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如贺旗脸上的笑容,此时的贺旗和朱九九,只是静静的坐在这九江楼最高处的楼台之上,而对面的那个中年发福男人,则是摸了一把汗,有些焦急的说道:“朱公子,我那件事…”
“我们都是北方人,彼此帮衬一二,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工商局那里的胃口,总是要填上一填的,这种事情,相信王老板也是懂得。”贺旗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小酌一口那上等的庐山云雾,轻笑道:“就如这杯庐山云雾,虽然是上好的茶汤,但也要些识货之人来讲究个茶水功夫,粗粗的拿那煮沸的自来水冲下去,味道自然不会如同这般精工细作整治出来的好,这种茶艺功夫,在生活中,也是相通的。”
“可是那孙局长,他不见我啊!”这被贺旗称作王老板的人大名叫做王大光,是山东临沂人,说起来也是可怜,四十多岁的时候认识了个江西妹子,话说山东那地方虽然风水不错,可真正的好姑娘那都是在胶东沿海地带,到了内陆,那水平就得下降不少,临沂这种地方偶尔来几个南方妹子,那皮肤一亮出来,男人们的眼睛都直了,王大光本来在临沂生意做的好好的,但碰到这江西妹子之后,就丢了魂魄,老婆孩子什么的,那都一边做浮云去吧,老子不认识你们。
吃了这江西姑娘的迷魂药,王大光这人就从山东追到了南昌,痴迷着痴迷着就喜欢上了江西这块地方,想着在这里做做生意,顺便再和这江西姑娘好上一好,也算事业爱情两不误,他看来看去,就瞅上了火车站的货运生意,在山东的时候,他也算半个货运老板,所谓做生不如做熟,拿起老本行来也算是应有之意,可问题就在于,这种生意,是他一个外地人能做的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干净的,吃饭是这样,感情是这样,这生意更是这样,每个城市的火车站都是最为肮脏的所在,这种肮脏,第一在于人来人往不停制造的垃圾和带来的传染,可这种事情随着火车站建设文明城市的口号还有勤勉的清洁工人的努力,已经渐渐的变的可以控制,然而这第二种,就不是人力所能够掌控的了,这种肮脏,来自人心最澎湃的所在,以欲望的名义掌控双手,所以才会有坑蒙拐骗,偷抢诱劫,所以,这火车站大概可以说是每个地方坏人最多的地方,既然到处都是坏人,那么这些生意,自然也会带上些许他们的印记,货运站,就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种,和和气气做生意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怎样,可遇到了挑刺儿的,抢饭的,那么不好意思,先打死你。
王大光碰了两次钉子之后,捂着满头的大包哭了一阵子给当地的几位大哥摆酒赔罪之后,总算花了点钱买到个消息,说来也算他倒霉,他开货运站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生意的流程不过就是先租个门脸房子,然后去工商局注册便是了,他这房子租好之后用来做什么那是谁都没有告诉,坏事就坏在了工商局,他去走了一趟,人家也收了材料,之后嘛,就是一帮纹身大哥敲开房门,打的他连妈妈都认不出来了,摆酒赔罪之后,大哥们拿着厚厚的一打票子,笑道:“不是不给你饭吃,而是局长那边,你得沟通沟通,还有,这定时的孝敬,不能少。”
什么叫做定时的孝敬呢?正如前文说的那样,火车站边上赚钱的生意,那都是带点颜色的,可这并不意味着里面的人就是混社会的,真正的情况是,里面做生意的,自然是还算本分的生意人,可他们背后站的,就是纹身的大哥们了,平日里交份钱出来,就算交了孝敬的保护费,没事的时候,你自己去老实做生意,等着有人挑刺儿抢饭碗的时候,你交点钱,我帮你打他,这群纹身大哥见到王大光还算懂事,也给足了钱,就觉得多一个人也多收一份钱,反正那货运站生意好坏跟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份子钱都是固定的,何苦自断财源,至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事情,还是去你的吧,老子事情已经给你做了,他王大光赖着不走,老子们也没办法,可大哥们也是要面子的,就给王大光出了那么个主意,只要他找到局长,得了人家的话,那这货运站开的就是名正言顺了,而且的确和大哥们没有一分钱关系,官面上发的话,我们混社会的敢说个不字吗?
