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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烈看来,刘琨身边的小人分两种。$$如徐润,只是一个卖弄姿色和音律,图谋自保的家伙,而且这种人小人的很直接,也还算可爱,只要刘琨自己能把握好,根本坏不了大事;反到是如高乔这般平常隐藏很深,一有大事就跳出来唱反调,满口大义却一肚子男盗女娼货色的家伙却是绝对不能留下,至少不能让他再为一郡之守,将来凭此卖主求荣。
想到这里,王烈冷笑一声:“高大人,现在你是不是还心中思变啊。”
高乔闻言,气得指着王烈,手指哆嗦:“竖子,你怎可如此无礼。”
这次,刘琨却没有再说话,心里却起了杀机,但他相信王烈一定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果然,王烈一咧嘴,不屑道:“诸位大人、尊长,非烈无礼,诸位也都看见,这世上有一种人,受君恩禄,领君官职,却不为君解忧、排难,反而以民心来欺上瞒下,据我所知高大人平常是锦衣玉食,太原城上下黎民却食不果腹,而且高氏一族在太原郡广占田产,田产占据了太原郡的三分之二还多,太原民众怨声载道,童谣传言‘高家庄,太原王,夺田产,鬼难防’……我却想问高大人,你口口声声民心大义,自己怎么却不学我的恩师,少吃几碗饭,少占几亩良田,来救济、帮扶百姓呢?难道说,你的民心就是用来要挟家师的工具?”
“你,你!”高乔闻言,心下惊骇,怎么自己这点家底,都被这个刚来并州的少年所得知?
“我什么我?我只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公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整日只会空谈民心民心,却如恶鬼一般吸取民脂民膏,您可曾真正为民做过什么事情?枉家师如此信任你,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么,就不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找你麻烦么?”
高乔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仿佛满堂上下都用怜悯憎恶的眼光看着他,更觉得胸中郁闷难出,嗓子之中一口痰猛的堵住,直接气昏过去。
王烈对徐润和令狐艾连用眼色。
令狐艾抢先明白过来,一拉自己的兄弟令狐盛,耳语了几句。
令狐盛犹豫了下,但见王烈目光清澈,也知道他是为刘琨好,这时候不出头不行。
于是排众而出:“大人,高大人年岁已高,身体又不好,与其让他在太原太守的位置上劳苦,莫若让他回家养病吧。”
徐润也醒悟过来,他虽然不喜令狐盛,但既然这件事情对刘琨有好处,他不介意落井下石:“润也以为令狐将军所言极是,望大人体恤高大人,准其回家养老。”
这番话却是说的比令狐盛圆滑许多。
幽州军人的代表令狐盛,和刘琨的宠信徐润都先后说出一个意思,其他人那还不明白其中道理,纵然如郝聿、李弘之流,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
大义上,高乔已经站不住脚。虽然西晋末期,士族门阀兼并平民土地已经半公开化,但这种事情毕竟是不能拿在明面计较的,而且高乔自己也实在太不小心,偏装大尾巴狼谈民心,你侵占民地,不给饥民发粮草,却还谈这些,不是自己抽自己嘴巴么?
众人立刻拜倒一片,请送高乔养老。
刘琨看了一眼王烈,王烈坚定的点点头。
刘琨为人虽然心软,但此刻却也知道王烈这是为他着想,更何况高乔表现的也实在不堪,于是顺水推舟:“好,就依诸位,来人,送高大人回府。”
王烈心下大快:“让你小子不做好人,尤其是敢在小爷面前装大尾巴狼,今日你不死也不再给你投敌卖主的机会。”
王烈对付高乔的手段,在这些人眼中却是异常狠辣准确,看向王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如此少年郎,却比刘琨还要难对付。”
却不知道,这种手段在后世网络实在普通平常,想扳倒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人肉他,抓住他的数个缺点进行放大,再蛊惑民心把他的名声搞臭,下边的事情就兵不血刃、顺水推舟了。
至于高乔,劣迹斑斑,史书上记载的就已经很多,王烈都省了人肉的时间,兼并土地更是每一个士族几乎都会做的,尤其是这种长期盘踞一方的,王烈不过是趁势敲了一闷棍而已。
高乔即去,很多并州文武将官看向刘琨的目光都变了许多。
就连徐润,也因为刚才和令狐盛的统一意见,暗中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许。
大家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没有头脑的阿谀小人,这一下却也见识了他的厉害,而且也看出他是真心站在刘琨的一边。
