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当然不是……」
「我确实压不住他们。」
「……」
吟风一脸无奈的看向沈玉凝,没想到她这个武林盟主还挺有自知之明。
「虽然我压不住他们,但我知道他们轻易不会走的。」
吟风不解:「可红狐仙儿已经……」
「放心,我虽然没你认识她时间长,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习惯了衔月宗的生活,衔月宗给了她尊严,她轻易不会舍弃。」
吟风转念一想,似乎真是如此。
以前红狐仙儿在君北也名声在外,但提起她,无人不将她当做妖女看待,她平时也只在夜间出行。
但自入了衔月宗,这红狐仙儿在江湖上露面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可见,她似乎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留在衔月宗或是求权,或是求财,或是慕强,只要我保证衔月宗在孟棠醒来之前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亦不会改变。」
吟风重重点头:「我和颂月愿全力辅佐盟主,衔月宗上下若有人反对,我们兄弟二人绝不轻饶他们!」
沈玉凝十分欣慰的看着他道:「既如此,不如先帮我把这些东西分分类?」
说着,拍拍手边堆叠如山的情报。
吟风咽了口唾沫道:「雪好像停了!方才属下还说不能在刘府白住!这就带人扫雪去!」
「哎你!」
吟风溜的飞快,沈玉凝叫都叫不回来。
可恶……还说要全力辅佐呢,跑的比谁都快!
既接手了这烂摊子,她也不能撒手不管。
不过在这之前,让她先看看孟棠舒展一下筋骨,放松一下心情吧!
裹着被子下了榻,她蹲在床边盯着那沉睡之人的容颜,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抚上他的颧骨。
这才昏迷了几日就看得出明显瘦了许多,颧骨都高起来了,这几日墨归给他喂的除了汤药就只有一点米浆和牛乳,难不成在他醒来之前都只能吃这些东西吗?
若真是如此,将来还不瘦成一把骨头?
「咱们也可以不喝米浆啊,以后我煮鸡汤鱼汤骨头汤给你喝!你不许挑食,要全部吃光,不然就回越来越瘦,哪还有力气醒来?」
床上的人躺在那里安静如斯,双眸紧闭,那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密密垂覆在眼睑之上。
在无垢山庄的时候沈玉凝就觉得他睫毛长,还用手去摸过,现在他昏迷不醒,这几日她已经摸过好几次了。
这次她也像之前那样抬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摸过去,指腹扫过那又长又软的睫羽,冷不丁的,她觉得那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她微微一愣,再去看的时候,男人的双眼依旧阖的紧实。
是错觉,还是她太用力的缘故?
「孟棠,你醒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燃烧的炭火,发出石炭烧裂的声响。
「怎么可能醒……神医说你要很久才能醒过来,我知道,他在逗我,兴许,永远都不会醒了吧……」
她说着,眼眶又开始微微泛酸。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哭着问墨茴,金针墨阁的医术天下第一,难道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是什么失传的神仙秘术能够救救孟棠吗?
墨阁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他说出来,说出来哪里有,无论是三山五岳还是海外仙方,她沈玉凝都愿意一试,都能去找出来!
但是墨茴却摇了摇头,只道:「但凡有办法,不用你开口,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他自己,只要他自己能熬过来,一切好说,但若是熬不过来……就好像你在催眠术中失去记
忆一样,除非你自己找回记忆,没人帮的了你。」
「我已经想起来了,」她喃喃说道:「我想起我们的过去了,我想起你我成亲的日子,还有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她说着又忍不住笑道:「以前看姐姐们出嫁都会哭,我问她们为何要哭,她们说,一想到要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侍奉一群陌生的长辈,就很害怕,就想哭。我也有些惴惴不安,但直到你我成亲我才知道,你建岫园是怕我在将军府被束缚手脚,我不用侍奉别人,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你娶我不是为了约束我,是为了给我自由。」
刘府的三姑娘拥有着世间女子所向往的一切,显赫的家世,长辈的娇宠,绝色的容貌,但她却没有自由。
直到嫁给孟棠,她又多了两件让人羡慕的资本:伟岸的丈夫和无尽的自由。
「谢谢你孟棠……」
二人成亲一年,新婚燕尔在岫园如何快活自不必说,京城贵女都说别人成亲后会变得更加知行有礼,偏偏她刘娇娇在嫁人后不仅没有半点长大的样子,还愈发的恣意不羁起来。
姐妹间聚会,别人写字她画画,别人抚琴她捞鱼,若有人拿诗文来笑话她,她不仅不会像以前一样垂着脑袋抿着嘴,还会反唇相讥了。.
