦被这突发的问候弄蒙了,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她使劲在记忆里搜寻,隔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道,“您是王静一父亲?”
“对对对,是我!”王父很激动,又握住许呦的手,他说:“多亏你帮我们报道,才有那么多好心人帮忙,我女儿在大学安心学习,成绩很好。”
许呦听了很高兴。王父邀许呦到他家吃个便饭。许呦婉谢了。王父提来一蛇皮袋橘子,硬要许呦收下。
她不便拒绝,找了个塑料袋子,装了几斤橘子带走。
“那你怎么去?开车了吗。”张莉莉在旁边旁观,拿出钥匙按开车锁,嘀嘀两声。
许呦摇摇头,“不用了。”
话刚说完,她们身旁停着的一辆路虎'叭叭'地开始按喇叭。
许呦应声抬头。看到一边车窗降下来,宋一帆对她兴冲冲地地喊,“许呦啊!”
紧接着,付雪梨侧身推门而出,红色的高跟鞋落地。
她五官明艳,穿着一身白色的雪纺裙,波浪卷的栗色头发披在身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许呦嘴巴微张,被走过来的付雪梨一把拥进怀里。
她手里还提着一袋橘子,姿势艰难地回抱了付雪梨一下。
车里,宋一帆坐在车里,他知道谢辞又重新和许呦碰上面的事情后,实在是感叹缘份的奇妙之处。
这几年宋一帆也算是完成自己当初的梦想,当了个飞行员,这次是趁着休假就飞来申城找谢辞。
看着外面的两人拥抱。宋一帆不懂女人之间的友谊,故意问坐在前面的谢辞,“怎么样阿辞,羡慕不?”
“什么。”
“你别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哦。”
谢辞开了一边的窗户,手肘架在上面。他的烟还夹在手指间,眼睛看着许呦,隔了一会才吸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烟圈。
这次还是因为付雪梨,他才有理由重新跟许呦讲几句话。谢辞拉上不相干的人,过来接她,就是怕两人尴尬。
不远处的人,微微侧着脸。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上衣和黑色铅笔裤,柔软松散的发散下来。
脸上是干净又温柔的笑容。
车里安静了一会。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解开衬衣的一颗扣子。
默默看着,看着。谢辞实在有点受不了,头探出车窗喊。
“你们两个,上车啊。”
上了车,付雪梨就嚷嚷开了,她抱怨着:“谢辞,你这么多年了都,你狗脾气能不能改改啊,一点耐心都没有。”
宋一帆在一旁只顾着笑。
谢辞保持沉默。他目视前方,撑着头,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
这时,副驾驶旁的门被拉开。他视线控制不住地往旁边飘。
许呦拉开车门,视线和谢辞不期然地撞上。她先是愣了一下,默默把包放好,随即坐进来带拢车门。
她纤细笔直的双腿自然并拢,踏着小巧的白色高跟凉鞋,白皙的脚背露出一截。
谢辞看了两秒,觉得喉咙有点干。他低低咳嗽一声,然后转过眼,不得不别开脸。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谢辞侧着脸,双臂搭在方向盘上,边咳边看向窗外。玻璃窗上某人的倒影若隐若现。
许呦没在意,低头把安全带拉过来扣上,后面的付雪梨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来一瓶纯净水。
许呦接过来,头微微侧着轻笑,“谢谢。”
“——不用谢。”谢辞转头,和她视线对上,很快地回答。
付雪梨:“.......”
他跟这没话找话,坐在后排的宋一帆忍不住插了一句,“哈哈哈哈哈我操,人许呦没跟你说话。”
“我好像也没跟你讲啊。”谢辞呛声完,猛踩油门,打了方向盘拐弯。
“真是厉害啊。”付雪梨讽他。
谢辞看着反光镜挪车,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车开到路上,正是午后这个时间段,车流稀疏。他们运气好,碰上几个绿灯。
许呦坐在他旁边,左右看了看有没有限速牌,犹豫着问,“谢辞,你的车是不是开的有点快了。”
“快吗?。”
谢辞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我记得这段路限速60还是40?”
“嗯...然后呢?”
“然后你看看你的仪表盘。”
“......”
