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愤怒的走下贺旗那辆奔驰之后,就遇到了张德利,说起来,他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认出来,这的确不是什么健忘到了连这个曾经的朋友都忘记了模样,实在是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不敢恭维,裹着一床棉被蜷缩在地上,身前还扔了个破碗,里面多多少少的有那么几张毛票,要不是突然间从那床破棉被里闪过的那阴冷的目光,我根本是不会注意这样一个人的。
然后,就是从棉被里面钻出来的张德利,虽然裹着一床棉被像个乞丐一样的蜷缩在地上是很狼狈的样子,但钻出来的张德利,说是个正常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对,还是那身地摊上买来的衣服,普普通通,没有一点乞丐的样子。
“好久不见。”张德利眯着眼睛对我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指了指路边的咖啡厅,说道:“怎么样,难道不想接济一下我这个落难的朋友吗?”
“你好像也没有多么的窘迫。”我愣了一下子,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在附近留意到我们,跟着张德利就走到了那家咖啡厅里。
“一杯拿铁,一块三明治。”张德利挥挥手招过了服务生,点过之后,还不忘交代了一句:“要小杯的就好,三明治加鸡蛋的那种就可以。”
“你很熟悉这里?”服务生点点头转身走后,我皱了皱眉头就问了出来,我看的清楚,他并没有去拿起桌子上的菜单,虽然还是那种小气节俭的作风,也能解释什么小杯的拿铁,但三明治可不是哪里都一样的,很少有什么只加鸡蛋的,大学周围的咖啡厅老板都很明白现在的学生还是更喜欢洋气的点一块加了金枪鱼或者培根的三明治,除了味道不错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依旧是现在的大家,都是肉食动物,这种加了鸡蛋的三明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能够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说没有来过这里,我根本不会相信。
“我是那个计划的执行人之一。”张德利阴测测的笑了笑,指了指街对过的清华大学校门,说道:“真是花了很多力气,贺旗那个人,又有些不切实际的原则,能够找到那个叫做赵影的学生,真是用尽了我一生的运气。”
“这种没底线的事情,你能够做出来,我不会觉得奇怪。”我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张德利的眼睛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么,你出现在这里,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他想要做的,就是我不想要做的。”张德利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三明治,一口咬掉半块,囫囵吞了下去之后,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嘿嘿的笑道:“没记错的话,我告诉过你,这世上永恒的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而是利益,利益可以让朋友走向对立,也可以让敌人走在一起,就像是我们。”
“你真的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我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张德利嘲讽的说道:“怎么,又想用这样的借口让我做你的棋子吗?不觉得太荒唐了吗,一次可以是偶然可以是运气可以是巧合,两次,那就是愚蠢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难道是个任人摆布的白痴吗?”
“很像啊。”张德利认真的看了看我,然后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何止很像,怕是一直都是吧。”
“这种办法对我没用。”这样的挑衅没有让我感到什么愤怒,我已经不是那个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学生了,如今的我虽然没有那么成熟,但总算明白了更多的道理,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说道:“我只跟随我的心,不是你说什么就会去当真的。”
“那你的心有没有告诉你,贺旗要做的那件事,是对还是错?”张德利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就当我没有坐在你的对面,只是你在问自己,当知道所有的设计之后,你的心,又是怎样的感受?”