可问题就在于,王大光他是个外地人,他到了南昌之后,除了认识那江西妹子之外,唯一认识的也只有那些拿着拳头请他吃包子的纹身大哥,这种路子哪里会有?可王大光觉得,这路,不就是人走出来的吗,既然没有路,我王大光拿脚走一条出来总可以吧?有了这个觉悟,王大光先生就厚着脸皮去工商局走路去了,这工商局的大门,自然是可以进去的,只是进去之后,人家见不见你,让你说不说话,那就是两回事了。
王大光进了工商局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就先后被秘书赶出来两次,有一次连句你好都没说出来,这种挫折,对于王大光这四十多岁的生意人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你不是不见我吗,我就在门口等着。于是乎,王大光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局长出门,激动的他悄悄的跟在局长的身后,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跑上去搭讪,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然后就想着请人家吃饭,这工商局的局长叫孙百人,做了局长自然也见过世面,懂得进退,笑呵呵的听了王大光的要求之后,倒也没有回绝,只是让他到局里面谈,然后吃饭什么的嘛,那就算了,见王大光不死心还要纠缠自己,索性拍着胸脯说道:“明天中午十一点,你来找我,我等着你,亲自带你去办,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会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利,哪个不为人民服务,哪个就是和我们组织作对!”
然后,王大光就相信了…
然后,那一天中午十一点的时候,王大光兴冲冲的跑到工商局的时候,才知道孙百人早上的时候就坐着飞机去北京开会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好意思,你算什么东西,孙局长的行踪是你这种贱民能打听的吗?
王大光见不得孙百人,急的就团团转,一时间心情不快,就跑到酒吧里喝酒,喝得一塌糊涂醒来之后,就看到了孙百人这个王八蛋,身边站的就是如今和他一起坐在九江楼露台贵宾厅里的这个朱公子,然后他本想追上去问问孙百人自己那件事到底能不能办了,至于怎么问,那就得看看山东人的品性了,那什么是山东人呢,简单来说,水浒里的那些,就是山东人,老子可以跟你客客气气的,可你也别逼人太甚,要不然,就办了你,况且王大光喝了酒,一想起最近在江西的憋屈日子,心里就开始冒火,拎着个酒瓶子就想去办孙百人,只可惜他喝得太多,骂骂咧咧的跑了两步就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朱公子那张笑脸。
“拿着瓶子,是要找孙百人拼命吗,那老小子,似乎很害怕你啊。”那时候的这个年轻人整了整衣袖,笑着自我介绍道:“朱东东,听口音,咱们,应该是老乡。”
“你,你认识孙百人?”当时的王大光脑子里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是一听到孙百人的名字之后,就觉得怒火冲头,咬牙切齿的叫道:“那个棒槌,耍了俺,俺要办了他,然后回家。”
“孙百人的人品一向不错,拿了钱,总是可以办事的,怎么会耍你?”朱东东的这句话,当场就让王大光愣在了那里,他做生意这么久,第一怕的是送什么都不要的,这种人嘛,要么是真正清廉,一分钱也不会收你的,办事的时候照着规矩来就是,要么嘛,就是和你关系不到位,假模假样的不要钱,这两种人都是极为让人头疼,前者虽然省了一部分钱,可在中国这个地方,哪里办事的不是排出几百米的大队伍,按照流程走,那可有得等了,至于假模假样不要钱的,那就更加麻烦,要花比别人多几倍的功夫和资源去拿下这种人,当然了,这两种都不算大事,最怕的就是那种拿钱不办事,天底下这种人最多,每次想起来,王大光都恨不得杀人,既然最怕拿钱不办事的,那么最喜欢的,也就是那种拿钱肯定办事的,一听孙百人拿钱就给办事,王大光的心里也多了一分希望,顿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朱东东的手叫道:“老乡,你得帮俺啊,俺门脸都租了,一下子就扔进去三十万块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