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道稳重而又急促的声音从殿外传入大殿。不多时,一名斥候奔入大殿。
韩王然问道:“前线战况如何。”
斥候手举前线送回来的战报,高声道:“秦国出兵十万,一路攻我韩陉,一路攻我城汾。韩陉、城汾被秦国大军围困,两城告急。”
韩王然不知斥候口中所说的二城位于韩国何处,高喊道:“拿堪舆图来。”
宦者令命人,准备好堪舆图,以供韩王观看。韩王然走上前,看着堪舆图上的地势走向、大山、大河、城池关隘,却始终不知二城在哪里,问道:“韩陉、城汾,何在。”
韩相见王上连本国的疆域都不了解,伸出手指着堪舆图上的两点道:“王上,这就是我国的韩陉、城汾。此二城,离我国都城,有五百里。”
韩王然看着两城离国都的距离,又问道:“这两座城,能阻挡秦国多少时日。”
诸臣闻言,皆静默不答。
韩王然见诸臣不说话,顿时怒喝道:“寡人问你们,这两座城池,能抵挡秦国多少时日。”
韩相深知这两座城池,是阻挡不了秦国的利剑,顶住韩王愤怒的目光,回道:“王上,这两座城池坚固,又是依山而建,地势险峻。我们凭借这两座城池,最多能够阻挡秦军半个月。”
“半个月?”韩王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追问道:“我们增兵驰援,能否利用这两座城池,将秦国阻截在韩国境外。”
大司马见韩王将战事想得太轻松,忙道:“王上,这两座城池靠近秦国,远离我国。我们增兵,也不能将秦国阻截在境外。这两座城池离国都,路途遥远,道路难行。我国驰援大军,尚未抵达,秦国便已经攻破此城。”
韩王然并不是糊涂之人,意识到战况比想象之中还要糟糕,咬紧牙根问道:“秦国得二城,我们位居大山西侧的疆土,将归秦国所用。我们如何才能捍卫疆土,击退秦国。”
韩相深知秦国的战力强悍,光凭韩国之力是守不住大山西侧的疆土。韩相思虑再三,觉得不应该为了西侧的疆土,消耗国力,温言道:“王上,此二城,已经被秦国围困。我们增兵,也不能解两城之围,反而还会折损太多的兵力。臣建议,放弃二城,收缩兵力,以地势之险,阻截秦军,消耗秦军战力。”
韩王然不答反问道:“诸位是如何想的。”
“臣等主张放弃二城。”诸臣也觉得此二城离韩国都城太远,不宜相救。
韩王然见开战不久就丢了西侧的疆土,这与不战而献土,有何区别。韩王然虽知战况不利于韩国,但也不认输,高声道:“韩国疆土狭小,寸土必争,岂能不战而丢之。秦国攻破二城,站稳脚跟,便能以此为突破口,攻我太行。若太行丢了,我国疆土便被一分为三。这两座城,不仅是阻截秦军的前沿阵地,更是我国的门户。门户若破,韩国难存。”
大司寇也意识到这两座城池的最要性,附和道:“王上言之有理,这两座城池,犹如宜阳之地,关系到我国全局。秦国攻破二城,韩国危矣。”
大司马见状,急色道:“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支援二城。贸然调动军力驰援,其他防线定会薄弱。秦国分兵攻我,我国就会全局崩溃。”
韩相也支持这个观点,也道:“我们用两座城池,牵制秦军,为我国整体布防争取时间。我们以这两座城池为代价,守住韩国。王上,我们怎能因小失大。”
韩王然不懂什么叫因小失大,他只知道,丢的是韩国的疆土,不乐意地问道:“你们能保证,丢了这两座城池就能守住韩国?”
就在这时,殿外一道声音又传了进来,“安阳君归国。”
韩王然见出使赵国的安阳君归来,唇角露出浅许的微笑。若赵国答应驰援救韩。那么,此战,韩国又多了几分胜算。
安阳君步入大殿,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安阳君快快请起。”韩王然急不可耐,想知道出使赵国的结果,开门见上地问道:“寡人向赵国救援,赵国君臣是什么态度。”
安阳君双手高举赵国的国书,高声道:“这是赵王的国书,请王上过目。”
“快呈上来给寡人看看。”韩王然拆开国书,却见国书上一个字也没有,失落地问道:“安阳君,赵王这是何意。”
“臣无能。”安阳君见王上表情不喜,主动请罪道:“臣出使赵国,见到了平原君、都长君。赵王丹忙于国丧,没召见臣。”
“什么?赵王没有召见你?”韩王然见赵王怠慢自己的使臣,双眸涌现出一股怒色,“寡人给赵王送去的国书,赵王看了没有。”
“臣见了平原君、都长君。臣也知,他们冒雨入宫。”安阳君语调坚定道:“赵王若没有看我国的国书,岂会让臣带回国书。”
“这就是你带回的国书。”韩王然将手中的国书,扔了过去。
安阳君拾起地上的国书,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问道:“王上,臣…”
韩相见国书上一个字没有,言道:“王上,这就是赵王给我们的答案。”
韩王呼吸急促,脸色难堪地问道:“什么答案。”
“赵国不想驰援我国。”韩相又道:“赵国的国书没有一个字,想必是赵国顾及到王上的颜面。”
“如此说来,赵王还知道照顾寡人的颜面。”韩王然冷笑道:“是寡人不知赵王之意。”
安阳君脑海回想起平原君将国书交给他时的模样,想通了一切,再次请罪道:“臣,没能完成使命,请王上责罚。”
“寡人处罚你,也不能与赵国缔结联盟。”韩王然平稳气息,叹道,“罢了!寡人也没寄望赵国会出兵助我击秦。”
大司寇道:“韩、赵两国一向友好。我国有难,赵国怎会置之不理。”