“是错的。”我毫不犹豫的说道:“为了所谓的高尚的目的,去牺牲不相干的人,没有道理没有原因没有问过他们的想法就去牺牲,即便真的是为了高尚的目的,可依旧是不对的,我看不到那高尚的目的到底在哪里,但我看得到的是为了那遥远看不到的东西,走向绝路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所谓的对得起自己良知的选择,他太自私了。”
“那我们就有了共同的利益。”张德利轻笑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我不想让他把那件事做成,你不想让无辜的人受伤,说到底都是要阻止他继续走下去,那么,不妨一起做些事情。”
“相信你吗?”我犹豫了片刻,如今的局面,只凭着我一个人的话,的确非常为难,志气这种事情说出来都是很容易,难的还是如何去做,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贺旗我要去做些事情,但如何去做,我并没有仔细的想过,转过身来认真的去考虑那些志气那些坚持的时候,不难发现的是我所缺乏的正是能够实现那些东西的行动力,在北京,在石家庄都已经证明了独自一人的我是连小小的局面都难以应对的。我需要一个帮手,可这个人,怕是很难出现,虽然张德利不是什么理想的人选,根本不可能让人放心的去合作,但就现实的实际来说,似乎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以他的本事,那一百万,似乎并不算遥远。
“不需要相信我,只需要一起做一次阻止他就可以了。”张德利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相信?这件事,是永远都不能去相信的,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什么人,以后也不会,更加不会傻到想要让你相信我,即便是最愚蠢的人,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混的久了,也会明白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大家早就习惯了谎言,差不多就是本能的东西了,不管是面对什么人,下意识里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不能把真相说出来,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要怎么做?”我沉默了许久,终究是点了点头,为了利益走在一起,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张德利和我之间,虽然有很多的不和,我也因为他曾经试图将我作为棋子而感到愤怒过,但人总是要成长,总是要明白世界的残忍,也总是要去学着接受并且习惯那些曾经愤怒的认为永远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是棋子这两个字,现在的我已经不会皱起眉头咬牙切齿了,暗墨里这些人,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就是把这世界上的一切当做他们手中的棋子,可很多时候,所谓的执棋人也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已,任由张德利如何想要利用我,可到头来,他依旧还是要被先生去利用,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做个棋子,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不是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情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我和张德利之间剩下的也就没有了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说起来,当初的我们也有过不少同甘共苦的日子,大家一起动手,彼此之前也很是默契,更何况,他老于阅历,比起我随便找来的什么帮手不知道要高到什么地方去,所以我点了点头,说道:“我要一个计划。”
“计划就是让你先活下来,然后让不该活下来的人不要活下去。”张德利淡淡的笑了笑,指了指窗外的长街说道:“既然你和贺旗没有谈出什么结果来,那么苏醒怕是没有打算放过你,你自己也应该明白,那都是准备好了的,如果你愿意跟他做那么一个局面,自然没有再动手的需要,如果不愿意的还要去搅局的话,那就早些除去的好,现在,已经是在准备了吧。”
“现在?”我猛的愣了一下子,脸色就很难看起来,一方面我的确为此感到愤怒,张德利的确说的没有错,对于我的准备,贺旗和苏醒在我跟着贺旗走进清华大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安排,如果不是那样,贺旗也不会说什么苏醒答应只对我动手三次的话,我是曾经那么的去无条件的相信他,然而,脑子里刚蹦出这样的念头之后,我就有些自嘲的摇起了头,什么无条件的相信他也只是我自己说说而已,我可从来没相信过贺旗什么,只是觉得跟着这家伙十有八九不会出事罢了,至于贺旗说的那些东西,我最多也只是半信半疑。
然而让我真正觉得不爽,觉得惊恐的却是苏醒已经开始准备动手这个事实,摔门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没有那么快,总可以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虽然也没有想好怎么去准备,但至少不用那么迫不及待吧,至少先让我找个地方躲几天吧?
