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盟主怎么敢泼洗脚水!
但至于她为什么半夜泡脚,当然不是因为她太爱干净,毕竟她又不是孟临宵。
而是脚底板磨出血泡了啊!
悄悄摸出机关盒里的一根银针,她对准脚心那颗最大的水泡,犹豫再三,又把烛台端近了些。
那颗大水泡静静卧在那里,像在散发着得意的嘲讽,如果水泡会说话,开口肯定就是:怂货!就你也想戳老子!
沈盟主犹豫了……
血泡更得意了好吗:老子疼起来自己都怕!来啊!你戳啊!
沈盟主沉默了,拿针的手都在默默颤抖。
直到面前降下一片漆黑的影子,居高临下的,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她不无委屈的看向那人,眼底水光粼粼,可怜极了:「都怪你。」
孟宗主亦是眉头紧锁:「堂堂武林盟主走几步路竟然还会被磨出一脚血泡?你习武受的伤都不止这些了吧!」
「可我自从当了盟主就在武林盟养尊处优,甚少出门,一身好肉养的比小姑娘都细,!」
孟临宵无语,从蛛网的消息来看,这几年沈玉龙确实很少离开武林盟,但若说细皮嫩肉,未免有点过于夸张。
可当他拿过她手上的针想亲自帮她结果了血泡的时候,那红嫩白皙的脚趾确实叫他大受震撼!
江南水土还真是养人!
「你,你轻点!」
男人抬眸看她:「武林盟主也怕疼?」
武林盟主有种被看轻了的感觉,毕竟上次嘲笑孟某人怕疼的时候她笑的最大声!
「不怕!你来吧!」
她闭上眼睛,视死如归!
小心肝噗噗直跳,已经做好了刺痛传来的准备,直到对方说:「另一只。」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脚上几个血泡已经被针尖挑破,白色的浓水缓缓流出。
一向爱干净的孟宗主不仅没有嫌弃,甚至还拿了块干净的布帛盖在上面,又将针尖在烛芯上过了一遍。
沈玉凝疑惑,不疼?居然不疼?
难道因为他自己怕疼,所以在与疼痛做斗争的冗长岁月中已经悟出了什么不疼的手?简直优秀!
「另一只没有?」
「有!」
窗外,一直等着那盆洗脚水落下的吟风颂月默默对视一眼,同时翻身回了房顶,并望着那银盘圆月陷入沉思。
自夫人死后,热衷找替身的宗主居然找了个男人,而且还是武林盟主,如果武林众人将来攻打衔月宗,他们可能会心虚到不敢还手……
唉,哪儿说理去?
下属在惦记着衔月宗的未来,宗主却有些不务正业的捧着武林盟主的脚看的专注。
这脚很白,能隐约看到皮下青蓝的血管,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就能生温,却又不失细腻。
拇指圆润,连趾甲都清透粉嫩的不似个男人脚。
这怎么可能是双男人的脚……
他不由又看了一眼她的脸,沈玉凝眨眨眼,一脸无辜:「我不会连脚也长得像你亡妻吧?」
后者没好气道:「你想多了。」
沈玉凝却故意揶揄:「你再仔细瞧瞧,说不定就像呢,说不定在同一个位置有同一颗痣同一道疤呢!」
「娇娇体态白皙,光洁如玉,无疤无痣。」
「呦,体态白皙,光洁如玉啊!」沈盟主露出一脸猥琐的笑,搓搓下巴道:「也不怪宗主念念不忘,若尊夫人尚在人世恐怕不知多少英雄豪杰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我,嘶——啊!」
沈玉凝一把捂住嘴巴,强忍了眼泪看向脚上插着的那根颤巍
巍的银针。
她看到了,孟棠指尖翻飞,只一刹那的功夫就挑破了她三四个血泡,并将银针***了她的脚底板!
「孟,孟宗主何必,这样,小,小心眼呢……」她哆嗦着手将那银针拔下来,眼泪和血珠一同滚了下来。
偏偏还要笑着说道:「不,不疼,一点也不疼。」
「有药吗?」孟棠问她。
沈玉凝摇头:「没事,明天早上就不疼了。」
后者顿了顿,转身要出去,沈玉凝连忙低声喊人:「别,你别去找秦妹妹!」
男人蹙眉看她:「怎么,你怕她担心?」
「她怎么会担心我,我主要是不想让你打扰她睡觉,赶了一天的路,人也累坏了。」
男人眉头收的更紧了:「好一个武林盟主,还真是博爱众生!」
「过奖过奖。」沈玉凝刚想拱手,那洗脚的木盆就被男人踢了一脚,溅出许多水花把她吓了一跳。
男人上了土炕,把儿子放到属于沈玉凝的那一亩三分地,自己则占据了剩下的地方。
沈玉凝傻了:「真让我睡地上?」
男人没有回应她,装睡。
沈玉凝看看溅了水的地,又看看没她位置的土炕,简直屈辱极了,堂堂武林盟主怎么就混到这种地步?
