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被她看得有点心发毛,颤着声问:“怎么了?我这痣有问题?”
她的痣并不是很明显,就在下颌连着脖子的地方,不仔细瞅是瞅不出来的。她平时偶尔会用脂粉遮盖一下,到也能掩得住。可今日是硬闯出来的,就算简单的梳了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不想竟是被人看了去。
康颐公主惊奇过后不由得感叹:“本宫不知大顺的规矩,也不好乱说话,但在我们北国,下颌生痣是富贵与权利的象征,曾有三代君王都生来就带下颌痣。只是这痣都生在男子身上,女子有下颌痣的,本宫还是头一次看到。”
一听这话,凤瑾元和老太太齐齐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就听凤瑾元道:“她是我凤家长女,富贵自是不必说的。”
康熙却摇头道:“女子的富贵不在于娘家,而在于夫家。凤大小姐将来的富贵并不止于此,她的福气在后头。”
一句福气在后头,又引得凤家人一阵沉思。半晌,就听凤瑾元对下人吩咐道:“明日拿着本相名贴,去请刘柄刘太医来为大小姐看伤。”
沉鱼眼中泪水一下就又涌了出来,凤瑾元要请太医给她看伤了,那肯定就不会再把她送到庵里去,本以为山穷水尽,却不想一转眼便又是柳暗花明。她不由得用诧异的目光去看坐在对面的康颐,这妇人一口一句本宫,她听得实在是糊涂。
凤瑾元赶紧的给她介绍:“这位是千周国的长公主,康颐公主。旁边这位是茹嘉小公主,是长公主的女儿。”
沉鱼心里微微惊吓,她是听说有千周使臣来了大顺,却没想到是两位公主。只是,这两位公主来凤府干什么?
她匆匆起身,俯身下拜:“沉鱼见过两位公主,适才实在失礼,还望公主见谅。”毕竟是替她说了情,还送了广寒丝的人,她这一拜到也是诚心的。
康颐赶紧道:“大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本宫是来府上做客,咱们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康颐的态度是好,可是身边坐着的茹嘉却觉得沉鱼那少了一大块儿肉的额头实在是恶心,不由得别过眼去,不满地说了声:“伤得那么重也不包上些,摆出来吓谁呢?”
沉鱼十分尴尬,抬手去挡,杏儿委屈地替她回了话:“之前本是包着的,可越是捂着越是发烂,只好就拆开来。”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茹嘉更恶心了,康颐瞅着她就要发作,赶紧就把女儿的手给拉住,和颜悦色地说:“谁还能没有受伤的时候,想你儿时摔伤了腿,也划了好大一道口子,可曾有人对你生出嫌恶?茹嘉,要学会尊重别人,别人才能尊重你。”
要说凤家老太太最初因为广寒丝的是对这康颐长公主有了几分不满,但她一次又一次从容得体的表现,一句又一句明辨是非的言语到是真的让老太太对她有所改观。别说是老太太,就连安氏韩氏和金珍都自认为自己从未见到过如此气度的女子,只觉得即便是当今皇后,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却只有凤羽珩面色如常,看着眼前这一出一出的就跟看戏一样。除去爱情,她从不认为这世上会有人没有道理的对另一个人示好,更何况是个异国公主,到凤家来摆大度,总让人觉着心里不太踏实。
那茹嘉被她给说了个大红脸,再看沉鱼时,到也是有几分愧疚的。凤瑾元借着她这份愧疚赶紧就又补了句:“茹嘉小公主这是真性情,长公主切莫过多怪罪于她。”
这茹嘉也不怎么的,就特别听凤瑾元的话,自己鄙视了人家女儿,人家还反过来夸赞她,让她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到是欠了欠身,到也是真诚地跟沉鱼说:“凤大小姐,茹嘉不是故意的,你莫要生气。”
凤沉鱼心中一动,虽然还是十分介怀,但又发现这两位公主好像是在跟凤家示好。她心头疑惑,却也顺着说了句:“公主万不要这样说,沉鱼并不介怀。”
老太太这时把话口给接了过去,“沉鱼啊!虽然你也受了点小伤,但要说你能平安回来,还真是得感谢你二妹妹。”
沉鱼原本因为两位公主的示好而勉强挤出来的笑脸一下就阴了回去,猛地瞪向凤羽珩,眼里似带了刀子,恨不能把她生剜活剥。
凤羽珩都看乐了,“大姐姐这是什么表情?妹妹虽说是替姐姐在贤妃娘娘那里说了好话,但并没求着姐姐感谢,姐姐大可不必如此。”
老太太沉下脸来,喝斥沉鱼:“你到底知不知好歹?犯了那样的重罪,若是没有你二妹妹,凭着贤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就算是把你给打死,咱们凤家也说不出什么。如今你捡了一条命,不知感恩,用那样的眼神瞪你妹妹是做什么?”