“友好?你们别忘了。赵、魏联合欺我之事。”韩王然想起华阳之事,双眸露出凶狠之色,“三晋团结,共同对外,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诸侯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韩相道:“秦国伐赵,我国也没出兵相助。今,秦国伐我,赵国不出兵相助,我们也能理解。”
大司寇叹道:“我们与赵国向来友好,先祖恩源颇深。为何,两国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啊!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很多人。要想当年,诸侯国流传着一句话…韩赵同气连枝,共荣共存。韩、赵之间虽有菱角,却也是相处和睦。赵武灵王之时,还迎娶韩宣王之女为后。然,时至今日,韩、赵两国之间的关系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
“没有赵国助我。寡人一样能够倚靠本国的力量,守卫国土。”韩王然没有赵国相助,也不退缩,反而斗志更加旺盛,“传令下去,增兵五万,驰援韩陉、城汾。我们要将秦国赶出韩国境内。”
韩相见韩王征伐之事,太过武断,忙道:“王上,我们…”
韩王然截断道:“韩国的疆土,寸土不让。”
韩王然独断朝纲,颁布强硬的诏令,便宣布散朝。韩相、大司马、安阳君并肩走出殿外,看着韩国的天,将要变色。
大司马问道:“韩相,王上听不进去,我们之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安阳君也道:“多怪我办事不利。否则,王上也不会意气用事。”
“安阳君,不要自责。赵国不助我击秦,这也在预料之中。”韩相长叹一口气,又道:“保家卫国,还得靠自身才行。”
安阳君道:“韩相之言甚是。诸侯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唯有自己。可,秦强我弱,我们如何应对。”
大司马也道:“韩相,王上增兵五万,也救不了韩陉、城汾。王上之举,还会打乱我们的布局。王上,这是怎么了。”
“王上,成名太早,心气太高。他太想证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君主。”韩相想起韩王然为王这几年做的事情,又道:“王上登得太高,总有一日,会跌得最惨。”
安阳君道:“我们不如进宫,规劝王上。”
“没用的。”韩相往天边看了一眼,续道:“王上性子执拗,想要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我们去规劝他,反而还会惹怒他。”
大司马道:“那该怎么办。”
“也许是我们过于悲观。”韩相正色道:“我们集中全国的力量,与秦国开战。”
……
话说范雎见十万大军,攻伐韩国,如入无人之境。秦国连战连胜,却被韩陉、城汾两座城池阻挡,不能前进一步。范雎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秦国十万大军,被韩陉、城汾所阻,秦王稷竟然不生气。范雎也琢磨不透秦王的性子,想问却又不敢问。
秦王稷看穿了范雎的心意,笑着道:“秦相,想说什么就说。”
范雎顺势问道:“臣得知我军被韩陉、城汾所阻。这两座城池是不能阻挡我军的攻势。臣想不明白,王上为何对这两座城池,围而不攻。”
秦王稷语调缓慢道:“寡人攻伐韩国,除了韩国好欺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试探三晋的关系。寡人加大对韩国的攻势,魏、赵两国又会如何?寡人也不得不考虑周全。”
范雎道:“王上对韩陉、城汾这两座城池围而不攻,是为了试探三晋之间的关系?”
“不错。”秦王稷语调稳重道:“韩国不是我国的对手。魏国,寡人也不放在眼中。能够与我国一战者,唯有赵国。我们攻伐韩国,韩王自知打不赢我国,便会向魏、赵两国求助。”
范雎道:“魏国惧我,岂敢助韩。”
“魏国,寡人拿捏得住。赵国,寡人一点都拿捏不住。”
范雎见秦王稷太过谨慎,笑道:“赵太后甍逝,赵王年幼。我们攻伐韩国,赵王忙于国政,哪有时间干涉韩国内政。”
“赵王年轻,寡人才拿捏不住啊!若是赵惠文王,我们攻韩,他定不会助韩。可,现在的赵王,寡人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范雎想了想,也觉得赵王丹不好拿捏。且不说,赵王丹是否是一位合格的君王。然,赵惠文王、赵威后给他留下了丰厚的家底。如今的赵国,不仅有蔺相如、马服君、廉颇等人,还有平原君、都长君、虞卿等人。
范雎问道:“若赵国助韩,我国就不攻伐韩国?”
“韩王不配成为寡人的对手。寡人不攻破韩陉、城汾,除了试探三晋的关系,还有一点,那就是上演一出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范雎瞬间领悟,笑道:“王上围困韩陉、城汾,韩王忍不出就会出兵增援。我们分兵,不仅可以截杀增援的韩军,还能打破韩军的布局。韩国守卫薄弱,我们出奇兵,就能让韩国满盘皆输。”
“韩王虽有其先祖的风骨。可惜啊!其治国、平衡诸侯之能,远不及其父、曾祖父。”秦王笑道:“寡人就为韩王上演一出‘围魏救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