「哼,也罢,本盟主风餐露宿都不话下,怎么不能凑合一夜,且不与你这小肚鸡肠的人斤斤计较!」
言罢便将脚翘在破败的八仙桌上,顺手拿起桌上那本《江湖豪杰听闻录》就着昏暗的烛光翻阅起来。
虽然白天看过,但晚上再看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千言客不愧是文字劳动者,别说你一句话了,就是你一个眼神他都能给你解读个天崩地裂出来。.
虽然吧,这不是她的本意,但光是看看还是会有点暗搓搓的爽,好像真的一样。
「啧……」沈玉凝十分满意的看完了自己的访问,结果后面还有数页,但当她仔细一看,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土炕上装睡的孟棠听到沈玉凝将书翻的哗哗响,心情十分烦躁:「安静!」
谁知话音刚落,那脚底板还冒着脓水的沈盟主已经径直爬到炕上,一把捏起孟宗主的耳朵。
不得了,这一幕若叫吟风颂月看到说不定圆月弯刀已经断了她的手腕!
但偏偏孟宗主震惊之余慢了一拍,也就是这慢的一拍,硬是让沈玉凝提着他的耳朵提溜起来。
「好啊!好一个资质平庸!好一个貌若好女!好一个哗众取宠!」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刚要出声呵斥就见儿子翻了个身,只得将她的手重重甩开,压低声音道:「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沈玉凝指指自己手上的书,也压着声音反问:「你怪我在千言客面前信口开河,你呢?你又说了什么!好你个孟临宵,平日里瞧着一副正派豪杰的做派,还说什么忧国忧民,要拯救百姓,实则背地里就是个嫉贤妒能的两面派!」
「你!」男人咬牙,一把将那书夺了回来,结果刚翻几页就已冷了面色。
「那日在封侯城我没跟千言客说过一个字!」
沈玉凝大怒:「你敢说你一个字都没说?!」
「没说!」
沈玉凝哗啦啦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孟宗主思虑良久,终是以四字相送:多说无益!“你看!你明明跟他说了四个字!整整四个字!可这是四个字吗!这是四个千言万语啊!」
「‘小老儿如福至心灵瞬间通透!其中,‘多说“二字的背后藏着多少无奈,像是有千言万语无法宣之于口,却又碍于盟主之威逼退一步海阔天空!而这‘
无益“二字更是将孟宗主的江南之行表述了个清清楚楚!要知道,衔月宗作为江湖上崛起的后起之秀也算雄踞一方,财力深厚豪杰众多!原以趁着这次召开武林大会的机会能深入学习武林盟取得的卓越成绩,贯彻盟主号召,见证侠义精神,为南北江湖和谐共处打下坚实基础,却不想,沈盟主欺人太甚倒叫他衔月宗难以做人!“」
沈玉凝哆嗦着手问他:「我,我叫你难以做人了吗宗主?你要是不想做人可以告诉我啊,我成全你,你跟他千言客说什么!这要是传出去!江湖人知道我沈玉龙欺负江湖的后起之秀会怎么看我?」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孟棠没好气道:「不过四个字就被他解读成这样,千言客的胡编乱造你也相信!」
「我当然相信!你看看你!」沈玉凝飞快的翻着书指出问题所在:「你还用三个眼神,两句冷哼,一声叹息,还有‘唰“的拂袖!说明了你对本盟主的盟主之位弃如敝履,说本盟主貌若好女故才登上盟主之位!还说本盟主召开武林大会就是哗众取宠,还说本盟主夜郎自大口无遮拦,好啊!好啊!孟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言罢一把捂住心口,如内伤崩裂命不久矣,只想白眼一翻,最好死了省事!
孟棠看看那书,又看看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沈玉凝,捏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你既知千言客是在胡说八道,何必如此动怒。」
‘奄奄一息“的人睁开一只眼睛,有气无力道:「可有人今天不仅信了这些胡说八道,还勃然大怒了呢……」
「……」
「不仅勃然大怒,还要让可怜的,无辜的,单纯的,同样被骗了的受害者徒步牵马走了几十里路呢……」
「……」
「结果我这个无辜可怜单纯的受害者,不光腰酸腿疼脚心冒火,现在还得睡地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想睡哪就睡哪,别在这里哼哼唧唧吵醒辰安。」
沈玉凝干咳:「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挤挤吧!」
男人要推她睡里面,她却倒抽一口冷气:「腿,腿抽筋了!」
后者按住她的小腿:「这里吗?」
「对,再,再用力一点,继续,另一只也要。」
堂堂衔月宗主深更半夜给武林盟主按摩腿什么的,也就千言客不知道,不然他又得感慨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实在感人!
沈玉凝心满意足的挤在小包子和孟宗主中间睡着了,于是第二天,小包子看到又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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