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中洲大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都是一种古老的道德。
既然墨翟已经慷慨无私地传授了墨家机关术,苏牧风当然也不介意尽可能地回报。
当然,圣道一类的讨论就免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墨翟可是正牌的墨家半圣,即使苏牧风有来自后世数千年的文明储备,也不可能在圣道一途中与其争锋——这种丰功伟绩,还是交给韩菲吧。
苏牧风的杀手锏,是有别于中洲大陆文明主流的另一个体系。
自然科学。
毫无疑问,现阶段的中洲大陆,与地球的先秦时代一样,文明主导权完全在人文学者手中。
自然科学的理论研究,几乎全被局限在墨家一门当中。
而且,就算是墨家,其理论研究也主要为生产实践服务。成果大多只是零散的经验总结,根本没有像古希腊一样形成一个科学理论体系。
——作为一个理科生,苏牧风对这种情况感到很不爽。
所以,他并不介意进行一轮地毯式三观轰炸。
清清嗓子,苏牧风说道:“既然墨圣毫不藏私,我当然也要代表老师与墨圣多多交流。听说墨家专擅数理一道,中洲列国内首屈一指,不如我们讨论一些数理之道,怎么样?”
墨翟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在数理之道上,翟居然还能遇见阁下这样的同路人。”
苏牧风说道:“整天待在海外,闲来无事研究一下天文物理,也勉强小有所成。与墨圣论道,还算不成问题。”
天可怜见,他这句话说的真是再谦虚不过了。
如果说真话,那就是“哈哈我水平一般一般,也就能把全中洲碾来碾去而已”。
可惜,在墨翟的诸位弟子眼里,苏牧风这话简直就是狂妄到极点了。
整个中洲大陆都知道,列国之中,数理一道的大师,全部都出自墨圣门下!
即使是半路出家的那位公输班先生,在数理一道也尊称墨圣为“半师”。
数理一道的启蒙书籍,自始至终也只有《墨经》一本而已!
而苏牧风在墨翟面前自称在数理一道“小有所成”,还胆敢妄言“论道”。
这话传出去,恐怕列国的读书人都要笑出声来!
一时间,不仅几个冲动的弟子、尤其是墨雨,已经开始瞪着苏牧风。就连那位稳重的墨家第四代首席弟子莫云飞,也不禁眉头紧皱,面露不悦。
莫云飞眼见着苏牧风似乎真的要“恬不知耻”地开口,终于忍不住道:“苏先生请慢!”
众人皆是一愣。
墨雨满眼小星星地盯着莫云飞,等待大师兄给这个班门弄斧的狂徒一点教训。
苏牧风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墨翟微笑道:“墨家第四代首徒,莫云飞。”
他转头,淡淡地瞥了莫云飞一眼,道:“何事?”
莫云飞额头有几滴冷汗浮现,他郑重地对墨翟行礼道:“启禀墨师,弟子仰慕苏先生才华,又见到苏先生通晓数理之道,喜不自胜。想要请教苏先生一些问题,请墨师与先生见谅。”
一群弟子听到大师兄这话,面色都有些忍俊不禁。墨雨更是嘴角抽搐着,捂住了脸。
苏牧风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憋了半天才没呛死。
兄台!看你这无耻的风范,前途无量啊!
苏牧风又不是瞎子,旁边这群年轻人的敌意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莫云飞的开口也在他意料之中,也准备好了应对措施。
可他实在没想到,堂堂墨家一代弟子的首席,居然无耻……不,居然情商高到了这个地步。
墨翟闻言,面色也有些古怪。莫云飞这话滴水不漏,他也不好直接反驳,只能问道:“阁下的意见呢?”
苏牧风轻咳一声,道:“既然小莫同志的学习热情这么高涨,那组织上也要理解嘛!”
听到这古里古怪的语言风格,“小莫同志”脸色有些发黑,但他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只得憋屈道:“谢先生。”
“不过……”苏牧风慢悠悠道:“小莫同志啊……”
莫云飞打了个哆嗦,问道:“苏先生有话请讲。”
苏牧风仍是慢悠悠道:“先贤有云,礼尚往来,不如我们一对一提问如何?也顺便替墨圣检验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莫云飞直觉上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心想自己身为墨家一代首徒,数理一道的造诣同龄无双,怎么可能败给一个信口开河的狂徒?
何况,一群师弟师妹还在背后翘首以待呢!
这时候怂了,以后还怎么做大哥?
于是他便点头同意。
墨翟见木已成舟,也不再多言,端起茶杯,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苏牧风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绝对是有恃无恐。
二十一世纪的物理数学理论体系,分分钟爆出墨家二十条街。
就算苏牧风本人不是物理家、数学家,他也经历过大****世界第一的高中教育和十几年的题海轰炸。
如果这样还能倒在了一个几千年前的土著手里,苏牧风估计他的历任老师能气得跨几百个位面来追杀他。
果然,莫云飞的题目出来了,是一道数学题。
“请先生听好:《周髀算经》有云,勾三股四弦五。那勾五、股十二,弦又为几?”
莫云飞胸有成竹,这道题在《墨经-数理篇》中也是一道经典数学题,难倒了无数墨家学者。
勾股弦三个字,实际上指的是直角三角形的三边,莫云飞所问的,就是两直角边分别为五和十二时,斜边为多长。
莫云飞相信,没有经过墨家的系统训练和长期练习,仅凭苏牧风口中的“闲时思考”,绝对不可能答出这道题来。
他嘴角微微勾起,准备看苏牧风惊愕尴尬的脸色。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苏牧风似乎看上去很平静,还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莫云飞有些不解。
是惊呆了吗?
……
……
苏牧风的确是惊呆了。
被这个位面可怜的自然科学水平给惊呆了。
苏牧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莫云飞,冷冷道:“十三。”
勾股定理,整体运算用时六秒。
其中有两秒还是花在了惊呆上。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死寂。
墨翟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微笑不语,静静品茶。
而可怜的墨家第四代诸位门徒,一脸懵逼。
莫云飞满脸呆滞了半天,笑容僵硬道:“哈哈哈,没想苏先生下原来看过《墨经》,是云飞失算了……”
可怜的孩子,还是不愿意承认现实。
也没办法,按照《墨经》记载上的繁杂方法,这道题目的运算过程至少要写三五片竹简。
几秒钟出结果?
您老人家逗我呢!
苏牧风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调戏土著人民,淡淡道:“勾股各自平方相加,是弦的平方。”
短短几句话,看似平淡无奇,是地球上无数孩子们习以为常的勾股定理。
放在如今半圣临席、墨家四代精英尽数在座的场面中,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但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忽略,这简单直白的语言中,究竟融汇了地球上无数天纵之才的数学家,耗费了上千年时光才总结出的理论体系。
即使在数学成就领先世界无数年的古代华夏,勾股定理的正式提出,也在三国时代,
在这个数学处于蛮荒时代的中洲大陆,勾股定理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墨翟手中的茶杯,碎了。
细不可见的粉末,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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