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六儿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叼着一支大前门,露着一身精肉坐在灯下和几个兄弟在打牌。蔡六儿开春的时候在抢劫时正好遇上一个回家的当地派出所的副所长,见状立刻撂下自行车,掏出手枪指住了他,这时他的小弟彪子从后面给了那个倒霉的副所长一板儿砖,他们缴获了一支五四式手枪和一些子弹,两人就到内蒙躲了几个月,这两天刚刚跑了回来。虽然表面上蔡六儿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心里一直在打鼓,老是觉得不安生。所以今天的牌也不太顺手,老是给人家点炮。
蔡六儿的感觉是正确的,刘大鹏正带着一帮人在小区的四周部署,他自己则坐在吉普车里一根一根地抽烟,等候消息。蔡六儿回来不久就被现了,因为彪子到市场买烧鸡的时候被一个小贩认了出来,待他走后就报了警。刑警队立刻开始排查,最后查到了这个彪子的表弟叫做瘸三的住处,就开始布置抓捕。到了晚上11点半左右,车门开了,他的副手王军探进来半个身子说:‘都准备好了。’刘大鹏掐了烟,翻身就跳下了车,和王军一起来到了楼口。这时,小区的住户们基本都已入睡了,隐隐可以听到二楼的麻将声。刘大鹏拔出手枪,就着昏暗的路灯检查了一下,一挥手就带着突击小组的七个人蹑手蹑脚地上到了2o1室的门前。
王军是开锁的高手,他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要等到里面的人在洗牌给钱的时候,洗牌声就可以盖住开锁的声音,就下手捅开门锁。半晌,就听有人大叫道:‘和了,蔡哥,谢谢你,今天这么照顾兄弟,一条龙!’然后就有人骂了几句,跟着就是哗哗的洗牌声,还夹杂着七嘴八舌的大声的评论、检讨和咒骂。王军知道是时候了,就用铁丝在锁眼里轻轻的捅了起来。没几下,那锁嘎登一声就开了,王军轻轻地握住把手一扳一拱,房门没有动。原来里面还有一个插销。王军一扬下巴,示意刘大鹏踹门,刘大鹏运足了力,蓬地一脚踹了过去,那门应声而开,插销的钉子被踹脱开来。
刘大鹏就势冲了进去,里面的人正在兴致勃勃地码牌,就只听到一声大响,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票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起来,嘴里大叫‘不许动’,手里黑洞洞地枪口指住了他们,然后后面上来的几个人就不由分说枪上来把桌上的四个人都按在了地上。这时,就听到另外一个房间一声响,一个队员似是受伤了,呻吟了一声,刘大鹏赶紧越过麻将桌冲了过去,见那名队员捂着脑门,指缝里渗出鲜血,坐在地上,用手指了指窗户。原来彪子正在床上抽烟,见到警察进来,抄起手边的空酒瓶就掷了过来,正中那名队员的额头,然后也没来得及穿衣服就从窗子跳了出去。
彪子小时候练过武,身体骠捷悍勇,跳到楼下的土地上时,见到两名刑警大喊‘不准动’,向他围了上来,远处还有两个警察朝这边奔了过来。彪子落地后很是冷静,很快对形势作出了准确的判断,知道大门口一定有人把守,那是不能去了。他嗖地一声冲向其中的一个,在就要撞上的时候,忽然做出了一个类似美式橄榄球式的横向躲闪动作,一个极为灵巧的闪身,从那警察的左侧滑了过去,那警察身体笨重,见他要溜过去就吃了一惊,急忙伸手一抓,却只在他的肩膀上扫了一下,没有抓住,彪子并没有停顿就直奔小区后面的院墙跑去。那警察右手正拿着警棍,身上也没有枪,刑警队不是每人都枪的,他反身就追,无奈度却跟不上。这个院墙有近四米高,所以并没有布置什么人把守。这时,刘大鹏也已跟着跳了下来,落地后也不迟疑,向彪子追去。只见彪子斜斜地朝着院墙和旁边的居民楼外墙的夹角靠了过去。刘大鹏看到后心里一凉:坏了,这小子八成能翻过去!但前面还有个同伴,没办法开枪,只得追过去。果然,彪子到了墙根时脚底使力,嗖地一下窜起老高,右脚蹬在右面的楼面外墙上,然后在上面一蹬,左脚又蹬在了院墙上,身体就势向上靠了过去,最后用双手扒住了墙头,一翻身就出去了。
