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着平一指刚走出大门,却见路边一个乞丐正倚在墙角,见到我出来似乎吃了一惊,直将头几乎要低到了裤裆里去。那面容我匆匆一瞥之下却依稀有些印象,心中疑惑,说道:“那位兄弟是谁?倒是面生的紧啊?”
旁边铜头鳌答道:“那不是呆癞痢么,喂,舵主叫你呢,快来见过了。”
那人见避不过抬起头来,满脸呆滞麻木的表情,却让我一见之下惊呼出声:“你是那个当年在武当山脚下的阿四!”
那阿四闻言腾空飞起,眼看着一脚点上了屋檐就要横掠飞出。我疾步赶上一手抓去,却见他脚面一翻反踢我的手腕。
我又喝一声震开他脚掌,出手抓住了那脏兮兮的足踝部分,正要将他顺手拉下之际,头顶一股猛恶掌风袭来。不得已下,就手翻抓为掌,聚力一掌托去。
“嘭”一声撞击,我退了一步,但那阿四始终未发一言,借着掌力如御风一般,高高跃过了屋檐,又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了洛阳的众多屋脊之上。
丐帮众人惊讶中哑口无言,想是这阿四平常从未显露过武功,今日却是一鸣惊人。我心中却是暗道一声坏了,非但是这阿四的来历去路让我疑惑,而且刚才这一抓一掌,却叫那黄河老祖二人都看在了眼里。
果然那叫祖宗的目露疑惑说道:“刚才萧舵主这一掌就是降龙掌吗?果然威猛刚烈,却不知那一抓又是什么名堂?”
我只笑笑说道:“雕虫小技不能入祖兄的法眼,见笑了。刚才那人实在可疑,我就不送各位了,要回去看看是否内奸,别偷了什么东西去,各位慢走。”
平一指赶紧拱手说道:“萧舵主自便,只是内人一事,还请萧舵主多多费心了。”
目送着平一指三人离去,我心中翻腾不已,那叫祖宗的人肯定已是心中生疑了,只怕往后还要应付他的种种试探。而那阿四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潜伏在丐帮之中,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目的?
摇摇头暂时抛去烦恼,我让人把大殿后殿都收拾一下,又掏出金子让一众叫花们买了些家具布置一番,足足一天过后,这才带着铁腿李和黑鲁达去往神剑山庄洛阳别院。
按照既定流程,投帖,通报,进入。见了幻烟公子又一起去看那被我们远从山西平遥带来的李氏歌女,再见过了别院的吴总管,一番转悠下来,半日就过去了。
这才让人去通知了平一指在别院门口等待,我们带着那小妾一行人慢悠悠走到门前之时,平一指一脸心痛表情迎上来搂过小妾,连声安慰。
这时吴总管出场,说道:“平一指!今日若非是少主出面说情,万万不能放过了你!往后你若敢再欺负了王家表妹,我将你们一对狗男女一起扒了皮扔洛河里去!”
旁边老头子一声冷哼,正要上前分说。忽的天上一道白光亮起,直如霹雳大作,不及掩耳之时,那一道白光自天闪落,又在倏忽之间消散不见,只剩眼中那白光闪现的残影,仍在晃着人阵阵眼花。
半响才能定睛看去时,吴总管直如站在当地未曾一动,只那腰间青锋剑柄之上垂落的红缨,还有着些微摆动。但老头子的前襟衣衫,已自颈至腰,全部分作两片散落开来,露出一堆雪白的肥肉,也在微微颤动,竟是全无一丝伤痕!
这一刻竟连那小妾的啜泣之声,也不可听闻一丝,连幻烟公子和我也都震惊于当场,为这神奇的剑法而暗自赞叹。
那吴总管出了这一剑,也没再看众人一眼,转身自进了门内,慢慢行远。
老头子这刻噤若寒蝉不发一语,直等吴总管消失在了视线之内,才将衣衫提起勉强包裹住了满身的肥肉。平一指却是满脸的苦相,囔囔说道:“我家的母老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表哥?这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我这时开口说道:“恭喜平先生夫妻团圆啊,所幸嫂夫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今日我做东,咱们就上富贵酒楼为平先生一贺!当然也要顺便感谢神剑山庄的幻烟少主。”
那平一指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哪里能让萧舵主来请,自当由老朽恭请二位薄酒一桌,还请千万不要推辞,以表老朽的谢意。”
当下一行人又转向去了富贵酒楼,落座之后酒过三巡。我看着平一指那愁苦的面容说道:“平先生就别再担心了,只要幻烟少主在洛阳,那吴总管万万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平一指叹息说道:“我到不怕他来找我,我只怕那母老虎带着吴总管再去找小玉。”说完,又用希翼的眼神去看着幻烟公子。
幻烟公子却说道:“我虽是山庄的少主,但那吴总管在我家已是几十年了,实与长辈无异,有些话却也实在不好多说。何况他既与平夫人是表亲,那就更不方便去劝说什么了。”
看着平一指那失落和担心的表情,我觉得这戏也差不多该收了,开口说道:“幻烟兄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和平先生一见如故就如至交好友一般,还请多费点心思帮帮他吧。否则他两口子整天提心吊胆着过日子,一旦你要离开了洛阳,岂不是转眼就……也只是让你白救了一场?”
