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野猛地从黑暗中惊醒,他敏锐察觉到耳边掠来的一阵风,一把钳住来人伸向自己的手,「什么人!」
「好痛!」
这个声音……
方知野一惊,可疼痛迟钝了他的脑子,叫他还保持着捏着对方手腕的动作。
「方知野你怎么还不松手!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直到牧云稚的声音再度响起,方知野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松开,「……好。」
他头胀痛得厉害,忍着脑子快要爆炸的痛感四下看了看,发现这竟然是离自家宅子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昏暗,但好在月光破云而出,就着月光,方知野倒也能看清牧云稚的脸。
是梦吗?
又好像不是梦。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会——」
「你刚刚是怎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方知野和牧云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莫名有些旖旎。
「我是想问你刚刚怎么了?」
牧云稚睫毛轻颤,不大自在地挪开了视线,「刚才你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像是喝醉了酒。我见你差点摔在地上,顺手扶了你一把。」
方知野轻笑医生,「不愧是将门虎女。」
牧云稚:?
「我这么高大一人,你顺手就扶稳了我,又把我拖到这巷子里。」
「方知野!」
见牧云稚被自己一句话气得直瞪眼,方知野笑了笑,随即又端正了身子,拱手冲牧云稚道歉,「多谢牧小姐出手相助,否则我这脸落地,再起来怕也不能看了。」
语罢,他又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牧云稚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本想写信给你,可此事涉及朝政,我身边又没有可以完全相信之人,思来想去还是趁夜偷偷出府,想亲自来问你。」
「跟明阙有关?」
牧云稚不错眼地盯着方知野,「他真的死了吗?又真如传闻所言,是被你……」
「你觉得呢?」
牧云稚:「是我先问你的!」
方知野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即又收回视线,语气淡了下来,「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不想将你扯进这潭浑水里来。」
方知野扶着墙站了起来,他晃了晃头,虽然还有些晕,但已经好多了。
「太晚了,你——」
「我知道你是太后的心腹。」
牧云稚突然出声,打断了方知野的话,她语气平静,却又有不得到答案就不走的架势,「但明阙和娇娇一样,都是与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两个人就在这逼仄的小巷子对上了,牧云稚不肯无功而返,方知野又有自己的顾虑。
最后,到底是方知野败下阵来。
「没死,我只会告诉你这些,也只能告诉你这些。」
「我就说——」
方知野敏锐地抓住这句话,「你就说什么?」
牧云稚声音一哑,被方知野看得格外不自在,磕磕绊绊地道:「我就说明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方知野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他心中高兴,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云稚。」
牧云稚一惊。
「牧小姐,」方知野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视线落在刚刚被牧云稚攥出褶皱的书信,「这封信可否留给我?」
「不做他用,权当留作纪念。」
牧云稚脑子一嗡,下意识问道:「这有什么好纪念
的?」
「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想好好收起来。」
牧云稚被他一席话搅得思绪混乱,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稀里糊涂真就把信给他了。
等从那条巷子里出来,牧云稚才后悔起来,忍不住小声骂了自己一句,「你说你把信给他做什么,不平白落了个把柄在他手里?」
但给都给了,断没有扭头问人要回来的道理。
更何况方知野也给了她一个答案,左右这信一无署名二无落款,她又特意换了种不常用的字形,即便真被人抖落出来,她不认便是。
牧云稚做足了自我安慰,快步离开。
而牧云稚不知道的是,方知野竟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平平安安回了定西将军府,这才安心。
***
一行队伍正缓缓驶在从西凉到金陵的必经之路上。
沈自熙看了眼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抬手把信鸽放飞,足尖轻点,飞身上了被队伍护在最中间的马车。.
「太后已经选定新帝人选,下月初七就会扶持幼帝登基。」
马车里的,不是那已经被宣布龙驭宾天的先皇又是谁?
许是出了宫,没再吃那餐餐带毒的饭,即便赶了这么久的路,皇帝的脸色比起在宫里时还是好了许多。
他坐直了身子,「那看来时间倒是差不多。」
「大队人马分成三拨进京,也是前后脚的事。只要靠近金陵地界,自会有人来接应。」
「太后也确如我们一开始猜测那般,准备一石二鸟,顺便除了方知野。」
太后会作何反应,会有什么应对之策,沈自熙早在脑海中排兵布阵数万次。
如今,总算是到真刀真枪的时刻了。
沈自熙一脸认真地看着皇帝,「流言正呈鼎沸之势,你可得好好保住你的性命,可别清君侧不成,叫我成了弑君罪臣。」
皇帝勾了勾唇,他扫了沈自熙一眼,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放心。」
他伸手掀开窗帘,望着越来越靠近金陵的前路,「这场大戏唱了这么久,朕还没亲手把太后拉下马,是不会甘心就这么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