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赏赐?」
牧云稚正对镜梳妆,听见秋露来报,说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李福一早登门,莫名其妙说了一堆漂亮话。临走前又特意询问了牧云念,还赏赐了她一套钗环首饰。
「是啊,四小姐高兴坏了,老爷也很意外。」
秋露小心翼翼地看了牧云稚一眼,放低了声音,「隔壁院子那位,似乎有点跃跃欲试了。」
虽说王氏已经失宠,但她女儿得了如今掌权太后的亲眼,依着她的性子,不想做点什么才怪了。
但王氏早已经失宠,牧云思和牧云念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连府门都很少出了。太后久在宫闱,又怎会突然注意到一个闲赋在家许久手的将军家后宅。
难不成是为了拉拢牧兴德?
只是如今朝堂动荡,幼帝登基是迟早的事,太后掌权更是板上钉钉,牧兴德有什么好拉拢的,即便真是,太后要赏赐的也该是掌管全家的她。
此事诡异,牧云稚下意识觉得有鬼。
「让清姨娘和素姨娘尽力些,王氏如今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派人把隔壁院子盯紧一些,这种时候她可不要作妖才是。」
「奴婢知道了。」
牧云稚从妆奁盒子里挑了一对耳环,不经意间瞧见被她收在最里面的青釉瓷瓶。
上次在寒山寺她被野猫抓伤,方知野让寺中小沙弥给她送来的伤药。药已经用完了,手背也不曾留疤,只是这药瓶……她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竟就这么留下来了。
「明大哥真的死了吗……」
牧云稚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起方知野的脸。他小时候狼狈的模样,和当日在寒山寺带笑的脸。
循环往复,叫牧云稚静不下心。
她「咚」地把妆奁盒子合上,先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
入夜,方知野却突然进了宫。
不知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方知野回来,明光殿灯火通明,太后钗环未除,庄严又精致地看着站在殿内的方知野,「这个时候了,求见哀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臣得知李公公今日去了定西将军府,又给了赏赐,所以特意来谢恩。」
太后笑了笑,「还没成婚就替心上人来谢恩,那位牧家小姐还真是有福气。」
见方知野并不应答,太后又问了一句,「恩也谢过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方知野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声,「微臣斗胆多问一句,太后此举究竟何意?」
太后退避旁人,明光殿内一片寂静。
「你不愧是哀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事情做得干脆利落,该处理的也处理得干干净净,免了哀家的后顾之忧。」
方知野笑了笑,冲太后拱了拱手,「臣为太后做事,自当尽力。」
他身子弓得越发厉害,「若是新帝登基,还望太后多多提携微臣。」
太后闻言笑了笑,「哀家心中有数。」
「只是如今谣言四起,都说哀家牝鸡司晨,又说妖后祸国,竟敢染指朝堂,派人暗杀忠臣。」
「人言可畏,即便哀家如今大权在握,却也不能完全不管。」
方知野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
「太后?!」
「你放心,哀家会替你和那位牧家小姐赐婚,不会叫你孤家寡人的。」
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之意。
方知野死死攥住拳头,因为太用力,甚至咯咯作响。
「微臣鞠躬尽瘁,替太后做了那么多事!」
太
后淡声打断方知野的不甘,「如今不正是你表忠心的时候吗?」
「你放心,你死后,哀家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心上人,保她一生无忧。」
「哀家已经让钦天监择了个吉日,下个月初七是好日子。哀家不希望新帝登基之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
见方知野竟然还这般不识趣,太后脸色猛地垮了下来。
「若非看在你替哀家办了不少事的份儿上,你早就没命了!如今不关是书店还是茶馆,到处都在传是哀家下令让你暗杀明阙。」
「你就是这样替哀家做事的?!」
「哀家说过了,你识相,哀家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心上人,如若不然,你们就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你自己选吧!」
明光殿内回荡着太后的声音。
半晌,方知野才僵着身子冲太后行礼,他声音嘶哑,带了几分认命的苦涩,「臣别无所求,只望太后看在微臣忠心多年,又替太后办了不少事的份儿上,善待牧家。」
见状,太后的脸色和缓下来,「放心,哀家不会食言的。」
「夜深了,你自行出宫去吧。」
方知野还有些浑浑噩噩,听见太后轻咳这才回过神,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是。」
但就在方知野转身的那一刻,脸上哪儿还有刚刚面对太后时的不甘和苦涩。他跨出殿门,身前是被月光照亮的宫道,身后是缓缓闭合的殿门。
明暗光影投在他脸上,方知野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走出宫门后,方知野并未回方宅,反而转身去了朱雀大街的前户部尚书府。
也不知先皇和太后是忘了这座府邸还是故意由它破败,竟一直没有收归朝廷。往日煊赫的尚书府如今杂草丛生、门庭冷落,门前还被乞丐占了去。
方知野抬脚走到府门,正睡得酣畅的乞丐被吵醒,本想骂人,但翻身起来才发现来了个贵人。乞丐忙把自己满是豁口的碗递到方知野面前,谄笑道:「贵人赏我一口饭吃吧。」
叮当——
两块金锭入碗,方知野对上乞丐的眼睛,「人如何了?」
「贵人大富大贵,定能入阁拜相——」乞丐压低了声音,「已经醒了,两个时辰前刚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