幻烟公子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在洛阳还另有一栋小楼,原是家母买了往年来洛阳看花会的暂息之处,现在却已多年未曾使用了。如平先生不嫌蜗居,就请让小夫人住到那里去吧,谅那吴总管就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上那里撒泼。”
平一指大喜之下,站起身对着我们深深一躬,说道:“多谢两位成全帮助,平某实在无以为报,偏偏平某又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搬离洛阳,如今可算是能够安心了。”
我们急忙又谦恭回礼,半响酒毕,幻烟公子又让人领着平一指自去那小楼打扫安歇。等人走完了,幻烟公子这才说道:“你花了偌大心思收拢平一指,就只为了接几个指头?”
我笑笑说道:“是啊,有个神医做后盾,可以让我无比心安。”
幻烟公子却是摇头叹息:“小心点,别学那些旧时代的街头流氓,没事先在自己头上砍一刀再去吓唬别人,其实很痛的。”
我笑骂一声:“去你的!走了!”
接下来幻烟公子自去长安,说是要在皇城找块地皮,以作将来的帮会总舵之用。只是我自己却是刚刚接任洛阳分舵,还有诸多杂事缠身,也没心思去关心他们的帮会建设工作,就回了分舵继续带领叫花子。
第二日上门求医才知,原来幻烟公子所称的蜗居,却是连楼和前后花园一起是个足足占地有十几亩的所在。平一指对我的求医果然非但没有拒绝,还连声直称是自己荣幸,双方一番客气之后,这才进屋疗治,却是一直没见到黄河老祖二人。
几十分钟之后,平一指说道:“总算不负所托,已经全部接好,只是萧兄弟断指时间已经过长,要等彻底恢复,只怕就需要十天半月了。”
我大喜道谢:“平兄果然当世神医,断指重续之功定要多加感谢才是。以后平兄出门,可向我招呼一声,我自当加派丐帮弟子前来守护小夫人,以酬此恩德。”
平一指又是欢喜道谢,双方来回客气一番,我这才告辞离开,从此以后这小楼门前总有两个叫花子窝在墙角画圈圈,此是后话不提。
回了分舵我又将那五人召集起来,言道从东城朱雀大街开始,每家店铺轮流让叫花子去要钱。一人不行就十人八人,乃至大群的叫花子将他店铺门口围拢起来为止。一天不行就十天八天,直到乞讨到了满意的银钱为止。
“这个……”铁腿李迟疑着说道,“这跟咱们丐帮一向的作风不符啊。”
我说道:“怎么不符?帮规里有不准要钱一项?我明明见到有很多兄弟就要到了铜钱!我又不是让你们去抢!咱们只是去乞讨而已!当然要有人动手欺负了咱们,咱们丐帮的赫赫威名那可也不是空话!”
那五人被我一通歪理训斥,都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接着又大声喝骂:“你们看看这破关帝庙!这也叫堂堂江湖第一大帮的分舵?要不是我掏钱买来几张椅子,来个人都没地方坐!你们再看看手下几万弟兄有几个是天天能吃饱的?难不成让我天天掏钱去买吃食?你们这帮窝囊废!有这么庞大的人力资源都不知道利用!”
我自己说溜了嘴只是胡乱喝骂一通,眼见着面前五人已经汗流浃背,下巴都快要都杵到了肋巴骨上,这才住口。
半响后,那铜头鳌才喏喏着说道:“很多店铺都是有些背景的,只怕……”
我又怒喝一声:“怕什么!就是皇帝老子开的店铺,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我们丐帮!以后每个店铺都要出钱!每个月都要出钱!敢不出钱的,就等着一帮叫花子围在门口吧!”
我现在极度缺银子,阎心缘他们想必更缺银子,只是不知道叫花子头上能不能刮点油水出来,一阵恶寒袭到,我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