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张大栓睡不着了,一直在想着儿子二狗的下落。紫you阁觉得对不起四妮。
四妮也睡不着,心里同样在想着二狗。
天天在这边跟娘作伴,王天昊在那边跟张大栓作伴。
两个孩子没心病,睡得跟小猪子似得,少年不知愁滋味,怎么会了解大人的心思
四妮同样感到二狗遭遇了劫难,两年的时间,别人可以不让知道,作为妻子,总不该瞒着吧
难道二狗在外面遭遇了不测
他跟大癞子在一块,大癞子可心狠手辣。会不会把二狗给杀了
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可是亡命天涯,汽车的牌照都摘了。
二狗的身上缺不缺钱饿了咋办冷了咋办被人欺负了咋办
总之,四妮一晚的时间脑子里混浆浆的,自摸也懒得做了,满脑子都是二狗。
张二狗对四妮好,绝不会背叛,一定是遭遇不测了。
好不容易才睡着,睡梦里,四妮再一次见到了二狗。
她看到张二狗站在一个大湖边上,瞅着湖水发呆忽然,有人给了他一击闷棍,正打在男人的后脑壳上。
张二狗哼也没有哼一声,扑通掉进了湖水里。
手里拿棍子的正是大癞子,大癞子的脸上显出一股报复的狞笑。
四妮吓得一声尖叫:“啊”坐了起来,起来就是一身的冷汗。
旁边的闺女天天也醒了,问道:“娘,你咋了”
四妮说:“天天,快报案,快报案,你爹被人杀了”
天天揉揉眼问:“你咋知道”
“我刚才做了梦,梦到你爹被人打了一棍子,杀他的人是大癞子。”
“啊娘,怎么可能大癞子怎么可能会杀俺爹,俺爹跟他又没仇。”
四妮说:“你不知道,你爹跟大癞子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当初大癞子爹坐牢,他娘被人杀死在家里,都跟你爹有关。
是你爹挑拨了张李两家的仇恨,造成村子里一场械斗,死了七八个人。
你爹还蛊惑大癞子娘,也就是老实婶,去敲诈张拐子,张拐子失手才把老实婶杀死了。
大癞子跟咱家有血海深仇,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爹。快,报警报警啊”
四妮神经兮兮的,语无伦次。
天天觉得娘想爹是想疯了,于是就安慰她:“娘,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颠倒的。你梦到俺爹被杀,反而证明他活的好好的,别胡思乱想了。”
四妮怒道:“你不相信我快呀,到底报不报警”
天天拗不过娘,只好说:“行,俺报警,报警行了吧,你女婿王天昊就是特警,他就睡那边,我告诉他行了吧”
天天没办法,只好三更半夜又把王天昊给拉扯了起来。
王天昊睡得正香,打着哈欠问:“天天,你咋了”
天天说:“咱娘做了个梦,梦到俺爹被大癞子杀了,她要报警,你说咋办”
王天昊一愣:“梦里的事儿也能当真娘是太想爹了。”
“俺也这么说,可娘非要报警不可,咋办”
王天昊搔着脑袋想了想:“这样,你告诉娘,这件事我知道了,明天上班,我就找人立案,寻找老丈人的下落,行了吧”
天天只能点点头:“好的。”
再次返回屋子的时候,天天发现四妮的眼神还是在闪烁。
“娘,天昊说知道了,明天回到警队就立案,你早点睡吧”
四妮怎么能睡得着还是辗转反侧。
反正她就是心惊肉跳,就是觉得二狗被人杀了。
隔壁的张大栓同样心惊肉跳,两口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四妮的担心绝不是空穴来风。他也为儿子捏一把汗。
张大栓在四妮家没有住多久,只是住了两晚就走了。
本来想给儿媳妇出出主意,计划一下新工厂的建设。立刻他就发现自己老了,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思想太落后,跟不上时代潮流,完全被淘汰掉了。
在这儿呆着也是个累赘,再说又非常想念家里的大栓婶。
于是,第三天早上起来,他就提出要离开。
四妮拦不住他,只好安排天昊把爷爷送走。
张大栓却摆摆手说:“不必,你们整天上班,忒忙,我自己有腿,也知道车站在哪儿。”
王天昊说:“那怎么行爷爷,您年纪大了,我搀着你。”
王天昊说着,过来搀扶张大栓,哪知道张大栓生气地将他推开了,怒道:“我离死还远得很滚开”
王天昊不知道老爷子咋了。
四妮告诉他,爷爷老了,可心里又不服老,他很无奈,也很痛苦,只能随他一个人走。
天昊没办法,只好将他送到车站。
张大栓上了公交车,冲孙女跟天昊摆摆手:“你们回吧,告诉你娘,二狗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早晚会回来。不必担心。”
“爷爷,您一路上小心点,到家打个电话过来,我们也好放心。”
张大栓说:“知道了,你们忙去,别管我。”
汽车开走了,张大栓坐在座位上,肩膀上背着褡裢。
他感到自己真的老了,有人给他让座了,也有人亲热地喊他老爷爷。
他就是个老爷爷,而且是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
