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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但她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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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最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明阙离了武阳侯府,他不想连累家人,也不愿牵连同窗好友,隐姓埋名找了个偏僻的小客栈住着。

  他身上又有伤,但好在身子骨一向康健,随便用了点药竟也这么挺过去了。

  「客官,这是您要的阳春面。」

  「多谢,劳烦你放桌上吧。」

  明阙披着一件单衣,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见店小二送吃的上来,他咳嗽了两声,哑声道谢。

  并不明朗的蜡烛晃了晃,纸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明阙在纸上落了两笔,久久没听见关门的声音,他心中一惊,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再度落笔时,笔触却乱了。

  「小明大人还真是风雨不动,分明已经发现不对了,都还这么冷静。」

  方知野的声音如鬼魅,陡然在客房响了起来。

  明阙后背发麻,面上却并不显露。

  他放下手里的纸笔,拢着外衣起身,「原来是方大人,听说方大人前不久也挨了顿板子,如今看,应该是好全了。」

  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行伍之人,身体自然要比小明大人这样的读书人强健。」

  两个人竟就真的话起家常。

  明阙看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不大好意思地对着方知野笑了笑,「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这面再不吃就坨了。」

  「快吃快吃。」

  方知野忙让出位置,又扭头把房门给关了,「砰」的一声轻响。明阙拿起筷子挑起面,虽然饿了一天,但吃东西的时候仍旧保持着富家公子的仪态。房间里这么安静,他愣是半点响声都没发出来。看書菈

  「这算是你的断头饭吗?」方知野突然问。

  明阙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是与不是,不都是方大人说了算吗?」

  「你闹这么一出,又是死谏又是和武阳侯断绝关系的,竟就真的甘愿这样去死?」

  方知野在桌边坐下,「小明大人真就没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难怪方大人能在太后身边多年,心机脑筋果真比旁人厉害。」

  明阙放下筷子,即便是此刻落难,仍旧动作矜贵地擦了擦嘴角,「我养伤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抄录了数千份文稿,分散于金陵数家数书局茶馆。」

  「若我死了,超过两天没能继续给书局茶馆送新的文稿,这数千份文稿就会传遍金陵的大街小巷。」

  客房昏暗,夜风从窗缝里溜了进来,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呵——」

  「我瞧大人的心机脑子也不比我少。」

  利刃出鞘的寒光掠过明阙的眼,有些刺痛。

  「但我奉了太后懿旨,大人的命我定是要取走的。」

  明阙先是拢了拢外衣,许是不愿衣衫不整地死去,又规规矩矩地把衣服穿上,他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毛躁的头发,将发冠戴正,盯着镜子里的方知野问道:「从前就想问问方大人,您出身不佳,从底层摸爬滚打,虽说年纪轻轻就得了高位,但想来,你应该是最能体会底层之苦的。」

  明阙扭头,直勾勾地看着方知野,「你是太后重臣,应当比我更清楚太后的心性。她没什么容人之量,对朝政也算不上精通。这样一个人,若真让她把持大权,百姓会如何?朝政又当如何?」

  方知野扯了扯嘴角,笑容残酷,「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干系?」

  铮——

  长剑搭在明阙的脖子上,明阙听见方知野冷漠又残忍的话,脸上逐渐失了血色,「这天下乱不乱,百姓苦不苦,我毫不在意。」

  长剑一挥,眼前寒光闪过,青丝飘飘摇摇,伴着方知野呓语的「但她在乎」,终究落地。

  「客官,您的洗澡水——啊!」

  水桶应声落地,水泼洒了一地,黏腻的血被清水稀释,落了满地的血红。

  店小二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并用地往往外爬,尖叫声撕破了夜晚的寂静,「杀人……杀人了!!」

  ***

  金陵城里,皇城根下,竟有人敢行凶杀人。而且听店小二说,杀人的和被杀的都不是普通老百姓。

  一个是前不久才和武阳侯府脱离关系的明家少爷,另一个则是太后心腹,手握重权的方知野。

  这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因着明阙之前闹的那场,城里本就流言纷纷,一场明目张胆的凶杀案一闹,不少学生连书都不念了,整日就在街上闹事。

  还有些胆大的,竟趁着夜色去方宅门口泼狗血写大字,「佞臣」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方宅大门上。偏偏方宅下人不多,对方裹得严严实实泼完狗血就逃,连个人影都没能留下。

  官府抓了一拨又一拨的人,但抓得越多,闹得就越厉害,最后连京兆衙门的大牢都装满了。

  府尹一个头八个大,但也不敢真对这些读书人做什么,只好一层一层上报,把消息递到太后跟前。

  「娘娘,武阳侯夫人已经哭晕好几次了,至今都还昏迷不醒。金陵城中对娘娘的口诛笔伐不休,如今更是呈鼎沸之势,若再不干预,怕是不利于新帝登基。」

  皇室血脉凋敝,前头那位皇帝只有先帝这一个儿子,但宗室亲族庞大,若想从中找一个各方面都乖觉合适的继承人自然也不困难。

  太后这几日挑来选去,最终择定了燕亲王的嫡出孙儿。

  燕亲王是先皇胞弟的嫡子,大行皇帝的亲堂弟,若论血亲,他的孙儿自然是是最最亲近的。

  不过,那孩子……翻年不过也才六岁。

  新帝年幼,但太后等人想要的就是一个年幼的皇帝。

  「他方知野杀的人,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李福心中一惊,难怪这些消息见风就传,半点阻拦封口的架势都没有。

  「但方大人是娘娘心腹之事人尽皆知,此刻要划清关系怕是不大容易。」

  「不是还有个牧家吗。」

  太后轻笑着,没想到一石二鸟之计这么好用,「他若不想心上人受牵连,就只能乖乖伏诛。」

  太后早对方知野起了疑心,她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性子,这把刀最后用上一次,就可以折断废弃了。

  更何况,她如今大权在握,是天下尊贵之人,多的是人上赶着当她的犬马,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家世的方知野,扔了就扔了。

  她越想越开心,脸上显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牧兴德人虽然废物了些,倒是生了几个不错的女儿。」

  「牧云念?你随便找个由头,赏赐点东西过去,记得把消息透露给方知野。」

  「他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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