谢辞看了她一眼,口里虽然没说话,车速却实实在在降了下去。
许呦头枕在靠背上,微微侧着头,和身后的付雪梨在车里聊起来。这几年的生活,过得如何,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小事。这么多年没见了,心里还是有些感慨和难言的情绪。
多数是付雪梨说,许呦安静地听,偶尔应上一两声。
遮阳板被拉了下来,阳光投射进来,只能勾勒出她下半张脸的轮廓。
这个角度看着没有一点遮挡。
谢辞的目光从许呦的下颌滑过。他偷偷瞄了两眼,然后顿了一会。
没人理他。
付雪梨兴致勃勃,然后车里又响起几道不容忽视的咳嗽声。她一停,问:“谢辞,你嗓子很不舒服?”
许呦也止住话头,看他。
“最近有点感冒了。”谢辞淡淡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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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在一家私房菜馆,吃喝玩乐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泡温泉的地方。
里面环境幽暗,鹅卵石铺地,旁边栽种着树草,繁复的花瓣铺叠,缓缓流淌过清水。
他们几个人被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一路领进去,在一个叫芙蓉阁的大包厢门口停下。
推开门进去,一大群人早已经坐好,男男女女都有,正热烈交谈着。
没想到这么多人,许呦愣了一下。里面有几个她认识,也有几个看着面生的。
付雪梨在她耳旁轻轻解释,“都是在以前在临市认识的同学,刚好在申城,就都一起出来聚聚。”
有几个男人看到他们来,站起身笑着招呼,“你们总算来了。”
有人认出许呦,吵着道:“这不是我们那届的状元吗,这几年同学聚会你都不来,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许呦勉强辨认他的模样,发现自己有点记不清了。她抱歉地笑笑,“这几年工作有点忙。”
“忙什么呀,年纪轻轻地别把自己累坏了。”
“谢辞。”李杰毅打了个哈欠,冲他喊,“你今晚还是给我在酒店开个房吧,我不想睡你那了。”
谢辞看了他一眼,把车钥匙随手丢到旁边。
许呦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谢辞随即拉开她旁边的椅子,跟着落座。
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觑。居然还在一起呢....
付雪梨把包搁到一旁,随口问,“菜都点好了吗?”
“点好了,你们再看看,还要什么。”李小强把菜单从桌上推过去。
等菜时候,大家闲聊起来。
然后有人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看付雪梨,“对了,班长呢,怎么没来。”
付雪梨说,“他啊,出差。”
那人感叹,“当初我们班多少对人啊,现在差不多也快分干净了。”
“操,会不会说话。”徐晓成指了指谢辞的方向,“那不是还有一对吗?”
谢辞懒得理他。
随后一盘接一盘地上菜,放在旁边的几瓶白酒也被人撬开。男人喝酒,女人喝饮料。
李小强下了座位,挨个倒酒,兴奋地直嚷嚷:“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啊。”
轮到谢辞那,李小强还兴奋地搓了搓手,“辞哥,今天你可逃不过了。”
他手搭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也没推拒。许呦眼睛却一直看着倒入杯子的那点酒。
她看了会,拦住说:“你不是感冒吗,能喝这么多酒?”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
“喝不了?!”
正倒酒的李小强动作顿了一下,听到两人的话,欲言又止,“谢辞喝不了酒,这.....别开玩笑了吧。”
谢辞很淡定,“谁跟你开玩笑。”
徐晓成嗤笑一声,直接拆穿他,“别装了谢辞,以前在外面吃饭,谁玩的过你啊。”
这话是真的,他们以前一群人玩疯的时候,都是白的黄的红的混着来。这种度数的白酒,简直是小菜一碟。
听着他提往事,谢辞一笑,不置可否。
酒过三巡,桌上就开始开各种玩笑。什么话都说开了。
像这种同学会,最喜欢回忆过去的事。
徐晓成被灌了两杯酒,也醉了。他迷蒙着眼睛看谢辞。
一切好像都没变。
谢辞啊,还是过去的模样,许呦在的地方,眼睛就移不开。
那种一在一起,就迫不及待黏在一起的劲。这么些年了,依旧一如既往。
李杰毅向来是一群人里最能闹得,能侃又幽默,每次聚会都是主心骨,吸引大多数女人的注意力。他下位挨个敬酒,拉着别人从南说到北。谁都给他面子,气氛被弄得很是热闹。
轮到谢辞。李杰毅感慨着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了,感情深一口闷,没问题的吧?”