刘大鹏在他翻墙的时候,右手一甩就是一枪,只见彪子身形一顿,似是被击中了,但还是翻出去了。刘大鹏边跑边把手枪别在腰上,紧跑了两步,绕过了那个稍胖的警察,也是和彪子一样的动作,象豹子一样翻了出去。但由于开枪和收枪慢了片刻,又被同伴阻了一下,落地后现彪子和他的距离已经远了些,大概有五六十米,手枪不一定能够到了。墙外是一片田地,没有什么障碍,黑魆魆地看见彪子的身影在前面疾奔,刘大鹏站起身,拔出枪又追了上去,眼睛盯着彪子在月光下黑亮亮的脊背离自己渐渐一米一米地拉近,心想:追上得痛扁***一顿才解恨。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隆隆声,一辆火车出现在刘大鹏的视界,他暗叫不好,前面不远就横着一条铁路,这厮要是上了火车可就不好办了,于是脚下加劲。追近铁路时,就看到彪子的左臂似是受伤了,这条胳膊几乎没什么动作,跑步的姿势有些吃力,但他体能甚好,脚下还是飞快。这时,那列火车已经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驶过,眼看就要过去了,那是辆货车。彪子忽然象打了鸡血似的紧跑了几步,就在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快要过去时,用右手抓住了栏杆,窜了上去,然后回过身,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上用右手向刘大鹏挥了挥拳头。
刘大鹏心里气苦,知道再也追不上了,抬枪就射,彪子见他抬手,极是灵敏地矮身趴在了梯子上,又向旁边扭了两下。子弹‘啾啾’的在他身后的车皮上溅起火花,却没能伤到他。刘大鹏无奈,收了枪,恨恨地踢飞了脚下的一块石头,看着火车向北逶迤驶去。过了片刻,又有两个队员跟着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他们是搭人梯过来的。跑到他面前就呼哧呼哧地喘着问道:‘人……人呢?’刘大鹏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跑了,上了那火车了。走吧。’说着也不看他们就径自走了。两个队员不敢多说,喘着气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回来。
这一仗除了彪子近乎**地逃跑了,蔡六儿本人和他的同伙都被一网打尽,那支枪也找了回来,也算是可以嘉奖的了。可是刘大鹏还是闷闷不乐,后悔自己布置上忽略了那堵墙。第二天上午向局里汇报的时候,刘大鹏检讨了自己的疏忽,局里对这件事的评价还是功大于过,还是给刑警队记了一功,安慰了刘大鹏一番就罢了。
散会时,高建国特地叫住了刘大鹏,又是一番安慰,然后就说:‘打起精神来嘛,小刘,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嘛,不要再自责了,这样下去你的部下的斗志也会受到影响啊,你说是吗?’刘大鹏想了想,点头说:‘您说的是,高局,我确实没想到这方面的事,您看,又让您担心了,真是惭愧啊!’高建国笑着说:‘你知道局里还是一致看好你的,你这个小同志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来了以后,刑警队的拖沓的作风为之一变,又做出了不少的成绩,这些我们都看得到,所以组织上对你的工作还是肯定地,不要为一点点的挫折就灰了心嘛。算啦,不说这个啦,唉,对了,我有个儿子,一直闹着想学武,让我帮他找个好师傅,我这么一想,这身边不就有个大高手吗,所以就想来问问你,看看这事儿行不,当然,这是私事,是我作为朋友来求你,可不是任务喔!哈哈……’说着,眼睛充满笑意地看着刘大鹏。刘大鹏脑子并不笨,心知领导给面子,这可不能推却,就一口答应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高建国就把高明领到了刑警队的大院里。刘大鹏和高建国站在树荫下,刘大鹏指着在墙根玩沙袋的高明说:‘高局,您这儿子行啊,根骨相当不错,有前途,可别到我这耽误了,……我说真的,绝不是奉承,这小孩是那么个劲儿,这个底细连我都看不懂,回头我师哥要是过来了就好了,我要教他真怕教不好啊。’高建明一听儿子有学武的天赋立刻就乐了,‘小刘啊,你放心教,你是谁咱局里谁还不知道,还怕教不好?’刘大鹏赶紧解释:‘高局,我真不是客气,我们学武的有个讲究,叫作师傅选徒弟,不是徒弟选师傅,为啥呀,真正有根骨的又愿意学的有几个呀,我跟您说,这小孩全身上下刚才我看了,绝对行!我这把式教教一般人可以,教他可能就毁了,这样吧,他先跟我玩玩,不算真正拜师,我问问我师哥,让师哥过来看看他,真要是有个好师傅,这孩子可了不得啊!’