其实在晋建兴元年(313年)后,因为刘琨宠信徐润、也应为并州缺粮、属下不尽心维护,刘琨的很多部属已经对他有了贰心,而王烈的及时出现,不但挽救了令狐盛,也让很多人的异心及时被压制下去。
而高乔的凄惨下场也让郝聿、李弘这样心怀叵测,素餐尸位的家伙心里忐忑起来。
王烈却并不着急收拾他们,他相信刘琨自然能从这件事情看出谁究竟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忠诚属下。刘琨虽然高傲,但也不会放任这些人危害他的基业。
而且,既然和刘琨有了师徒的名份,王烈有些话就不能不对刘琨讲。
而王烈今日的表现,也让刘琨对他有些惊讶。
在他对王烈的印象中,这个少年有谋略、善言谈是不假,但能在瞬间就抓住高乔话里的毛病,将这个一直对自己不敬,但自己又碍于面子不忍拿掉的刺头剃掉,这种政治手段,这种心境实在不像是一个少年能表现出来。
因此,众人各怀心思、告辞刘琨后,刘琨把王烈唤进内堂,问道:“阿烈,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为师,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是不是令狐盛的那个族兄令狐艾,那家伙身为世家子,却如市井之徒一般,你要少和他来往,不要被他带坏。”
王烈无奈苦笑,但师尊的话他又不能当面拒绝,只好一咧嘴:“老师,这话不是令狐元止先生教我的,是我自己想的。”
刘琨摇摇头:“不对,你之前又不认识高乔,怎么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你说他在太原锦衣玉食,不与百姓同甘共苦,这些我都知道,但你刚来晋阳几日,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烈心道:“我总不能说是后世读史书寻找到的踪迹吧?”
只好含糊道:“是听令狐先生的从弟,令狐盛将军提过。”
一提到令狐盛,刘琨闪过一丝苦涩和复杂的表情:“阿烈,今日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二人,我却对你说些实话,令狐家和高家一样,都是太原郡本地的望族,而且令狐盛一直和高乔分庭抗礼,我初来晋阳,高乔对我还算彬彬有礼,令狐盛却对我有些冷落……当然,我知道令狐盛为人耿直,就是那个臭脾气,可是这个家伙实在粗鲁——言语粗鲁,行事也粗鲁,我甚不喜他。但是,经过昨日一事,我却也知道这家伙是真心为我着想,只是我以前一直不喜他的无礼,却耽搁了很多事情。今日,又知道他对你说这些,看来也是为了让你帮我,在这一点上,我对不起他……”
见刘琨能理解令狐盛,王烈心下也很高兴:“恩师大度,不以令狐将军冒犯而不纳,至于高乔,我看这个人实在居心叵测,将来若有强敌来袭,未必能支持老师……”
刘琨摆摆手:“这个我知道,高乔我一直想动他,但他在本地盘根错节,今日还真要感谢你呢。至于令狐盛的事情,你也不用奉承为师,这件事情我也算亡羊补考,犹未晚矣。我却问你,和你混在一起的那个拓跋家的小子可是拓跋郁律!”
王烈一听,心下一惊,但一想,这可是在刘琨的地盘上,就算开始能欺瞒过去,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刘琨手下若还调查不清自己手下这点人马的底细,也就不是枉为一方诸侯了。
王烈索性大大方方承认道:“正是,老师可是要杀了他送给拓跋猗卢做礼物。”
刘琨却不正面回答,悠悠道:“我和拓跋猗卢结盟在先,而且这些年拓跋猗卢对我多有相帮,我若不杀拓跋郁律岂不是成了无信之徒?”
王烈听到这,一咧嘴:“老师,你多虑了,拓跋猗卢助你是他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您有失,他将直接面对刘聪和石勒,他虽有控弦之士十余万,但拓跋鲜卑内部也是争斗不断,根本不能两面对敌。而且,我记得永嘉五年您出兵司州,求拓跋猗卢出兵相助,他却只留下一些战马和粮草,却拒不发兵,说到底他还是在利用你牵制石勒,但又不想看您完全击败石勒,危害到他的基业。而且,拓跋猗卢此人野心颇大,据我所知一直在筹谋建国,难道老师就一点没有耳闻么?”
刘琨闻言,眉头微皱:“你说的到是在理,我也知道拓跋猗卢为人善变,一直在筹谋建立什么代国。而且猗卢性格暴烈,就连其子拓跋六修都恨其为人,数次与其争斗,甚至暗中找过我。不过,我毕竟是答应过他,见到拓跋郁律就杀掉……”
王烈苦笑一声:“拓跋郁律好杀,他现在就在您的府外等候消息,可是杀了他之后,老师您能得到什么?”
府外,日头高照,拓跋郁律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门前走着,他怕死,也不想死,所以今日本不想来这里,可是王烈告诉他若想获得刘琨的认同,今日就必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