凤瑾元也提点了她:“这次的事的确是你的不对,快向阿珩道谢。”
凤沉鱼就觉着委屈,特别是看着凤羽珩半笑不笑的表情,她就更想冲上去撕烂那张嘴。她下意识地看向康颐,也不怎么的,就在心里烦躁咽不下心性的时候,她竟然想的是要让康颐给出个主意,这种突然而生的依赖感几乎没有违合地就袭上心来,那么顺理成章。
康颐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一看沉鱼向她看来,竟是对着她从容一笑,然后点了点头,说:“嫉恶如仇是脾气禀性,大肚能容是修养心性,知恩图报更是贵重品德,本宫相信,大小姐有这份品德。”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扬不抑,听起来是那么的舒服,舒服到沉鱼一下子就心静下来,然后竟是冲着凤羽珩俯身下拜,平静地说:“多谢二妹妹替我在贤妃娘娘面前求情,都是姐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谢谢妹妹保姐姐一命。”
凤羽珩也不得不佩服那康颐了,难不成是千周太冷,冷到她们的人脑子都极其冷静清晰?大顺四季分明,到是把人的脑子给过得浆糊了?
“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她亦笑笑,亲自上前把沉鱼给扶了起来,目光盯上她额上的疤痕,看了一会儿道:“回头我给姐姐找一盒药膏用吧。”
凤瑾元一听她终于吐口要帮沉鱼看伤了,不由得也高兴起来。要知道,只要凤羽珩肯出手,可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上太多了。
沉鱼心里也高兴起来,感激之情更甚。但这感激却不是给凤羽珩的,而是给康颐长公主。没想到对方让她服软,不但给了老太太和凤瑾元面子,还让她意外地能得到凤羽珩的药,这凤羽珩哪哪她都看不上,却唯有医术,即便是她凤沉鱼也是要在心中叫绝的。
“多谢二妹妹。”这一句谢,满带了欣喜。
凤羽珩笑笑,回了座位,没再说什么。
子睿坐在她旁边一直也没吱声,此时却瞧出自家姐姐心事,小孩子眼珠一转,突然站起身来,开口对凤瑾元道:“父亲,昨日师兄特地嘱咐子睿今天要去同他下棋,子睿想,时辰也不早了,应该早点过去等着,若要让师兄去等子睿那可就不好了。”
“哎?”茹嘉又奇怪了,“这也是凤家的小孩吗?”
康颐心里了“咯噔”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早就听说济安县主有个年幼的弟弟,可据说是一直在外求学,根本也不回家的。刚刚这孩子一直就躲在人群后面,她虽看到了,却还没来得及去问问是不是济安县主的弟弟回来了。再加上昨日宫宴她到时,子睿已经跟着玄飞宇去玩,她根本就没看到啊!
康颐不会承认自己实际上打从心里就有些排斥男孩子的,如今凤子睿说话了,她便不得不有所表示,但怎么表示呢?手上没合适的东西啊!
正为难之际,就听茹嘉又不满地说了句:“自己家里来了贵客,你却要躲出去跟哪门子师兄下棋,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这话一出,凤瑾元可有些急了,紧着向康颐使眼色示意她让茹嘉不要再说了。千周国的人不知,但他可是知道的,凤子睿口口声声提到的师兄可不是别人,正是大顺天子啊!而那下棋一事,细细想来,好像昨儿个皇上是提了这么一嘴,不由得暗怪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可惜,他这眼神示意康颐根本没看见,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这个场面给圆回来。
她这边顾不上,茹嘉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出冒:“真是的,小孩子纵是再不懂事也该有教养嬷嬷提点着,看你也不是很小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
凤子睿不解地看了看茹嘉,又看了看凤瑾元,疑惑地道:“父亲,这真的是千周国的公主吗?若是的话,为何要这样说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茹嘉不干了,“我怎么说话用得着你管?本公主还纳闷呢,你那是什么师兄啊?这么重要?比我母亲还重要?”
子睿点头,“确实是。”
“你……”茹嘉恼怒,转头就去问老太太:“老夫人,你们家里的孩子是怎么说话的?”一句问话才出口,她立即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为何凤家的老夫人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为何凤家的全体人都要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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