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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毛笑眯眯的蹲在街上,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给自己算了一卦,星耀东方,有客远来,是个难得的好兆头,虽然他手里的幡子上明晃晃的一行大字一如当年一般引人注目,可他自己也知道,如今的人,已经不信这个了,要说前两年初来燕郊,还能忽悠几个糊里糊涂的老头老太,可随着日子的渐去,在燕郊这小地方,他的名声已经烂到家了,连街上的小学生都知道,张九毛是个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老流氓。
当然,这只是一小撮心怀不轨的老头老太,在受了张九毛的欺骗之后,丢尽脸面,悲愤交加后的污蔑之词,实际上,张九毛只是个落魄的算命先生罢了,有一把长长的,好玩的花白胡子,看到小孩子,就总是忍不住掏出两块糖来,哄他们叫声爷爷,街坊们看不起这个满嘴胡话的老家伙,自然也就不会有多么的亲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似乎有个孙子,住在北京,不知道干什么样的勾当,居然能开得上奔驰,也有人说,张九毛其实是某个诈骗团伙的一员,那个常来找他的小伙子,也不是什么他的孙子,每次过来,都会从张九毛这里带走几个他骗来的小孩子,然后卖掉。
往常这个时候,张九毛的算命摊子,是摆在燕郊紫英小学校的门口的,不像平常的算命摊子,张九毛还卖些糖果玩具什么的小东西,当然了,这些小东西,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从褡裢里取出来,只是,除了些外地口音,刚刚转来的小孩子之外,并没有多少小学生敢凑过来,传说中,只要吃了这个张九毛白胡子老妖怪的糖果,就会立即变成傻子,被他卖掉的。
“小朋友,来,爷爷给你吃糖!”张九毛笑眯眯的伸了伸手,冲着一个留着口水躲在电线杆后面,眼巴巴的盯着糖果目不转睛的孩子笑道,那个孩子面生的很,不过小小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灵气,让张九毛很是喜欢。
“你,你是坏人吗?”小男孩咬了咬嘴唇,半晌,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过来,怯生生的问道。
“爷爷怎么能是坏人呢?”张九毛咧着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黄牙,剥开一颗水果糖,放到了小男孩的手里,说道:“叫爷爷,叫爷爷就给你吃。”
“爷爷……”小男孩使劲的咽了下口水,看看张九毛,又看看手里的糖果,最后又回头看了看,才稚生生的张开了嘴,还没等张九毛眉开眼笑的应上一声,那颗糖就已经被他吞到肚子里了。
“这孩子,吃的这么急,可别噎着了。”张九毛溺爱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脑袋,笑了一声,说道:“还有,还有,叫爷爷,就给你糖吃。”
“小东,你怎么能随便乱吃人家的东西呢!”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凶巴巴的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我……”小男孩被这女人一吓,咧开嘴巴,呜呜的哭了起来,看的张九毛心里一软,站起身来说:“唉,这糖是我给他的,不管他的事……”
“哼!”中年女人白了张九毛一眼,拉着放声大哭的小男孩转身就走进了小学。
“这女人,真是的!”张九毛叹了口气,抱怨一声,看看日头,脸上又涌起了一番笑意,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的学着那小男孩的声音小声的说道:“爷爷,爷爷,呵呵,真乖,真乖啊。”
“老胡子,你又来坑蒙拐骗了?”正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张九毛的身后传了过来,张九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干干的说:“陈队长,我,我就是来看看。”
“看?你给我小心点,少打什么歪主意,我不管你多大岁数,只要敢在我的地盘上惹事,打的你去见阎王!”说话的是个歪戴着帽子的治安协管,张九毛虽然尊称他一声队长,实际上,这个陈家声的手底下,也只有几个保安而已,在燕郊,陈家声算是张九毛不多的敌人之一,张九毛卖小孩的事情,最早的来源,就是他这里。
“你跟我过来!”陈家声狠狠的瞪了一眼张九毛,吼道。
“陈队长,我,我没犯什么事啊……”张九毛有些紧张的说道,陈家声平时凶的很,虽然每次都是吓唬吓唬而已,但也曾经说过要好好收拾一顿张九毛的狠话,张九毛偷偷的窥看陈家声的脸色,见他似乎不是很爽的样子,不由的担心起来。
“怕什么怕,又不吃了你,过来,给老子算个命。”陈家声没好气的吼道。