有人说,你这般无状,看你祖母怎么罚你!
她则会插着腰哈哈大笑两声道:我都成亲啦,祖母管不到我了,要告状,那你找我夫君去呀!
众人吃瘪,各个气的垂头丧气。
谁敢找她夫君告状?那个二公子如何宠妻人尽皆知,甚至还在京中传出一股风气,京中男子一度以宠妻为荣。
但那样的快乐也仅仅维持了一年时间,本以为辰安的出生会让他们的小家更加温暖,但因祖母和哥哥的计划,一切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随之而来的,是他寻妻五年的折磨。
这五年,抹平了他肆意张扬的笑,使他飞扬的眉梢蹙成了一个川字,让那个打马京中意气风发的二公子变成了衔月宗那个冷漠无情的宗主。
「我变了,你也变了,不过好像我们怎么变都会喜欢上彼此。」沈玉凝忍俊不禁:「戏本子里讲三生三世,你说,我们俩会不会就有三生三世的缘分?若没有,你怎么会在小时候就喜欢我?若没有,为何在无垢山庄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喜欢上你呢?」
沈玉凝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发酸,虽然知道这个人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但她还是哽咽说道:「应该有吧,那来生,无论你我变成什么样,都要在看到的第一眼喜欢上才行!要像今生这样,你赖着我,非,非我不娶才行……」
她说着,将脸埋在被褥里,溢出眼眶的泪水浸入被褥之中,好假装自己没有流泪。
就在她沉浸在伤心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额前突然有什么动了动。
她连忙抬头去看,却见原本昏迷的人,长睫动了动,似乎在努力尝试睁开眼睛!
再看那被褥底下,他的手也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一般。
沈玉凝惊呆了,她连忙按下那只手:「别,别动!伤口还没好!孟棠!孟临宵!你醒了吗?你醒了是不是?」
手不动了,眼睛也不动了。
错觉?
沈玉凝不信!
她连忙起身向外跑去:「神医!墨茴!墨茴!快来!」
因跑的太急她还摔了一跤,披着的被子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在开门的一刹那,扑面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如针尖一般戳在她的脸上!
「神!神医!快去叫神医!」
门外的守卫见状一边去搀她一边跑去叫墨茴。
匆匆赶来的是三金和秦刚烈,说墨茴已经睡下了,问
她怎么了。
沈玉凝急的不行:「孟棠醒了!孟棠醒了!」
三金不信,而秦刚烈已经一个箭步走到床侧,飞快翻看男人的眼皮,探向男人的脉搏。
三金一边看她动作一边无奈说道:「盟主,知道你关心则乱,但像孟宗主这样的,恐怕很难醒来,师父也说过了,还请您想开一点,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你觉得是我臆想出来的?」沈玉凝急的双手都在发抖:「不是的,是我亲眼所见,我看他醒了!他的手动了!眼皮也动了!」
「虽然他现在不能醒来,但他在梦里依旧存有神识,做梦的时候会有点小动作,很正常。」
听他如此说,沈玉凝也不由开始怀疑,是她的臆想?还是这个人在做梦?
他没醒?
不过也对,墨茴亲口下的判书,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可她还是心存侥幸的盼望着,希望眼前这个人真能醒来,哪怕不是现在,但也不要是很久……
秦刚烈的手从他颈间脉搏上收了回来,摇头说道:「没什么变化,不过睡的倒是安稳,你把宗主照顾的还算可以。」
「哦,」沈玉凝擦了把眼泪:「对不住,这么冷的天把你们叫过来。」
「你也知道啊!以后不要一惊一乍的,做好准备,日子长着呢!」
「嗯!」沈玉凝重重点点头,随即笑道:「那你们回去休息吧,一会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夜宵吃!」
秦刚烈临走之前补充道:「也给纪辛元一份!」
「没问题!」
等把门关上,沈玉凝又坐回床边,她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眶,想把眼角的泪水按回去。
这几天她总会莫名其妙的流泪,明明已经接受的事实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等回衔月宗不能再这样了,小包子看到也会跟着难过。
正想着,床上那只手被轻轻碰了碰。
她怵然一凛,随即看向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