高明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刑警队报到,刘大鹏原来还担心这个衙内疲懒,见到他来到早,一脸的热切,先前的担心就消了大半。就先叫他做几个俯卧撑看看他的情况,高明立刻趴在地上做了十几个,再做就做不下去了。刘大鹏又让他把一条腿搭在窗台上,让他压腿,高明的上身前倾到3o°就不能再往下了。刘大鹏一看就知道这得从头练起,就从拉韧带练力量和耐力开始。刘大鹏先让他绕着这个大院的外围慢跑一个小时把身体各个部分都活动开,回来就扳着他开始拉韧带,把高明疼得呲牙咧嘴,但高明也不含糊,咬牙坚持,也不叫停。这让刘大鹏看了很是欣慰,但训练上却是一点也不手软。
拉了足足四十分钟的韧带,刘大鹏就开始教他2o动擒敌拳的前两式,每式都教得很仔细,把这一式的用途变化都给他做了示范,然后就让他自己不停地练,而刘大鹏则进屋去处理公事。高明练了近半个小时,觉得练熟了,就进屋找刘大鹏要学新的。刘大鹏挥手让他再去打,直到自己叫停前不要停。高明原本还想理论一下,忽然想起少林寺里觉远和尚刚学少林功夫时师傅也是让他不停地做同样的几式简单的动作,地上后来都踩出了坑,既然觉远同学都可以打几年这样的简单招式,自己有什么不行的呢。当下也不多言,只说了声‘好’,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回身。刘大鹏以为他要难耍赖,哪知高明端起门口一个办公桌上的一大缸子水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刘大鹏暗骂自己没脑子,让孩子练功也没给人家备上水,这小子也够能忍的,打了半个多小时的拳才喊渴,行,有种!
高明喝干了那缸子水把缸子放回原处,就头也不回地走到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又开始打起了那两式‘推击弹踢’和‘防上钩下’,而且是一丝不苟,全力以赴,极为认真。这下可把刘大鹏和屋里的刑警们都震了,大家都低声议论起来:‘看来这小子行啊!’‘是啊,刘队,开始我还以为是个纨绔子弟呢,没想到还真有股狠劲儿!比我强!’‘比你强多了,看看人家,才小学刚毕业,这大日头多毒啊,这每一招都不惜力,你打拳的时候哪有人家这劲头啊!’刘大鹏心里也是暗暗赞叹,但面儿上依旧不露声色,继续伏案工作,其实心里也惦记着外面的高明。半晌,他见到大伙都涌到窗口去看热闹去了,就大喝一声:‘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该干啥干啥去,好好学学人家小孩儿,你们哪个练拳的时候有人家那认真劲儿?还有脸看!那个谁,谢宝福,去打一大缸子水,给孩子晾上,就知道傻看。’众人吐吐舌头,作鸟兽散状,但回到座位上还是不时偷看一眼,小声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