难道我就这么老了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为啥我觉得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还有雄心壮志,还想发挥余热,可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
四十年前,张大栓跟今天一样,坐着公交车,背着褡裢,拿着斧子,凿子,墨斗,一个人出来闯荡天涯。
他从帮人做家具开始发家,在z市开起了第一个家具厂。
短短数年的时间,总资产就达到了五十万。
那个时候,五十万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生产队的一个满分才五毛钱不到。
普通人还拿不到满分,一个女工,一天也就七八分,折合三毛多钱。
他是整个大梁山人公认的能耐人,第一首富。
可是现在瞅瞅,白发苍苍,一事无成,连个女人也不如。
由不得他不叹息。
算了,就这样吧,回家好好安度晚年,啥也不操心了,啥也不管了,自享其乐就好。
张大栓乘坐的公交车通不到疙瘩坡,中途还要倒一车。
这辆车只会将他送到大梁山的山口位置,再往里还有两百里的路程才到家。
这两百里都是山道,而且是弯弯绕绕的公路。十分的平坦。
这条路是王海亮修出来的,一直从疙瘩坡跟山外的国道接壤。耗时八年,耗资七八百万。
不过那些贷款早就还清了。这是一条幸福路,创造了大梁山的奇迹。
这段路,张大栓不打算坐车,而是准备步行回家。
年纪老了,以后能不能出山还不知道,看一眼少一眼了。
他想在自己年老体衰,没糊涂之前,把该记住的都记住,免得死了留下遗憾。
走下汽车,正是中午时分,山道的拐角处非常繁华,都是小吃地摊。
张大栓觉得有点饿,于是坐在地摊前,准备尝尝这一代的风味。
他要了一碗板面,两个烧饼夹肉。让摊主多放辣子。
牛肉板面味道很好,香喷喷的。
哪知道筷子刚挑起来,板面还没送嘴巴里,嗖地一声,手里的烧饼夹肉就不见了。
张大栓一扭头,发现一个浑身褴褛的乞丐,将他的烧饼夺走了。
那乞丐一身的污泥,头发很长,遮盖了脸面,下巴非常脏,好像在煤炭堆里打了个滚。
那乞丐将他的烧饼一下子夺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吞咽起来,狼吞虎噎,看样子几天没吃过饭。
张大栓勃然大怒,赶在前几年,他一定会扑上去,将乞丐暴打一顿。
但是现在见多识广,心智收敛了不少,同时对那乞丐产生了怜悯。
“你干什么嘿算了。”他一拍膝盖,不打算跟他见识。
不就是个乞丐吗怪可怜的,就当施舍他了。
于是,张大栓没去理他,又要了两个烧饼。
这一次那乞丐更过分,没等张大栓从摊主的手里接过,烧饼就被乞丐横空夺走了。
然后乞丐拿着烧饼扭头就跑。
“你这个混蛋贪吃鬼什么东西”张大栓又怒骂一声。
这下好,一个烧饼也没落嘴里。
算了,那就只吃面。
张大栓窝着火,将面条吃完,拿出钱算账,气呼呼准备回家。
可他想不到,那乞丐在后面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儿,那乞丐也走到哪儿。
张大栓感到了不妙,这不会是个劫匪吧,难道要劫我身上的钱
老人冷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张大栓可会功夫,而且功夫不错,在大梁山,身手仅次于王庆祥。
虽说老了,可三五个年轻人还真来不到他跟前。
走了五里地,那乞丐跟了他五里地。
张大栓停住了脚步,一回头问:“你到底干啥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咋就追着我不放”
“呵呵呵。”乞丐发出一声傻笑。
“你是哪儿的人多大了叫啥”
“嘻嘻嘻。”又是一阵傻笑。
“你不会是个傻子吧”
“咯咯咯。”还是一阵傻笑。
张大栓明白了,这的确是个傻子,而且傻得很厉害。
可能是谁家的孩子,因为神志不清,离家出走,沦为了乞丐。
想想真是可怜,张大栓也就不怪他了。
“你走吧,别跟着我,我要回家。”
可那乞丐还是跟着他,总是跟他保持二十多尺的距离。
张大栓停住脚步,想了想,拿下褡裢,从褡裢里拿出一百块钱,转身递给了傻子。
“喂,傻子,你跟着我,咱俩也算有缘,可我真的不能照顾你,这儿有一百块,拿去买点好吃的。”
张大栓将钱丢给了他,可那傻子拿起钱,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撕拉,将钱撕扯了个粉碎。
张大栓吓一跳。这孙子傻得冒泡,没救了,竟然不知道钱的好。
他抬手一指:“别再跟着我哈,要不然我生气了,会打你”
那知道乞丐却喊了他一声:“爹哈哈哈哈。”
张大栓如遭电击,猛地停住了脚步:“你叫我啥”
“爹哈哈哈哈。”
“你是二狗”张大栓的脑袋轰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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