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一声呛咳,怀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这让她欣喜不已,连忙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试图传递自己的体温给他:「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就不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临宵哥哥……」
「咳……」孟棠咳出嘴里积聚的血水,面色痛苦的睁开眼睛,那长睫之下的一双眸子本被污秽所沾染,此刻看到她的同时依旧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你……你怎么在这?怎么没走?」
他的喉咙沙哑的厉害,几乎只能发出一点气音,但沈玉凝还是听清了。
「你可能不相信,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哭着将人抱紧,无数胆战心惊的瞬间都敌不过此刻的一面,那些被她刻意伪造出来的坚强和无畏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尽数瓦解。
她承认自己不适合当武林盟主,承认自己的勇敢都是演出来给别人看到,她就是个胆小鬼,只不过这世上除了他,无人会在意她的胆怯罢了。
「这种时候,你还胡闹……」男人蹙眉斥责,他重伤在身头脑却一片清明,在听到空旷的正极殿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他抬手,攥住肩头的锁链用力向外抽出。
但因为手上经络被断,曾经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也变的极为困难。
「快,取出来……」
沈玉凝怕的双手直哆嗦,但她也明白这种危急存亡时刻容不得她犹豫!
眼睛一闭,抽出他琵琶骨里穿着的锁链,连血带肉,一片模糊!
男人死死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不知他有多疼,但沈玉凝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麻成了一片,手脚冷的和他也不相上下。
「躲在,后面……」
沈玉凝听从他的话,扶着男人踉跄起身,二人躲在了一张龙椅后面。
「丢出去……」男人看了一眼她手上握着的枪头。
沈玉凝这才意识到因为太过激动她都忘记把枪头丢掉,死死握在手上的同时已经被攥出深深的纹络,几乎要割破她的掌心。
她用力一掷,枪头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方向是另一侧的配殿。
果然,在听到这声音后,正极殿中的脚步声加快,那几个将士闯进来一看,殿中无人,只有地上的血水,登时大惊,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沿着另一侧的配殿逃了。
就在他们追人的时候,沈玉凝已扯下悬挂的帷幔裹在男人身上,带他快步从正极殿大门离开。
二人按照那位衔月宗弟子的指引直奔后宫内湖而去,这种时候,孟隽兵马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因为就算她路上会碰到兵将询问也可以眼也不眨的说:宫门口已经打起来了,好多军爷受伤了,你们快去帮忙吧!
于是,看着一众将士们奔向宫门口,她则搀着孟棠跌跌撞撞的逆着人流往后宫去。
行至内湖畔,一位早就等在那里的小太监快步迎上来,他什么也没问,帮沈玉凝搀住孟棠的另一条胳膊,带着他们沿着湖边往东南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兵将越来越多,奔走的内监和宫女也多了起来,可能怪异的事情见多了,以至于他们三人的怪异组合已经无人注意和询问。
「歇一歇,歇一歇!」感受到孟棠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沈玉凝对那小太监说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
「是!」
小太监带他们躲在一处假山后面,这里十分隐蔽,从地上的枯枝断叶也看得出平时很少有人过来,甚至连打扫的宫人也想不到要来。
小太监扶孟棠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便出去了,沈玉凝顺着石头的缝隙向外看去,见小太监正在河边假装在给梅树扫雪,她松了口气。
掀开孟棠头上的帷幔,果然看到他正闭着眼睛急
促喘息,脸上也不似方才那般苍白,微微泛着潮红。
他被穿透的琵琶骨已经不再出血,兴许是因为血流的太多,又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孟棠靠坐在假山旁看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沈玉凝正在抱着他的手腕看,干涸的血和被盐水冲刷***出来的肉混在一处,触目惊心,令她腿软头昏,但手的主人却还有心思冲她笑。
「是不是很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看你流了好多血,白禹能练什么洗髓邪功让自己吸取别人的内力,你会不会什么吸血的功法?把我的血吸过去吧,不然我真怕你撑不下去!」
后者依旧在笑,沈玉凝以前总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像勾人的妖精,让她义无返顾的上钩。
但此刻他的笑却好像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忍下眼眶的泪水,强自镇定下来。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疼了……」
「是吗?可你不是说我们要有肌肤之亲才能彻底解蛊……」沈玉凝话说到一半便闭嘴了,总觉得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说这种话题有点不够严肃。
后者低笑,却又因牵动肩胛骨的伤老实闭嘴。
「别担心……我已经,好了,只要你在,短情蛊,便没用……」
沈玉凝不解,不过看他现在伤的这么重还能跟自己说笑,似乎好像真的没事了。
要知道,以前他莫说破一点皮,就是被她掐一下都能疼的人事不知……
「真好了?」
后者点头,让她不要太紧张。
沈玉凝松了口气,又忧心忡忡的看向他手足的伤处。
孟棠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手腕,经脉被断,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我以后,成了废人,你,还要我吗?」
沈玉凝本想反驳,但看他眼神闪着水光,眼尾红成一片,恍如被雨淋湿的小狗,内心顿时软成一团。
所以她果断摇头:「不要了!」
「啊?」果然,男人又露出了更可怜更无助的表情了!
