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的伤势很重,秋月求了荣贵妃,方才得到了晨曦楼上好的治疗骨伤的膏药。
秋月帮着上药,双眉紧锁,荣贵妃的性子争强好胜惯了,连皇后都敢下手,若不是晨曦楼这些在江湖和朝廷中的威望颇高,她早就尸骨无存了。
经过坠崖之后,再次见到晋王,她深有触动,现在的晋王再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力的王爷,他羽翼丰满,等待的便是一击即中的时机罢了。
北国七公主慕青是两国联姻的尊主,妹妹目中无人,一味跟着荣贵妃鼓槌与慕青,迟早会遭到对方的反扑,一旦那样,她们就是荣贵妃推出去的替罪羊,任谁都不会一忍再忍。
手指所到之处,皆是红肿,秋月心疼的落泪。玉儿不以为然,冷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对着七公主的面,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不惜掌掴自己,这个仇,她记下了,慕青,她定要找机会讨回来。
秋月回到荣贵妃的身边,她是心腹,又是陪嫁,荣贵妃很多事情依赖她去料理。
屋内凌乱不堪,地上一片狼藉,宫女跪倒一地,身体发颤,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秋月紧走几步赶忙跪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气大伤身。”
“你们一个个倒是还知道怜惜本宫的身子骨,本宫的亲儿子,居然要为了那个本宫都不认可的女人去深山送死,气死本宫了,你去,无论如何要将战王给本宫请来,本宫倒要问问他,这个孝道,他要如何去做。”荣贵妃气急败坏的跌坐在软塌上。
秋月起身,迅速向院外而去。走在滑溜溜的道路上,她提着千万分的小心,这份小心翼翼,不但是来自于脚下的道路,还有即将面对战王的忐忑。
战王八岁时被荣贵妃逼迫跟随上官将军去了战场,从此战王便很少露出笑容,只有面对慕容晴儿时才会笑容灿烂,如沐春风的让人觉得温暖。
思索间便到了战王的院外,墨量一马当先的堵在门外。秋月行礼:“墨总管,还望通传,荣贵妃娘娘让奴婢来请战王爷过去说话。”
“战王不在院中,去了七公主那里,若荣贵妃娘娘没有不得已的事情,你还是回一声吧。”
“嗯”她思绪不宁的退出去。
原本同样的路途,变得很漫长,荣贵妃娘娘的怒气难平,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得遭殃,她心不在焉的走着,迎面撞到了人身上,她慌忙退到一边,抬头望去,尽是太子。
屈膝跪倒:“请太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
太子意犹未尽的捏着手里的梅花枝,“本来不错的一枝梅花,生生被你给弄坏了,可惜了。”
秋月将头压得更低,太子表面看上去和善,宫里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早就将太子锻造成了杀伐果断的刽子手,若是战王不会乱杀无辜,晋王不会草菅人命,黎王做事留有余地,八王爷只是玩世不恭,那么太子就是不折不扣的阎罗王,试问,谁敢招惹这位。
“秋月,荣贵妃有战王护着,本太子动不得,你以为,一个小宫女,本太子也动不得,公然藐视皇权,当本太子是空气,还真是荣贵妃调教出来的。”太子将手中的花枝捏碎,丢入积雪志宏,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花枝的生命就这般消失殆尽,正如此时的秋月,这是太子给她的警告,她怎会不知,但玉儿还在荣贵妃手中,她即便被碎尸万段,也决然不能背主。
她起身向旁边的树木撞去,太子的随从瞬息挡在树旁,将秋月拦了回来,“想死,容易,但不是现在,本太子要你办件事,成了,今日之事不予再提。”
“太子当知,凡有损娘娘的事情,奴婢万死都不会领命。”秋月已经不复刚才的乖顺。
“本太子要你做的事情,对荣贵妃有利而无害。”秋月的身影被月色拉的很长,太子拂袖而去,她转身向着慕青的院落而去。
慕青颇为头疼的望着战王,这个男人执拗起来,到底是听不进劝,居然动手摸她的脸颊,确定没有面皮后,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如一座山峰般,雷打不动。
“还是不想说吗?你们两人隔着千里之外,她即便要模仿,恰好是你的面皮,这张面皮该是十年前便做下的,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有怎能让人预测后来的模样,你们之间究竟有何牵连,七公主,能否据实已告。”
清幽的显得有些寂寞的闺房,慕青支起窗户的一角,凝神望着窗外的冰面淡然道:“战王想要怎样的答复,我们都不清楚答案,你却执意要问,那么你应该去找出答案,让我们也能明明白白的知晓,我与晋王妃今生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是你设计让本王入宫,你的那笔字与晴儿如出一辙,不要告诉本王你是临时临摹,那笼包子,就连晋王妃都不清楚,你又是怎么知晓的,母妃不喜欢你,本王不介意,若你刻意隐瞒,本王决定不允许。”
慕青忍不住白他一眼,做一个不许,有一个不准,本姑娘还没嫁呢,这么霸道的人还真是拿他没办法:“拿到百年老蛇,我就和盘托出。”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声嘀咕的细碎话语声,慕青像是找到了借口,清清嗓子:“外面是什么人?”