“呵呵,那行,那行,一定好好算!”张九毛松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快步跟上了陈家声。
“陈队长,咱们这是去哪啊?”张九毛跟着走了一会儿,见陈家声把自己带进了一个胡同,心里一凛,战战兢兢的问道。
“老东西,活的不耐烦了吧!”陈家声眉头一皱,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张九毛的领子,没等张九毛反应过来,一个耳光呼啸而来,扇的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救命啊,救命啊!”张九毛一脸惶恐的喊道。
“不错,不错,接着喊。”陈家声听到这声音,不怒反笑,眼睛里直冒光,笑嘻嘻的说道。
“陈队长,你,你没事吧?”张九毛一愣,情不自禁的问道。
“妈的,不喊是吧,打死你!”陈家声眉头一横,抬起手来,又抽了张九毛一巴掌,打的张九毛鼻血直流。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寂静的胡同里,传来了张九毛撕心裂肺的喊声。
否极泰来,天地交谓之泰,天地不交谓之否。故以言运数之穷通,亦曰否泰,老胡子忿忿的蹲在街头,默默的将这番话念了几遍,摸着脸上的青肿,长长的叹了口气,中午的时候,陈家声的那几乎可以称得上变态的行为,喊的他嗓子干涩,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可到现在为止,他也想不清楚这陈家声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没事打了自己一顿不说,还居然专门让自己喊了十几嗓子,难道这有客远来,就是应在这陈家声身上不成?张九毛掰着手指头,低头算了半天,又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自己这套东西,果然还是有用的,虽然比不上诸葛武侯算无遗策,却也能逢凶化吉,仙人指路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也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请问,您就是九难先生吗?”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容可掬的问道,九难,是他初来燕郊的时候,用的名号,本想打出一番天地,只可惜不想一语成谶,凡是找他算过命的,不论卦象如何,都无一例外的倒了霉,也就从此坏了名声,时隔多日,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记得。
“小姐,你是?”
“九难先生,我曾经有个朋友在你这里卜过一卦,乃是大凶之兆,他本不信,却不想出了车祸,这一次来,也是听到了九难先生的故事,想请九难先生出山,看一处风水的。”那女孩笑语盈盈的说道。
“哦,你是说那个小伙子啊。”张九毛点点头,他初到燕郊之时,的确有这么一个小伙子,不仅没有给钱,还差点动了手,后来一转身,就撞了车,这可是张九毛不多的成功案例,只是但凡找过他的客人,或多或少的都不怎么走运,说起这件事情来,人们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说张九毛走了狗屎运而已。
“九难先生算无遗策,的确是现在不可多得的高人,小女子最近在这附近买到一处产业,只是不知是否能够如愿,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女孩笑了笑,递给一个信封。
“这是自然,姑娘你既然找到了我,那就是有缘啊,这个事情,我给你打保票!”张九毛眼睛一亮,那么厚的信封,少说也有上千,虽然他并不愁吃喝,可是这样的一笔收入,怎么说也是对他本事的肯定,自然没有推卸的道理,痛痛快快的接过来,塞到了怀里。
那姑娘自称姓许,来自广东,看得燕郊地产的潜力,便寻了一处地方,想要买下来开放,张九毛心里盘算了许久,刚刚想好一套说辞,一抬头,正要和那姑娘说话,却猛的愣在了那里。
“姑娘,这地方,就是你要买的产业?”张九毛在燕郊几年,也算熟门熟路,这地方离燕郊有个一小时的路程,早些年有传闻说燕郊要作为北京的新区,附近多了许多地产商人,有个不走运的就买了这里,然而传闻毕竟是传闻,随着传闻的散去,这商人赔的倾家荡产,楼盖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到现在也没人管,看到这里,张九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这种地方,任他巧舌如簧,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要是人家不爱听,不光后面的钱赚不到,说不定一怒之下,自己就得走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