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的空气清新地像还带着露珠的草莓,风中氤氲着海的味道,我一改往日的懒散,每天都起得老早,和爹爹一起沿着灰白的马路晨跑,风吹在脸上,可舒服了,偶尔能遇到一两个晨练的老人,却从没遇到过像我和爹爹这般年纪的。任何时候人们的思维都是一样的,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身体好,不用锻炼,等年老了,身体挥霍空了,才回过头来想起锻炼,可惜,晚了。
我们的终点站是路尽头的小公园,公园里的景色不错,有许多的樱花树,春天的时候,花开得满树粉红,远望,像天边灿烂的红云,非常壮观,现在入目的是满眼的绿色,看着就让人欣喜。
我和爹爹随意的走着,那个相熟的爷爷和我们打招呼:“小姑娘又来锻炼身体呀。”
那个爷爷自我第一次来公园就认识他了,他在打太极,一招一式,混然天成,即使是大冬天,他也穿着单薄的衣服,可须发上直冒热气,爹爹说他是个大家,我不懂,可我也知道他的太极打得棒极了。
所以每天我都会站在旁边看一会,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有时我也在旁边跟着比划几下,我以前是学过太极的,老人见我打得有模有样,偶尔也会停下来指点我一下。
太阳徐徐升起,我和爹爹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跑,老远就看到前面的路堵了,围了一群人,近了看,我不禁吃了一惊。车祸,只见地上满是血,一个孩子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很是吓人,围观的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说是肇事的车辆逃逸了,可就是没有人伸把手把孩子送到医院。
一个孩子,一个十分鲜嫩的生命正在悄然流逝,我恐慌地拉着爹爹,他不理我,飞快地挤进人群抱起孩子就往医院跑,我赶紧跟在后面,令人气恼的是居然没有一辆车愿意停下的,想找海叔叔也来不及,我怀念起手机的方便来。
一到医院那孩子就被送进了急救室,爹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他身上的血触目惊心,我不由怯怯地喊他,爹爹摸摸我的头说没事,就去传达室借电话联系海叔叔。
海叔叔看到爹爹满身的血大惊失色,等爹爹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才放下心来,赶紧把带来的衣服让爹爹换上。海叔叔交了住院的钱就和我们一起在手术室门外等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手术室的门还是没有打开,孩子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总在我面前出现,那孩子还那么小,也就十岁的模样,是谁家的孩子呀,他的父母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到街上来?我乱乱地想着。
又过了好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对着爹爹摇头:“情况不乐观,要做最坏的打算。”我的心一下子凉了,透过玻璃我看到那个孩子全身都缠满白色的纱布,爹爹说:“医生你一定要救醒他,他还是个孩子,钱,不是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近死亡,不仅害怕,而且哀伤,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还好说,可那只是个孩子,他还又许许多多的路要走,还有好多的风景没有看,怎么可以就离开这个世界呢。
海叔叔留下来照看孩子,爹爹带着我回家,此时我才感觉到好饿,我还没吃早饭呢。
爹爹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怎么也呆不住,就让爹爹把我送到医院。
其实我对医院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说相当讨厌,我怕打针怕吃药怕疼怕生老病死,怕,离别!我讨厌医院里的白色和来苏水的味道,我轻声的对海叔叔说:“他会好的,对吗!”海叔叔摸着我的脸坚定地回答:“会的,会好的!”
五天,整整五天,那个孩子才睁开眼睛,医生说,醒过来就是好现象,就有希望。我们大家才吁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奇怪的是,已经这么多天了,孩子的父母居然没有露面,也没有听说谁丢了孩子,就好像这个孩子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爹爹说一定要找到孩子的父母,关照了警察局帮忙,半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所获。就在他们准备加大寻找力度的时候,那个孩子说话了,他说,他没有父母!
这是怎样的一句话呀,却被他说得云淡风轻,他的一双眼睛里透着茫然,“我没有父母,从来都没有,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能有这么清晰的思维和语言功能,不能不让人讶异。
望着这个看不出面目的男孩子,我心中百感交加,他有着一双不同于同龄人的眼睛,或者说是不属于孩子的眼睛,那里面有麻木,还有漠然。对,是漠然,我心中不禁心疼,有种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受最好的教育。”爹爹问他。
“你有什么条件?”男孩子费力的问。
爹爹笑了,那里面带着高兴,“这是我的女儿秦初见,我需要你来保护她,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爹爹说得很用力。
我却是一愣,怎么又和我有关系呀。
“好,我愿意!”好半天,男孩毫不示弱地望着爹爹眼睛,回答道。
爹爹又笑了:“好,从今以后你就叫秦佑吧,秦初见的秦,保佑的佑。”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留下我和那个男孩子大眼瞪小眼。
许久,我堆起笑对他说:“你别听我爹爹的,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好了来我家做我哥哥。”男孩子笑了,轻微的,我看清了,那眼睛里没有冷漠。
爹爹再次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叠纸,是从孤儿院拿来的,原来那个孤儿院本身就经费不足,哪有钱再给孩子治伤,只好躲着不露面,听了爹爹的来意后,院长巴不得甩了这个烫手山芋。
那个孤儿院就当从不曾有过这个孩子,而我家多了一个叫秦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