提心吊胆多日的沈玉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然也要去满足他。
于是,将人拥在怀中,在他耳边说道:「我只会加倍的疼你,爱你!不过前提是,我们都要活着离开,否则,来世说不定你又要找我很久很久……」
后者抬手,亦将她环抱于怀中。
一个五年足以叫他神伤至今,哪怕再来五天他也不想。
二人休息了一会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往离宫的小门,但因孟棠逃走的消息已被孟隽得知,整个宫廷开始戒备森严。
莫说那小门已被重兵把守出不去,宫中也有许多将士在奔走寻找他们,甚至还抓住宫女一一辨认,因为在正极殿就是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进去带走了孟棠。
同样,沈玉凝逃走的事情也让白禹震怒。
为了躲避搜寻,小太监将他们带到一处湖边楼阁并叮嘱道:「小的人微言轻,只能帮到这里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二位的造化了,若二位答应小人被抓后不供出小人,小人愿意告知二位飞来阁内的密室所在!」
沈玉凝抬头看了一眼高大华丽的临水阁楼,竟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孟棠道:「你走吧,你会安全的。」
小太监听闻高兴不已:「好,飞来阁里供着玄女娘娘的玉像,那供桌下……」
「知道!」孟棠干脆道:「走吧。」
「是,是!」小太监忙不迭逃命去了,不得不说,此人也确实机灵,拿钱办事,虽事情没办完,但也算有始有终,给他们找了一处藏身的地方。
沈玉凝扶着孟棠进入阁内,将门关了
结实,她原本还想反锁,但想到若是反锁反而会引人刻意搜查,便只闭上了事。
孟棠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飞来阁,楼阁一共分为三层,一楼供奉着玉雕的九天玄女,算上放置雕像的供桌,足足有两人之高。
人人都道玄女美艳不可方物,那是因为世人没这个幸运一睹刘家三姑娘的容颜。
此刻那位刘三姑娘正紧张的沿着窗缝向外观察,鬓发乱了,身上脸上还蹭着血迹,扭头看他的时候不解的睁大眼睛。
「你看我做什么?」
男人好整以暇:「不看你,看谁?看这冷冰冰的,雕像吗?」
「也对……」沈玉凝受他感染也松弛下来,结果在看向周围的时候愈发觉得这里眼熟的很。
飞来阁金碧辉煌,玄女供桌上的糕点和鲜花应该自孟隽入宫后就不曾更换过,糕点还好,天气冷,没坏,但那些暖房里养着的花已经冻死化水。
「那小太监说密室在桌子底下?」
孟棠道:「对。」
「你好像早就知道?」
「是你告诉我的。」
沈玉凝惊喜到:「难怪我总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好像来过一般,原来真的来过!」
后者点头:「你我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飞来阁……」
「当真?」
「我已不记得那天赵英为什么要大宴百官……和命妇,你随祖母进宫,却一人偷偷跑到这里,我原本,被几位宗室子弟,缠的烦躁,也,也躲了进来,便撞见了你。」
男人指了指供桌:「你当时,就站在那,踮着脚靠近香烛,想把手上的,焰火点燃……」
沈玉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真看到一个幼小的姑娘正站在那里想引燃手上的焰火,她听到开门的声音还往门口看了一眼。
而更神奇的是,她竟然站在这小姑娘的角度看到推门而入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