“是荣贵妃娘娘身边的秋月,说是要请战王爷过去陪着娘娘用晚膳,那边都准备好了,荣贵妃娘娘等着呢。”慕青终于松了一口气。
战王大跨步的出去,脸色阴沉的瞪着秋月,她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深寒,再无勇气说出半句话,规矩的跟在战王身后,亦步亦趋的向着来时的路急急而去。
月上柳梢,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城西的一条街道。走进去,便能闻到阵阵夹着肉香的味道,还有不绝于耳的丝竹之声和店家招揽生意的吆喝。这边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夜市,每到夜幕降临,这里就早早的搭好戏台子,临街也都红灯高挂,笑声不断。
晴儿以往喜欢听歌,来到这里,入乡随俗,便也听听戏文。晋王晚膳时只让她垫垫肚子,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庄子,原来战王的那处庄院是有地道可走的。
戏园子,她还是头回进来。
一进门,入眼的是一座松柏长青的八面屏风,苍翠的颜色栩栩如生,转过屏风是简约的茶居布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的茶具摆设颇为讲究,没有多余的东西,隔着垂下来的轻纱帘子,隐隐约约看见戏台子上的人头攒动。对面及邻座的包间都未有纱帘,可见是晋王提前安顿的。
这是典型的京剧,国粹,她的认知仅停留在梅派大师梅兰芳的记忆里,那些都是从电视和网络上得来的,正儿八经的京剧,她是一出都没有看过,歌剧倒是看了不少。
一篇剧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晋王时不时逗上她几句,倒也不觉得烦闷。
他们这边温馨舒适,战王那边可是鸡飞狗跳。
荣贵妃铁青的脸色,战王也当仁不让,母子两剑拔弩张,一屋子奴才战战兢兢。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不成就是为了气死我吗?”
“母妃多虑了,您每次都是这样,过了这么些年,您的起色越发好了,何来短命一说,何况太子虎视眈眈,您岂会让他如愿,时候不早了,您若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战王大踏步离去,荣贵妃握紧拳头,喊来秋月,让她按照原先说的去办。
慕青的晚膳摆的很晚,一来厨房的柴火不够了,去前面抬了些,耽误了时辰,还有就是菜肉都不足了,紫儿带着人要去大厨房备了不少回来。
晚膳一如既往的八菜一汤,慕青有饭前喝汤的习惯,紫儿早有察觉,却不像以往那般给慕青盛汤,眼神狐疑不定,细看,人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
屋内烛火明亮,晚霜和奶嬷嬷都不喜欢喝汤,慕青故意将汤碗往前挪了挪,努努嘴,晚霜看着紫儿仍然没有反应,并起身去那汤勺。紫儿像是触电般的将汤勺挪开了,双目含带着惊恐看着她。
慕青将碗筷搁在一边,专注的看着紫儿,她噗通跪倒,泪水哗哗的留着,“到这个时候,有什么就说出来,公主自会与你做主。”奶嬷嬷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猜出,这汤出了问题。
紫儿跪爬几步,磕头如捣蒜:“公主,这汤奴婢放了东西,奴婢罪该万死,但是奴婢身不由己。”
慕青获悉的消息,这座庄子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别院,里面的奴婢和小厮都是自小就养在这里的,绝大部分是孤儿,他们的忠心不单单是报恩,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从踏入这个地方起,身上便被种下了蛊毒,她们的命犹如草芥,随时都可能被主人剥夺,想来是真的可怜。
慕青冷眼看着,荣贵妃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隐忍不发,不是惧怕,而是不想战王过于难做,这样的母亲真是世间少有。