说完他自己就一口喝干净杯中的酒。
谢辞慢悠悠拿起杯子,浅浅啜了一口,又放回桌上。
“操,你是不是男的。”
李杰毅炸了,“就喝这么一点,不能算男人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眸,“我是不是男人都不操你。”
谢辞虽然没喝多,但是白酒下肚,也不至于醉,就是放开了不少,说的话也开始放肆起来。
李杰毅被气笑了,他高声喊喊宋一帆,“诶,黑皮,你看看谢辞他,这么久了,还是这副动不动就气死人的样子,我算是见识了。”
他声音有点大,把旁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于是李杰毅直接调转目标,冲着许呦说:“许呦,你以后还是多忍着一点谢辞,真的。”
“啊?”
“谢辞总算被你给收了,他当初可不知道伤过多少无辜少女的心。”
许呦:“.......”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种话。
“你差不多得了?”谢辞忍不住道,“能不能滚啊。”
李杰毅不依不饶,“你想一想,当年你自己怎么拒绝人家小姑娘的?”
“宋一帆,你给学一遍。”
说起这件事,徐晓成也记起来,上学时候,他们时不时就把这件事拿出来乐一乐。
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很好笑。
宋一帆声音放得很大,清了清嗓子。
“谢辞,我是xx班xxx,我很喜欢你,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你挺好的,但是我太帅了,你配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落音,全桌的人都开始笑。
连许呦都忍俊不禁,弯了弯唇角。谢辞看她笑了,也跟着笑骂一句,“滚犊子。”
“还有,还有。”徐晓成又想起一件趣事,“你还记不记得谢辞有次上课突然跟我们说了个笑话。”
他一提,宋一帆就想起来了,直点头,“记得,记得,真的是能列入此生最难听的笑话前三了。”
“对对对,然后谢辞每次说完,气氛都会冷住。”
“我可是怕他冷场,还特地笑了两声,结果他怎么说的?”
宋一帆一本正经地重述谢辞的话,“我操,你笑的好敷衍啊,给老子重新笑。”
然后桌上人听得又笑起来。
谢辞脸上挂不住了,“你们够了没?”
看他真的恼了,李杰毅才说,“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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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喝喝闹闹也差不多了。
之前的话说开了,两个人都没放下彼此,此时身边都是旧人,推杯换盏,尴尬和陌生褪去不少。就算酒不醉人,人也自己醉了三分。
谢辞单手托腮,懒洋洋地用筷子戳起面前的一个馒头。他拿眼睛瞅旁边的人。
“——许呦。”他喊她。
许呦侧过头,“啊,怎么了?”
谢辞笑着,示意她看手中的馒头。他说,“我给你咬个月亮。”
然后他一口下去。
“怎么样,像不像?”
许呦失笑,摇了摇头。
“是不是月亮。”谢辞不停追问。
许呦猜他肯定是有点醉意了,也可能是装疯卖傻。她叹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是月亮。”
“那给你咬了,有没有奖励?”
许呦不理,假装没听见。
“有没有啊?”
这般死缠烂打的模样,如果不是喝醉了,估计也做不出来。
“......”
“免费看我表演,没有你这种不讲理的人。”
“......”
“再不说话,我就在你脸上表演咬个月亮了。”
许呦三两口胡乱咽下口里的东西,刚想开口,就听到谢辞悠悠地叹口气,“呵,本来以为你性格挺好的。”
许呦看了他一眼。
谢辞忽然笑了。
曾桀骜满满痞气逼人的眼睛,弯成一双温柔月牙状,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明亮,像侵润在水光之中。
“没想到,还真是挺好的。”
“……你能不能别装醉了?”许呦压低声音问,嘴上是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荡漾开来。
谢辞看她的笑容,呆滞了一会。然后喉咙里发出轻笑声。
“许呦。”
在这旧友重聚宴席上,他声音很低,沾染过酒意的声线沙沙哑哑。
“我再追你一次,行吗?”
她喝水的动作一顿,眼珠看向他。
谢辞说:“我认真的。”
他虽醉了,口齿却还算清晰,“许呦,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能不能给个机会,我用下半辈子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