“你打算怎么回去?”就在我皱着眉头悄然的打量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准备看看苏醒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张德利就在突然之间问了出来。
“公交吧。”我下意识的说道,我虽然没有在北京太久,但如何生活却也懂得一些,跟着张德利在一起太久,节俭已经成为了习惯,更何况,在北京,坐公交或者地铁并不会让人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感觉,固然在上下班的早晚高峰会拥挤的连呼吸都很困难,但只要避开那个时候,公交也好,地铁也好,都是很惬意的出行工具,不仅没有什么人,而且方便快捷,隐隐的还能让人觉得占到了极大的便宜,试问又有谁可以凭着四毛钱坐着公交走上二三十公里,又有哪个地方可以像北京一样花两块钱随便在地铁里游荡,所以我的选择,很经济,也很直接。
清华大学附近的地铁离着我这里尚且很远,坐公交是很不错的选择,这一点,我已经用手机上的百度地图确认过了,就在两百米外,便有一趟公交,跟贺旗翻了脸,他住的那地方我是不能去了,想来想去,我倒是对于国贸那些地方很熟悉,虽然不见得要回财神客栈,但附近找个住处不过是小菜一样的小事。
“所以要死在这上面啊。”张德利轻轻的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那公交站,说道:“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没什么人等车,这个又有什么?”张德利问我怎么回去的时候,我就看过了那个公交站,两百米不是什么太远的距离,固然看不清人的样子,但大体的情况也能了然,现在不是什么出行的高峰,公交站那里只有希希松松的几个人在等车而已,剩下的,也没什么怪异。
“我在这里躺了一天,你和贺旗进去的时候,那地方还是没有在施工的。”张德利冷笑一声,指着那公交站后面临街的那板楼说道:“他们倒也会选择机会,这左近的格局狭窄,公交站也要贴着马路,施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倾倒些东西下来砸到路人身上,也是难免的。”
“不见得吧。”我吃了一惊,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里是有几个工人在二层楼的地方粉刷着墙壁,可他们有的,也只是两架木头梯子,加上横立在梯子两头的一条木板,勉强做了个脚手架,几个人站在上面,拿着刷子拎着个桶刷来刷去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危险,要说能伤人的,怕也只有那梯子和木板,但两层楼一人多高的高度,即便是倒下来了,也很难砸死什么人,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危险。
“说说苏醒的手段好了。”张德利轻轻的笑了笑,话锋一转,很让人莫名其妙的说到了很不相干的事情上,只听他不急不慌的说道:“苏醒这个女人,其实是没什么本事的。”
“可也比我强。”我愣了一下子,心里有些好笑,但也不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苏醒要是没什么本事,张德利又怎么可能如此忌惮她,虽然这件事贺旗也曾经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我可是觉得这世上大多数人对上他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但比起张德利,苏醒还是非常有本事的,我不好明说,只好隐晦的如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没有本事,但很多外面的人还是觉得她很有一套。”张德利是个聪明人,看到我古怪的样子也有些明白,但他并没有愤怒,依旧是淡然的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能够学到贺旗七成的手段,那和大多数人相比,的确是不能用没有本事这样的话来评价的,苏醒跟着贺旗一路走出来,七八成的手段学到手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可如果仔细的研究过贺旗和她两个人的手段,就会发现很有趣的事情。”
“陈年旧技?”我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就在刚刚贺旗对苏醒做出的评价,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贺旗说话的速度好像真的是慢了一些。
“没错,就是陈年旧技。”张德利笑道:“贺旗消失之前用的那些手段,苏醒一样也没落下,全都学到了手,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是足够可怕,太聪明了。但贺旗消失之后他们不在一起的日子里贺旗使出来的那些本事,苏醒却很难明白其中的道理,咱们做局面,揭开外面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骨子里的道理不过一点就透,可她就是不明白,以至于这些年来苏醒翻来覆去做出来的,都是贺旗当年玩剩下的,虽然即便是贺旗使老的局面也足够她横行无忌,但不得不说的是,她是个没新意的女人,碰上不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碰上我这样知根知底的,她那些东西,也就乏味的很了,就像是这一次对付你用出来的局面。”
“可还是不觉得危险。”我点了点头,这固然是个很好的消息,但我心里还是没有太多的底气,张德利知道苏醒的底细,可那也只是他知道而已,我才见过苏醒几次,话都没怎么多说几句,更何况,我认真仔细的看过了那几个工人,觉得除非他们一起按住我用梯子夹死我,不然的话那是无论无何都没有办法对我动手的。
暗墨的手段,我是太清楚了,特别是要人命的事情,绝对不会做的光明正大,一定要弄的像极了意外好免去后顾之忧,那几个工人下来对我动手的话,我是没有一点悬念的要完蛋大吉,但这件事苏醒肯定不会去做。暗墨在杀人这件事上的原则,除了时不时不怎么守规矩的贺旗之外,对于张德利和苏醒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定要做的意外,做的没有破绽,做的可以做完了轻松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也只能让梯子倒下来狠狠的给我脑门上来一下子,但那样的话,似乎真的砸不死我吧,那木头梯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分量,更何况,我如今有了准备,还会傻到等着砸到脑门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